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務連犧牲的兄弟,也是埋葬在青陽鎮西北的一個小山崗上。
馬劍峰將軍部設在青陽鎮後,爲了防範小鬼子的飛機轟炸,將炮團那個防空炮營,佈置在鎮外的山頭上。同時將軍部指揮部,從季元輝原來的團部搬出,設在青陽鎮東北三裡的一個小山村裡。
當然,那個村子表面上與其他村子沒有多大區別,但實際上卻是警備森嚴。
隨着新十六軍在青陽鎮的駐防工作走上正軌,馬劍峰與軍部幾位軍官商量後,由魏得錢出面,將鎮西北那個秀麗的小山崗給買了下來,按照馬劍峰的設計,修成了烈士陵園。
整個新十六軍從離開荊門後陣亡的所有將士,全都安葬在這裡,當然,其中有不少墓裡,只是一些陣亡兄弟使用過的衣物之類。
這天,馬劍峰與軍部幾位軍官,神情肅穆地走進陵園。映入馬劍峰眼裡的,是滿目的蒼松翠柏,他望着那山崗上一排排的墓碑,禁不住內心悽然。
新十六軍陣亡的六千多兄弟,就長眠在這裡,他們有的跟着自己從徐海到冀中,從晉東到晉北,又從晉北到豫東。
這一路下來,有多少朝夕相處的兄弟,就這樣永遠離開了自己。他突然感到心裡一酸。
今天,又將有無數的官兵,將長眠在這裡,其中的五十二個兄弟,每個人的音容笑貌,都清楚地出現在馬劍峰的眼前。
整個山崗上站滿了警衛營的官兵,這些士兵神情冷然,兩眼直視前方,彷彿雕塑一般,連空氣中也彷彿充滿了沉痛肅然。
馬劍峰帶着郝曉鵬、傅愛龍、謝梅馨、胡武和魏得錢向前走去,新修的墓前,是一排排用白布裹着的陣亡兄弟的遺體。
走到正中,馬劍峰默然取下帽子,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後在青陽鎮鎮長莊老先生悲壯的聲音裡,烈士入葬儀式正式開始。
馬劍峰與郝曉鵬等親自將兩個陣亡兄弟放下墓坑裡,又親自抓起一把泥土,蓋着遺體上,口裡喃喃說道:“兄弟,都怪我馬劍峰沒有本事,兄弟爲國壯烈犧牲,作爲你的長官,我卻沒有本領爲你準備一副棺木,兄弟,是我馬劍峰對不起你,願你一路走後,兄弟……”
馬劍峰一邊說着,一邊禁不住淚流滿面。
胡武知道,躺在軍座前面的犧牲兄弟,就是他原來的勤務兵李書和。
這李書和一路跟着馬劍峰從南到北,後面到洪大龍的特務連當了一名特戰隊員。哪曾想,在這次襲擊鬼子修路指揮所的戰鬥中,李書和爲了掩護兄弟撤退,奮不顧身地阻擊追兵,最後不幸犧牲。
在場的人,看到這一幕,無不潸然淚下。
安葬儀式在一陣朝天怒射的槍聲中結束,但深藏在新十六軍全體官兵中的戰意,卻是越來越盛。
回到指揮所,魏得錢看到馬劍峰一臉的疲憊,而且似乎還沉浸在悲痛之中,欲言又止地搖了搖頭,離開了軍部,回他的後勤部去了。
“軍座,軍委會發來急電。”謝梅馨剛走進屋,就望着坐在桌前翻看文件的馬劍峰說道。
站在一邊看着地圖的郝曉鵬和傅愛龍,聞聲不由停住了動作。
馬劍峰接過一看,軍委會發來的電文,一共有兩封。一封是要求新十六軍,在青陽鎮迅速修建一個簡易野戰機場。另一封電文,卻是對新十六軍出擊日軍第四十師團提出嘉獎,同時通報衡陽戰役已到關鍵時刻,日軍前鋒已抵衡陽城下,與守城的第十軍方先覺部展開激戰。軍委會希望新十六軍能再接再厲,發揚不怕犧牲的精神,向武漢日軍發起攻擊,儘量減輕衡陽方面的壓力。
馬劍峰仔細看罷這兩封電文,遞給一邊的郝曉鵬和傅愛龍。
郝曉鵬和傅愛龍看完電文後,兩人眼裡都閃過一絲驚喜和沉重,將電文放到桌上後,郝曉鵬竟難得的掏出煙來,遞了一支給馬劍峰和傅愛龍,自己點上後開始沉思。
軍委會的第一個命令,讓青陽鎮修建野戰機場,這點好理解,老河口野戰機場和位於平漢路沿線的不少野戰機場被小鬼子攻佔後,中美空軍不得不轉場。這段時間對前線的支援,一下子減弱了不少。
說得再直白一點,如果不是湖南的三個野戰機場被小鬼子攻佔,衡陽會戰也不會打得這般苦。
青陽鎮如果修建了野戰機場,有空軍入駐,那對新十六軍來說,絕對是一件大好事。
郝曉鵬和傅愛龍早就受夠了失去空中優勢的苦,如果新十六軍有空軍掩護,那戰鬥絕對比現在打得輕鬆。要知道,就是因爲沒有空軍的掩護,爲了躲避日軍飛機的轟炸,很多戰鬥都只能選擇在天亮時分和黃昏時候,甚至是夜戰。
可軍委會再次命令新十六軍向當面的日軍發起攻擊,這就讓郝曉鵬極不理解了。
新十六軍剛經歷了幾次惡戰,目前最需要的,是儘快恢復元氣。他是參謀長,對部隊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
新十六軍三個師裡,除了一二六師這段時間沒有打大戰外,暫六十八師一團參加對野雞坪的戰鬥,部隊損失了三分之一,三團在唐莊一戰中,損失三分之二,其二團因爲負責青陽鎮安全,一直沒有參戰。
暫六十八師現在要防守臨河一帶,部隊減員嚴重,戰鬥嚴重下降。
而暫四十二師一團,參加了對野雞坪的大戰,部隊損失過半。季元輝的獨立團目前駐守和縣,但該團總共才兩千餘人,戰鬥力並不太強。暫四十二師李志虎團,目前在營山駐防,範成剛團在營山西邊,這兩個團因爲沒有參加大的戰鬥,戰鬥力還算強悍。
郝曉鵬在心裡反覆撥拉了一下,發現自己手裡的兵團,能戰鬥的,其實就只有五個步兵團了,而一二六師的三個團,因爲要防止日軍從西邊進攻,一時不能動用。
自己總不能就憑兩個步兵團,就去攻打武漢吧。
這次暫六十八師一團、三團和暫四十二師一團損失最大,而且兩個師的警衛營,也損失過半。但軍座不知道是怎麼考慮的,竟然沒有從暫四十二師二團和三團抽兵對這幾個損失較大的團進行補充,而只是將傷好出院的士兵和補充團裡的兵,全部補充進了這三個團裡。
馬劍峰看到郝曉鵬和傅愛龍都在沉思,而謝梅馨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就望向郝曉鵬道:“曉鵬兄,對軍委會的電文,你有什麼想法,說來我們商量商量。”
郝曉鵬掃了傅愛龍一眼,說道:“軍座,愛龍兄,對軍委會讓我們修野戰機場,我覺得這是大好事。我們一定儘快啓動完成,爭取早點讓空軍兄弟駐防青陽鎮,那樣一來,我們也可以少受小鬼子不少窩囊氣。再說,如果飛機能在我們青陽鎮降落,我們所需的物資,也能得到補充不是,這事我建議一定抓緊。至於讓我們立即向日軍發起進攻,我覺得有困難。大家知道,我部剛經歷了幾場惡戰,說話不客氣的話說,我們可是消滅了數量衆多的小鬼子,如果誰還說我們不顧大局,保存實力,我認爲那就是誣陷。我郝曉鵬從軍多年,說句實話,憑一軍之力,消滅了這麼多鬼子的部隊,還只有我們新十六軍。不錯,現在衡陽會戰已到了關鍵時期,第九戰區希望我們出兵減緩他們的壓力,這點我能理解。只是我們就算出兵,恐怕也是於事無補。你們看,自從我們在唐莊消滅了第四十師團的清田聯隊後,宮川清三就將他的部隊在寧縣縮成一團,那可是一萬多小鬼子,加上僞軍,共兵力不下一萬五千人,就算我們新十六軍全體撲上去,也未必能打下。”
說到這裡,郝曉鵬停住話頭,端起桌上的大茶杯,猛喝了一口說道:“再說我們軍,自從連續打了幾場大戰後,部隊的彈藥消耗十分巨大,特別是那些自動火器,其彈藥量已不到三個基數,我聽魏部長說,後勤部的倉庫裡,除了繳獲的日式武器的彈藥外,美式武器的已是所剩無已,炮火方面,除了榴彈炮還有八百發,可七五山炮,每門還不到一百發炮彈了。至於迫擊炮和九二步兵炮的炮彈,情況也差不多。可以這樣說,這幾場大戰,把我們好不容易攢下的家底,清空了一半以上。”
聽到郝曉鵬說彈藥方面消耗巨大,馬劍峰倒是沒有什麼,傅愛龍卻是臉上露出驚異之色。
他到了新十六軍後,見證了新十六軍炮火兇猛的打擊力,可現在軍裡的炮彈消耗過半,如果沒有強大的炮火,讓士兵用血肉之軀與小鬼子硬拼,這戰還不知道會打成什麼樣子呢。“軍座,那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傅愛龍不由望向馬劍峰。馬劍峰這時已將那支菸抽完,他將菸頭往菸灰缸裡一按,擡起頭來說道:“這樣,謝主任,你立即給軍委會發電,將我部面臨的情況,向上峰如實彙報,同時表示我部一定會擇機對小鬼子再次發動進攻。另外,愛龍兄,這修野戰機場的事,就由你負責,有什麼需要,可以找莊鎮長和魏部長商量,爭取早點把野戰機場修好,這樣我部所需的彈藥等物資,才能儘快得到補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