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武帝、高祖宇文邕病故前曾給宇文贇選過妃子,便是隋國公楊堅長女楊麗華。然而世事無常,高興遭毒王陰池構陷,與楊麗華陰差陽錯之下發生了肌膚之親,這使得高興身陷險境,也讓宇文贇的這樁婚事就此作罷。
自此之後,宇文邕趁勢廢黜佛、道二教,將北周的國力發展到一個更高的層次,而他的精力也更多放在了東伐的籌備工作上,是以直到伐齊之戰失敗,宇文邕身亡,太子宇文贇的太子妃卻依舊懸而未決。
老爹剛剛入土,宇文贇惡劣的本性便暴露無遺,他迫不及待地將宇文邕的後宮佳麗收入帳中,恣意歡鬧,聲色犬馬,好不暢快。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也不可一日無主,選妃之事自然而然被提上了日程。
宇文贇遂下令在天下甄選家世清白,容顏秀麗的女子充實後宮,同時在全國所有官宦之家未出閣的女子中挑選皇后的人選。從各方面考慮,宇文贇最終決定從樑王蕭氏嫡系中選一女子爲後。
蕭巋雖自稱爲皇,實則只是一個藩王,而且並沒有絕對的行政權力。而今,能與宇文氏聯姻,蕭巋又如何會放過這絕佳的機會,只是身邊一衆女兒中,年齡合適的占卜得出的結果卻是不宜遠嫁。
這時,蕭巋終於想起曾寄養出去的女兒蕭詩韻,讓星官占卜,得到的結果乃是大吉大利,這一結果讓蕭巋喜不自勝,便命人尋蕭詩韻入宮,準備嫁往長安。
蕭詩韻跟隨罌粟花和天仙子離開舅父張軻家時,爲了不使他們擔心,除了留給他們一部分錢銀外,還曾告訴他們自己加入了百花宮。
張珂夫婦農戶出身,自然無從知道百花宮是什麼東西,但作爲後梁的掌控者,蕭巋當然不會對百花宮陌生,是以此番他命人前來正是要接蕭詩韻回宮準備婚事。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蕭詩韻的神情平靜了許多,但是那靚麗的眼眸中卻透露出愈發悽然的神色。當年因爲自己是二月生人,父親蕭巋將她如敝屣般送給叔父蕭岌,最後輾轉到叔父張軻家,這十數年來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如今,爲了自己的利益,蕭巋又要將她接回宮中,遠嫁他鄉,嫁給那個惡名遠播的皇帝。
一想到自己在父親的眼中只是如同貨物一般,可以隨意取捨,蕭詩韻便悲憤不已,心痛如絞,想到將要嫁給宇文贇,從此生活一片灰暗,她就不寒而慄。只是命運如此,她又如何能夠反抗?
看着蕭詩韻失魂落魄的模樣,罌粟花心下一陣痛惜,不由有些急切地問道:“宮主,您當真要將師妹嫁於周帝?”
蕭詩韻的身世,身爲護法的罌粟花自然是清楚的,與自己孤兒的出身相比,被父母拋棄的蕭詩韻才更加可憐悽慘,是以對於此時蕭詩韻的心境她十分理解。
凌素華沒有回答,而是慈愛地看着蕭詩韻,認真地道:“韻兒,只要你自己不願,爲師自然會爲你斡旋,此事應當另有轉機。”
蕭詩韻渾身一顫,不敢置信地看着凌素華。
百花宮數百年發展實力相當龐大,即便樑王蕭巋也不敢太過造次,然而與北周帝國相比,百花宮便差了許多。宇文氏與蕭氏的聯姻已是板上釘釘,倘若百花宮要從中作梗,只怕在宇文贇的怒火下,百花宮將蒙受難以估計的損失,從此一蹶不振也並非不可能。
正因如此,聽凌素華如此說,蕭詩韻驚詫之餘心中也甚是感動。是百花宮讓她脫離了苦海,學會了一身精妙的武功,有了自保之力,如今,凌素華又爲了她不惜違抗皇命,這讓她如何不感激涕淋。
“師父”蕭詩韻撲入凌素華的懷中,淚眼模糊,輕聲哽咽道。她秀美的容顏上滿是無助與悲傷,便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母親面前哭訴一般。
“唉”
凌素華低嘆一聲,一手攬住蕭詩韻纖細的腰身,一手輕輕摩挲着她的頭頂,柔聲勸慰道:“韻兒乖,不哭,只要師父在,便不會讓你受委屈。”
凌素華臉上滿是慈愛寬和的神情,動作輕柔細膩,如母親般撫慰着蕭詩韻那冰冷破碎的心靈。
誠然,當初罌粟花和天仙子帶蕭詩韻加入百花宮另有目的,但蕭詩韻那驚才絕豔的天賦卻讓所有人出乎預料,凌素華更是將之收爲親傳弟子,傳授了百花宮秘典《牡丹經》。
百花宮以百花爲名,這不只是因爲宮中弟子多爲女子且以花爲名,更是因爲修煉功法也多以花命名。牡丹爲百花之王,可讓天下羣芳俯首,而《牡丹經》也是百花宮最珍貴的秘典,只在每任宮主之間流傳。之所以如此,除了保證百花宮宮主的權威,更因爲《牡丹經》牆則強矣,但對修煉者的條件卻極爲苛刻,可以說是萬中無一。
凌素華雖然也修煉了《牡丹經》,但因爲資質有限,終此一生也無法達到《牡丹經》最高境界,然而蕭詩韻卻完全附和《牡丹經》的修煉條件,可以說是百年來能最有希望將《牡丹經》修煉到最高境界的人。
正因如此,蕭詩韻纔得到了凌素華的青睞,不僅將之收爲親傳弟子,更是將其視爲下一代百花宮繼承人。而罌粟花和天仙子等其他護法,也因此對蕭詩韻甚爲和善友愛。
見蕭詩韻緊緊依偎在凌素華懷中,臉上的悲傷慢慢散去,一臉幸福的模樣,罌粟花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隱隱有些淡淡的妒忌。
雖然凌素華對她也甚是關切,如女兒一般,但相比起蕭詩韻來說卻是稍微疏遠了些。儘管罌粟花在江湖中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女,但她內心中又何嘗沒有柔軟?
“宮主,樑王世子蕭瑀求見!”就在凌素華欲要開口說話時,大殿外突然傳來守衛的傳報聲。
聞聽此言,蕭詩韻渾身一顫,猛地自凌素華懷中直起身來,梨花帶雨的小臉上露出複雜的神色,似是激動,似是思念,抑或是惶恐。
凌素華似有所感,寬慰地衝蕭詩韻一笑,輕輕拭去蕭詩韻臉上的淚珠,溫和地道:“一切有爲師爲你做主。”說着,凌素華便衝罌粟花吩咐道:“罌粟花,你便去恭請蕭公子來殿中一敘。”
“是,宮主。”罌粟花恭敬地答應一聲,然後衝蕭詩韻笑笑便轉身向大殿外行去。
在等待的過程中,蕭詩韻一雙纖細的小手緊緊地握着衣襬,眉頭緊蹙,神色甚爲慌張不安,既有與親人相見的急迫,也有對自己未來命運的擔憂。
終於,在蕭詩韻思緒紛飛,惶惶不安的等待中,一個身形挺拔,姿容俊偉的少年在罌粟花的引領下來到大殿。
“晚輩蕭瑀,拜見凌宮主!”蕭瑀臉上滿是笑容,泰然自若地進入大殿,先是略微打量了下上方端坐的凌素華,眼中閃過一抹驚豔之色,目光卻甚爲清澈,略微整理了下衣衫,這纔不卑不亢地行禮道。
蕭氏一族如今雖然沒落,但畢竟曾今統領一國之地,貴爲帝皇,是以蕭瑀無論是儀容還是氣度都透着雍容與優雅,從容淡定,瀟灑溫潤,讓一直暗自大亮他的凌素華暗暗點頭。
“小王爺快快請起!來人,看座!”凌素華臉上帶着溫和地笑容,輕擡纖手,示意蕭瑀起身,同時吩咐侍女賜座。蕭巋雖稱皇,但實際卻是藩王,論實力百花宮足以和他平起平坐。
蕭瑀拜謝落座,又開口道:“凌宮主,晚輩心中一直仰慕百花宮美景,早就想來拜訪,卻又害怕多有不便。如今不請自來,打擾之處還望宮主海涵。”
“小王爺過獎了,您能光臨敝宮,百花宮自是蓬蓽生輝,又有何打擾之處?”凌素華淡淡一笑道,“小王爺只要不嫌敝宮簡陋,不妨多住些日子。”
“多謝宮主盛情,晚輩感激不盡!”蕭瑀一臉欣喜,接着長身而起,話鋒一轉道:“凌宮主,晚輩此來實際上卻是有一事相求,冒昧之處還請見諒。”
“哦?”凌素華心中自然知道蕭瑀所爲何事,但面上卻不露分毫,反而疑惑地道:“不知小王爺所爲何事,若是可以,本宮定當鼎力相助。”
“多謝宮主!”蕭瑀躬身一禮,這纔開口道:“想必宮主也有所聞,天子將迎去家姐詩韻,晚輩此番正是爲此而來。”
凌素華沒有接話,而是笑着問道:“小王爺,不知您是否贊同將令姐嫁於當今聖上呢?”
蕭瑀一怔,顯然未料到凌素華會有此一問,不過他少年老成,心性沉穩,只是片刻便恢復了平靜,淡淡地答道:“宮主,事關天子,晚輩既不敢也不能妄論。”
凌素華嘴角輕扯,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蕭瑀的回答很狡猾,並未正面表達自己的心思。
遠遠地看了一眼緊張不已的蕭詩韻,凌素華神色一整,皺眉道:“小王爺,當今天子太過博愛,韻兒嫁入皇宮恐怕難有幸福可言啊!”
蕭瑀心中微微一震,雙目緊緊地注視着凌素華,心思電轉,分析着前者的意圖。宇文贇是什麼貨色,天下早有傳聞,蕭瑀與蕭詩韻關係向來親善,自然不願她嫁給宇文贇,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這是皇命,誰又敢,誰又能違抗呢?
“不知宮主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