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火寒光

業火寒光

劍無心順着那微弱的哀嚎聲不斷搜尋,終是在一間角落的屋子內找到了這聲音的來源。

一名明教女弟子無力的倚坐在牆角,一身白色的衣衫早已經被鮮血染紅,她的右手卻是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脖頸處,在那裡有着一處被利器撕裂的傷口,如同小鎮上死去的無辜之人一樣。

此刻儘管她用力按住傷口,鮮血卻還是不斷的流出,那順着指尖不斷滴落的血液,正宣告着她與死亡一步步靠近。

劍無心發現她的時候,她的雙眼中已然出現了渙散,原本清麗的面容沒有一絲血色的存在,完全是一片慘白,在這慘白之中隱隱還透出一種死灰,這是生命即將消逝的標誌。

“蔚涼師姐!”當劍無心看見這明教女弟子的容貌之時,頓時腦中仿若一道驚雷炸響,他認得眼前這名女弟子,而且還曾經在教中之時,她也曾數次相助於他,是因爲她的幫助,他才能通過明教弟子那極爲艱辛的入門試練,同樣是因爲她的幫助,他纔有幸可以拜入影月門下,成爲明教弟子中頂尖的存在!

雖然在去往中原之後,他與她已然許久沒有相見,但並不表示他就忘記了她曾經的恩情!

她是明教聖女妙火門下的執事之一,名爲陸蔚涼。同樣也算得上是他劍無心的師姐,若沒有她的幫助指引,或許劍無心也沒有今日這般武功修爲,而且在他當初離開明教去往中原武林之時,除去同行之人外,整個明教,也只有她一人前來相送於他!

明教影月門下弟子本就多爲江湖殺手,而作爲殺手,第一件要做到的事情便是要習慣孤獨,因爲這一點,整個影月門下的弟子也大都獨來獨往,不怎麼與其它門下的弟子交流。

其實這也並不代表着他們影月弟子真的不需要朋友,不需要情誼,而是因爲作爲殺手的他們,是生活在暗影之下的人,手中沾滿鮮血與殺戮的他們,危險與致命也不過是家常便飯,爲了不讓自己身邊的朋友因此受到傷害,所以他們唯有遠離他們,唯有習慣孤獨,他們的朋友,便是那月下暗影,故名爲影月!

然而這並不代表他們影月弟子就是真的無情無義,相反,生活在月影下的他們比尋常之人更看重每一份情誼,因爲這對於他們而已,只要是情誼,無論輕重與否,都是來之不易的!

而陸蔚涼便是他劍無心爲數不多的情誼中極爲重要的一份!

入門時的相助,受挫時的鼓勵,習武時的指引,離去時的相送,可以說,他劍無心或許此生都欠陸蔚涼一份天大的情誼,這一點對於陸蔚涼而已或許並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劍無心卻是銘記於心的!

只是或許此生他都沒有機會償還了……

當劍無心呼喊出陸蔚涼的名字之時,原本神智都已經模糊起來的陸蔚涼也是因爲這呼喊聲漸漸清醒了過來,無力的睜開雙眼,雖然沒有一絲神采,但也掩蓋不住昔日的風華。

蒼白的嘴脣輕啓,本想說些什麼,然而因爲傷勢太重的緣故,涌出來的卻是隻有刺目的鮮血。

“蔚涼師姐,你先別說話,堅持住,你不會有事的!”劍無心見狀,也是立刻將自己體內的內力輸入陸蔚涼體內,而隨着這些內力不斷的涌入,陸蔚涼一片死灰的面色也是終於露出了一絲紅潤,傷口處鮮血流出的速度也是減緩了不少。

一時間劍無心那緊繃的心絃也是微微一緩,但是他也是知道,這種情況肯定不可能維持太久,畢竟這內力也終是治標不治本,而且陸蔚涼流出的鮮血已然太多,即便是此刻有醫術高明之人在此,也未必能救回她的性命。

“無心?!真想不到,臨死之前,還能見到你,這不會是我自己的幻覺吧?”陸蔚涼看着身邊的劍無心,感受着絲絲溫暖的內力注入自己體內,緩解着那窒息與疼痛,臉上也是微微勾起一抹笑容,輕輕說出這一句話。

“嗯!是我,我回來了!蔚涼師姐,你堅持住,相信我,我一定不會讓你有事的!這裡距離光明頂不過數裡,我一定會帶你回到明教的!”劍無心聽到陸蔚涼輕輕開口,心中也是燃起了一絲希望,立刻讓她不要說話,保留自己的體力。

然而劍無心心中卻是清楚,此刻自己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在拖延時間,且不說外面還有那麼多埋伏的敵人,但是陸蔚涼此刻的狀況,已然不可能再撐過這看似雖短,但卻遙不可及的幾里路。

“無心,你不用說了,我自己的情況我自己最清楚不過了,師姐我已經沒有辦法回到明教了”,陸蔚涼知道劍無心是在欺騙自己,爲的就是不讓自己放棄,心中也是一暖,臉上的笑容卻是更甚,隨後卻又彷彿想到了什麼,臉色微微一變,繼續堅持說道。

“無心,聖女方纔在那些紅衣之人的圍攻之中受了傷,被一些弟子掩護着向着北邊三生樹方向撤退了,不過這羣紅衣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我想你現在立刻前往明教,尋常救兵!”

說道最後之時,不知道是因爲陸蔚涼自己漸漸激動的緣故還是劍無心的內力已然沒了效果,那原本減緩的傷勢卻是再次不斷的涌出鮮血,一時間陸蔚涼也是不能繼續開口說話了。

“聖女?!”劍無心聞言也是心中一驚,然而卻又轉念想到陸蔚涼的傷勢,猛的搖了搖頭,開口道,“不行,若是我現在離開你,沒了我的內力,你活不過半刻的!我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你死的!”

陸蔚涼聞言,卻是忽然間緩緩擡起左手,輕輕撫上劍無心的臉頰,臉上的笑容卻是更甚,其上更有鮮血點點,仿若一朵盛開在大漠的血色玫瑰,正燃盡自己最後的芳華!

脣齒輕啓,雖然不能說話,卻還是用劍無心能看懂的口型輕輕動着。

而劍無心的面色隨着陸蔚涼的開口也是變得陰晴不定,眼中的掙扎顯而易見,好幾次想要開口,然而在看見陸蔚涼眼中的神色之後,都是將所有的話語嚥了下去。

劍無心靜靜的看着陸蔚涼蒼白的面容,以及那極盡芳華的笑容,時間在這一瞬間彷彿都停止了下來,外界一切嘈雜都已然消失,唯有那滴滴鮮血順着陸蔚涼的指尖低落的聲音,一聲一聲,滴入劍無心的耳中。

良久,劍無心忽然間猛的起身,最後再深深的看了陸蔚涼一眼,彷彿要將她最後的風華永遠鐫刻在自己的眼中,隨後轉身,走出了門外,在出門之時,卻是從腰間拿出了一根火折,隨後帶着一絲顫抖,將火折拋向了屋內,點燃了桌上的絹布……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劍無心忽然間擡頭看向天空,依然是一片廣闊與蒼茫,腦海中卻是浮想起了方纔陸蔚涼最後的開口,“昔日我送你東去,如今,輪到你送我了……”。

“啊!”整個庭院之中,忽然間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響徹雲霄,就連在小鎮外的林雨寒等人也清晰可聞,皆是以爲劍無心遇見了麻煩,迅速的向着小鎮靠近。

而在這一聲咆哮之後,劍無心也是再次轉身,看向了漸漸起火的屋子,直到火勢漸漸變大,直到烈火掩蓋了一切……

“光明聖火,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劍無心靜靜的看着眼前被大火吞噬的一切,輕輕開口呢喃道,隨着他的呢喃,耳邊忽然間彷彿響起了一聲悠揚的羌笛聲,隨着大火,漸漸飄上天空,“師姐……一路走好!”

手中寒光閃動,劍無心緩緩走向大門之處,在其外,便是那數十名紅衣之人,在其後,便是那熊熊大火,燃燒盡了一切……

在這大火與羌笛,寒光與殺意之中,忽然間有一滴晶瑩滑落在劍無心手中的刀尖之上,滴碎爲虛無,卻是讓刀尖的寒芒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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