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兒一看到這個影子,立即就楞住了,同時下意識地掙脫了一劍的懷抱……
那個影子看到紫晶兒時也是猛然一呆,如遭雷擊。他先是驚訝和不可置信,接着是歡喜和難以言表的激動。然而當他看清紫晶兒是被抱在一個男人懷裡時,歡喜的神情頓時消失殆盡,代之是的是一種憤怒和困惑。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懸在腰間的雙刀。
這時一劍也轉過了頭,剛好和那人四目相對。
“鍾雲兄弟!”一劍脫口而出。
那人果然是鍾雲。
不過他聽到一劍的喊聲後卻突然轉身離開了。
一劍忙追出去道:“鍾雲兄弟,別來無恙?”
鍾雲的步伐更快,早將身一扭,掠上了瓦檐,消失無跡。
一劍搖搖頭道:“這個鍾雲真怪啊,爲何喊他他不應答?”
菁兒道:“你看清了是鍾雲嗎?”
一劍肯定道:“是鍾雲。對了,紫晶兒妹妹,你是不是認識鍾雲兄弟?爲何他見了你不進來反而走開了呢?”
紫晶兒面色慘白,連連搖頭:“不,紫晶兒不認識他,不認識他,不認識……”
一處荒僻的岔路口,四野裡一片蕭索,槁草亂晃間,露出一檐屋瓦,屋前豎着一面破舊的酒旗,上書幾個染滿污漬的大字“老黃酒店”。
“老黃酒店”,顧名思義,必然是一位姓黃的老闆開的酒店,而且應是以賣酒——當地有名的烈性燒酒“高粱燒”爲主,同時由於這是三岔路口,前不挨村、後不挨集,路人除了打尖,自然也投宿、住店。
楊一劍、唐菁兒、紫晶兒三人今晚便住在了這裡。本來,按照一劍的意思,是要菁兒師姐妹倆運用玄術快速趕回萬花谷。但菁兒師姐妹倆都有意要步行回萬花谷,都想要和一劍多呆上一些時間,多領略一些這路上的美妙風景。一劍只得依了他們。
但是一劍之所以同意了菁兒她們的意見,其實也是有自己的一番想法。
這番想法就從上次在鬼嶺山下林家客棧裡見到鍾雲開始。
聯想到鍾雲和紫晶兒各自的表現,他就感覺到鍾雲和紫晶兒一定是認識的,而且有着不同尋常的關係。這種事他當然不好直接去問紫晶兒,他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等待,等待鍾雲的出現。因爲從鍾雲眼裡露出的敵意可以看出,這少年已經對自己產生了誤會。他覺得有必要將這件事情向鍾雲解釋清楚。
因此當菁兒和紫晶兒都要求步行回萬花谷時,他也就同意了。
暮色已濃,一劍打發菁兒和紫晶兒睡去後,自己仍端坐於客棧的大堂中,讓店家把門半掩着,然後慢慢地自斟自酌,細細品味着這高粱燒的味道。他本來是不飲酒的,自從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後,他慢慢學會了飲酒。但他從不狂飲,也不濫飲,最多偶爾同菁兒小酌對飲,點到爲止。
這次鬼嶺山之行,紫晶兒的覺悟完全是個意外的收穫,對此,他本來是並無半點奢望的,按照原定計劃,他將一直扮演“魔奴”的身份,直到這次行動徹底成功。現在看來是不必如此大費手腳了。
雖然紫晶兒的解藥“紫晶仙靈液”被人妖擊毀,他想要變回人的願望仍是那樣遙遙無期,但他卻感到心滿意足了。因爲一個靈魂的覺醒比任何靈丹妙藥都重要得多。
一陣夜風吹來,客棧的門忽然發出“嘎軋軋”的悶響。店家嚇了一跳,想要去把門掩上。一劍道:“不用,是我的一位客人到了。”
店家疑惑地看了看門外,除了是一片漆黑還是一片漆黑,並不見一個人影。
一劍摸出一錠銀子道:“請給我再燙一壺酒,還要炒兩個好菜。”那店家接了銀子,喜孜孜地進去了。
一劍頭也不擡道:“鍾兄弟請進吧,她們皆已睡着,一時半會不會醒來的。”
門外果然閃進了一個身影——
一個帶着雙刀的少年。
“鍾兄弟請坐。”
鍾雲在他的對面坐下,拿起一劍斟給他的酒一飲而盡,不動聲色道:“你坐在這裡就是爲了等我?”
“是的。”
“你知道我一定會來?”
“是的,你一定會來。”
鍾雲臉上現出一絲微笑:“你也料定了我是來殺你的?”
“我也料定了你會來殺我。”
“很好——某日間見西北山凹處有一僻靜之地,景色極佳,不知楊兄可願一往,繚敘別情?”
一劍恬然道:“但隨弟意。”
卻說菁兒睡得正酣,突然間似乎被什麼東西撩拔了一下心房,猛地醒了過來,驚呼一聲:“夫君!”急躍下牀,衝到走廊上往堂下看去——
堂下酒桌旁空空蕩蕩,酒菜仍散發着微熱,店家張大了嘴巴象個傻瓜似地站在那裡,一劍卻不見了蹤影。
菁兒急衝下樓道:“店家,他人呢?”
店家茫然地搖頭道:“他給了我一錠大銀,叫我再燙一壺酒、炒兩個菜,可是等鄙人燙好酒菜再出來時,客官他人已經不見了。”
“他、他怎麼會不見了?他可曾對你說過要上哪裡去?”
“沒有……對了,他好象說有一位客人來拜訪。”
“那你見到他所說的客人了嗎?”
“沒有。”
“師姐,出什麼事了?師姐夫呢?”紫晶兒也驚醒了,慌忙跑下樓問道。
菁兒抿緊了嘴脣道:“他不見了,說是有一位客人來訪……”
“有客人來訪?難道是人妖……”
“不可能的,人妖若來,必定早已大打出手,而且他也絕不會稱人妖爲‘客人’。此人一定是夫君熟悉之人,甚或有某種交情……”
“難道是他?”紫晶兒忽然掩住了嘴。
“師妹,他是誰?”菁兒奇怪道。
紫晶兒一聲喟嘆道:“是我的一個冤家,也可以算是我的恩人,只是,我從未領他的情……”
夜風掀起人的衣角發出沙啦啦的輕微響聲,一劍和鍾雲已經面對面站立了很久。
兩個人都沉默着。
鍾雲的手一直握着刀柄,但並未將刀拔出來。
一劍則是泰然自若地站着,面上的表情相當平靜,根本就沒有要拔劍的意思。
“你爲什麼不爲自己辯解?”鍾雲終於開口道。
“辯解與不辯解又什麼區別?”
“是的,沒有區別。”
“那你爲何還不動手?”
“……”鍾雲嚅動着嘴脣,欲言又止,他表面上的神情也很鎮靜,但他的手卻在微微顫抖。
“你可知道她是我最愛的女人?”
“過去不知道,現在知道了——鍾雲兄弟當初用雷厲珠所救之人想必就是她?”
“是的,看着她那樣痛苦,那樣糟蹋自己,我的心就象被刀割裂了一般,我情願我立刻死掉,也不願意她遭受那樣的痛苦……不論她變成什麼樣,她都是我的妻子,都是我最愛的女人!”鍾雲臉上的肌肉因激動而變得扭曲。他伸出一隻手,忽然向一劍咆哮道:“可是令我萬萬想不到的是,她竟會出現在你的身邊,你的懷抱裡!我情願我的眼睛瞎了,我也不願意看到這一幕!可是我的眼睛偏偏沒有瞎,偏偏讓我看到了這一幕!楊兄你已是有婦之夫,爲何還要霸佔我的紫晶兒?你說,爲什麼?你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