第二章 檢武會

大年初二清晨,沉家村正在進行三月一次的檢武會。

劍道一途,每一個修煉境界會被分作九個品階,一品最弱,九品最強。從七歲開始修煉,到十四歲止,資質一般者,七年時間也就到達四品靈胎境界上下。只有資質姣好者,千里挑一的人兒,纔會達到五品六品的樣子。

檢武場中人羣熙攘,好不熱鬧。而在一個角落裡,揚雲身着單薄的衣衫,皮膚被凍得微微發紫,靜靜地望着中央的高臺。在周圍身着棉絨大襖的人羣裡,揚雲是顯得那麼的孤單,以及格格不入。

“下一個,沉珂!”

場地中央的一位長者,面無表情地喊道。

應聲而來的是一位十四歲的少年,只見他苦澀地搖了搖頭,腳步略顯沉重地上到高臺,將右手伸出,成掌行放在半空中。

長者默然也將右手伸出,一掌抵住了沉珂的右掌。只見長者氣定神閒,袖袍微微鼓起。沉珂的臉色卻是愈來愈變得難看,半柱香時間後,額頭上更是汗水涔涔,滴答滴答直往下流,掉落在石臺上。

沉家村一直是用這個方法檢測品階,長者掌上的力道逐步增加。一來可以免得接受檢測的人受死,二是可以根據長者的袖袍鼓起的程度,來判斷有無作弊行爲。

一炷香時間後,沉珂的臉色忽然由漲紅,變得極爲慘白,長者忙將手往後一撤,淡淡道:

“五品!下一個,沉風!”

“五品啊,這種天賦已經極爲難得,不過還是可惜了喲!”

“誰說不是呢,往年這種成績,絕對可以送到靈清山的清霽劍派外堂學習的,不過今年……”

清霽劍派,中土六大劍派之一,收徒要求:出身清白、爲人正派、十四歲成年時劍道修爲靈胎六品以上!然而,據說沉家村村長沉疆與清霽劍派掌門關係非比尋常,這才從二十年前開始,清霽劍派每年年初會派人到村裡帶走兩名十四歲的少年,收入外堂爲徒。倘若真要按着清霽劍派的規矩來,沉家村是數十年來,都無法有人能拜入其門下的。

“今年我們村出了個風雲雙星,這到清霽劍派拜師學習的兩個名額,我看別人都沒希望咯!”

“別吵了,雙星之一的沉風上臺了,真期待啊,也不知他修爲到了什麼品階!”

……

在衆人眼光注視下,一個容貌俊雅的白衣少年——正是沉風,瀟灑大方地登上了高臺,臉上盡是掩不住的自信之色。

這回卻是長者先伸出右手,沉風再將手掌送上去抵住。

半柱香時間後,沉風只是臉頰微微紅潤。

一炷香時分後,沉風臉色微微漲紅,額頭也有了幾分細細的汗滴。

足足半個時辰,沉風才身子一顫,扯開右手,道:“就此爲止吧。”

那長者的臉色一變,呆了好一會兒,才帶有幾分討好的意味笑着道:“不愧是風雲雙星之一的沉風少爺,只三個月不見,修爲又提升了一品,實在是可喜可賀!八品!”

隨着沉風緩緩走下高臺,附近的村民盡皆紛紛圍攏過去,祝賀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時門庭若市。

“八品啊!真是天才!”

“這種成績足可以進清霽劍派的內堂了!”

“這回沉風他老子沉財可要高興死了,竟然生了這麼個天才兒子!”

“哎,還沒完呢,下一個就是雙星當中的另一個,揚雲上臺了!”

“最後一個,揚雲!”

與剛纔沉風的傲然神情頗爲不同,現在上臺的藍衫少年則是一臉淡漠,彷彿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眼神看着天邊,隨意走上臺來。

長者見他竟然不先伸出右手,臉色一沉,言語中帶了幾分斥責之意道:“伸出手來!”

“似剛纔那樣檢測修爲,豈不太過麻煩?我以八品修爲全力一掌,你接住後,自然能分辨出來。”

揚雲說罷,不待長者回答,旋即右手一掌拍出,掌風凜冽,氣勢不凡。

那長者剛想出言反對,便見這來勢不小的一掌襲來,萬萬不可小瞧,連忙也右掌揮出。

“啪!”

兩掌相擊,揚雲神色一黯,即撤回右手,轉身離開。

“八品!”長者受了這一掌,語氣中更多的是驚奇嫉妒,甚至還帶着幾分怨意,就是沒有半分喜色。

“竟然也是八品!這風雲雙星真可謂不相上下啊!”

“我們沉家村數十年沒出過十四歲之前,修爲能超過六品的天才了,真沒想到今年竟然如此英才輩出啊!”

“只可惜他是外姓人,算不得真正是我們村的,可惜了啊……”

“我記得他是整天都在沉風少爺家做事的吧?怎麼還會有時間修煉劍道?”

“他和……嗯……那個有矛盾,我們還是少插手爲妙。”

……

同樣的修爲,同樣的資質,所受的待遇卻是截然不同。與沉風那邊的熱鬧相比,揚雲這裡就冷清得只能用門可羅雀來形容了。

對此揚雲臉上仍是一副波瀾不驚之色,似沒瞧見旁邊的百餘圍觀村民一般,徑直從人羣中穿出,向場外走去。

“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

揚雲的心中看着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我的父親如果是位高權重之人,這些村民的表現只怕就要天翻地覆了。但現在的我,無權無勢也無財,給村民們也帶不來什麼利益,即使我自信有着比沉風更強的實力,卻又能如何?”

除了在烈火訣上的修爲,揚雲在另一個不爲人知的方面,自詡做得比沉風更好!

劍,之所以爲百兵之首,有着更深層次的道理!

場中,瞧着眼前頗顯落寞的揚雲,不少人都是暗暗搖頭,微微嘆氣。

唯有一名看樣子差不多十三歲的少女,臉上顯露出猶豫的神色,忽然一咬銀牙,在沉風無比狠厲的目光中追了上去。少女雖然年紀尚幼,但其嬌美的臉蛋已經展現出人間絕色的風采,可想而知,待過得四五年,她的容貌會變得如何傾國傾城。

看着追來的這名少女,走到場外的揚雲,原本波瀾不起的臉上這才微露笑意。

少女迎着他的略顯炙熱的目光,臉上微微一紅,眼睛忙有些慌亂地望向別處。揚雲看着她不勝嬌羞,俏媚不可放物的模樣,不禁微微一愣,隨即心中一動,問道:“你現在修爲到了什麼品階?”

“靈胎四品,比你當然是差遠了。不過到了明年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能再進一品,達到靈胎五品的程度,而在我這一年出生人裡面可沒有什麼風雲雙星。以我的資質修爲,在明年被選去清霽劍派,應該是十拿九穩吧!”

少女嬉笑着道,“三個月後你去清霽劍派學習,只管靜心修煉就是,到了明年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揚雲聽得少女這富有承諾意味的話語,心中暖暖的說不出的舒適,不由得回想起了數年之前的事情來。

那時揚雲還是七歲,而自打有記憶時,腦海裡就沒有了父母的影子,唯一能回憶到的事情就是流浪。

對,就是在四處流浪,無依無靠!身無長物!若非要說有什麼自己的東西的話,那只有現在右手上的奇怪紫色紋路,似鷹非鷹,似虎非虎,似狼非狼。

這般幼小的孩童,本該是無憂無慮,盡情享受父母溫暖關懷的,揚雲卻只能自己到處找些野果充飢,就着溪流喝水,偶爾有些心腸好的人家會給些剩下的饅頭,或者用過的小孩衣服。

那天,飢寒交迫的揚雲流浪到了沉家村,正在他餓得有些昏眩時,被剛剛離開的那名少女,也就是沉沁發現,並因同情之心要求她父母收養。起初還沒有什麼,沉家村裡的村民對揚雲並不排斥,雖稱不上是十分熱情,但也不似現在這般冷漠。

可是就當沉沁給了揚雲一份《烈火訣功法》,他由此開始修煉劍道,半年時間達到靈胎一品的修爲,展現出驚人的天賦那刻起,別人對他的態度也就完全變了!

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靈清山清霽劍派每年都會來村裡收弟子進入外堂。

清霽劍派是六大派之一,威震天下,在太州境內有着極崇高的地位,乃是修煉劍道衆人心目中的聖地!

沉家村無人不以能拜入清霽劍派門下爲榮,所以這兩個名額,極其珍貴!

揚雲的到來,又在村長默認的情況下,無疑是佔據了原本是屬於他們子女的機會!這兩個名額原本就是因沉疆所得,他既然沒有異議,其他人也就不好反對,只得將怨怒之意埋在了心底,但對揚雲態度,再難以好起來了。

而另一個更重要原因,就是沉風!

同樣是修煉天才的沉風,也是在半年時間內達到了靈胎一品的修爲,被村裡人公認爲沉家村歷史上擁有第一天賦之人!正在趾高氣揚、睥睨全村的他,忽然聽說了一個外姓人,竟然也有着可與自己一爭高低的修煉天賦,如果沉風是胸懷寬廣豁達的人還罷了,可他既然生在了村裡首富之家,從小頤指氣使慣了,如何忍受得住一個流浪孤兒和自己並稱風雲雙星?

揚雲雖被收養,也有了村長女兒的沉沁向父親求來的一間木屋,但是身爲男兒的他無論如何不會就此白吃白喝。爲了掙得生存必需的食物和一些用品,他便到村裡富豪之家做工,而他選擇做事的地方,不是別處,正是沉風的家!

這倒不是因爲運氣的問題,而是其它人都受到了沉風暗中警告:任何人,除了他沉風家,不得給揚雲提供任工作!一個是有修煉天賦的流浪兒,一個是首富家裡有着同樣天賦的公子,孰輕孰重,只要稍稍有着正常腦子的人,也能一看便知。

於是,揚雲要想得到工錢,必須付出數倍於別人的勞動,而得到的,往往少得可憐,不僅僅是少,而是少得保證不被餓死而已!

村裡人明眼人也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而表現出來的,也只能是同情和嘆息罷了。

只有一個人不是如此,她就是揚雲現在面前的少女——沉沁。

沉沁幾乎每日都給揚雲送來食物,每隔一段時間都送來一套衣服,不管他是否接受。不僅如此,沉沁甚至還耐心地教他認字讀書!

而揚雲自己,心中也是十分感動,漸漸接受了她的饋贈。兩人的感情,也日益濃厚起來。

想到這裡,揚雲會心地一笑,腦海裡浮現了那俏麗的身影,心裡更是莫名的甜蜜。而就在他咀嚼着那種甜蜜的味道時,耳畔卻傳來一聲響徹全村的呼喝,將這股甜蜜之意震散得無影無蹤。

“揚雲!”

沉風突然從人羣中搶出,語氣中嫉恨與憤怒之意交加,大聲對着揚雲喝道:“你這個雜種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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