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策緩緩睜開雙眼,先前身旁的真武境中期,已經悄然離去。
連同附近的幾個武者,同樣離去,四面一片安靜,渾沒有半點人影。
意識到楚天策似乎陷入了頓悟之境,這些武者,都在第一時間選擇了離去。
邁步走到劍影玉璧之前,盤膝而坐,一縷清澈的劍氣緩緩激盪,繚繞在劍影玉璧之上。
接連覺醒死亡劍魂、火焰劍魂、永恆劍魂,楚天策並不需要額外學習劍法,然而劍影玉璧上、無數前輩劍修留下的痕跡,卻如同一盞盞明燈、照耀着劍道之路。
特別是劍痕之中,並不缺乏劍魂交融的武技。
縱然並非與黑暗劍芒那般、完美融合毀滅、火焰、死亡三門真意,卻仍舊有着極大的啓發。
一時之間,縱橫交織、時強時弱的劍韻,不斷在楚天策身上閃爍着。
整座劍影谷,幾乎完全陷入了一片寂靜,只有時隱時現的劍鳴聲、昭示着楚天策的存在。
…………
天狼劍宗。
山門破碎,三座主峰,其中有兩座已經徹底破碎。
山巔被攔腰斬斷,深邃之極的裂痕、直貫大地,曾經的雕樑畫棟、盡歸塵土。
在最後一座主峰,一座已經明顯廢棄的藥園中,兩道身影負手而立。
腳下是散落着的枯焦痕跡,凌亂而破碎的山石林木,顯示着這座藥園已經被徹底摧毀。
只有一縷精純的藥香,依舊輕輕彌散在虛空之中。
這座足有數千丈方圓的藥園,曾經培育着天狼劍宗超過六成的地階靈藥。
只是此時,所有的靈藥、都被儘量搬走,殘存的藥園,則是在厲魔門的攻擊之下、徹底破碎。
同樣破碎的、還有這原本勉強守住的第三座主峰。
斷壁殘垣、散落四處,甚至許多破碎的屍骸、都來不及掩埋,彌散着淡淡的腐敗氣息。
“天狼劍宗,已經名存實亡,可惜了,若是劍靈子尚在,何至於此?”
低沉而嘶啞的聲音,猶如痛苦的狼嚎,充盈着淒厲的殺意和悲愴。
許開元身材高大、脊背微微弓起、青色的絨毛幾乎包裹全身,幾乎徹底化作了一頭人形巨狼。
在他身旁,玄鶴長老卻是苦笑着搖搖頭:“劍靈子身份詭異,註定不會留在元龍星。我甚至隱隱感覺,對劍靈子而言,烈蒼星都未必是一座足夠龐大的舞臺,只能盼望天狼劍宗可以堅持到劍靈子真正崛起的時候,他能夠顧念舊情,稍加庇護。”
“談何容易?耿金鶴之下、宗門幾個八品血脈的小字輩,都難堪大用。”
許開元神色凝重,眉眼間甚至隱隱有一絲絕望。
八品血脈,固然是天賦異稟,有着遠勝同儕的可能、點燃神火、成就神火境業位。
然而想要真正晉升神火境,絕非血脈便足夠,悟性、堅韌、人品心性,都是重中之重。
最重要的是,天狼劍宗想要真正維持下去,區區神火境,遠遠不夠。
若是不能夠達到神火境後期、甚至神火境巔峰,終究是要逐漸沉淪、消弭在命運的長河深處。
玄鶴長老聞言,卻是不再開口,雙目遙望着破碎的山巒,氣息愈發黯淡。
許開元眼底掠過一絲疑惑,盤膝坐在一旁,雙目微閉,似乎在靜靜等待。
夕陽西下……玉兔經天……旭日東昇……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兩人一坐一站,猶如兩尊石塑,不言不動。
山風鼓盪,落葉飛揚,一層薄薄的塵土、隱隱將兩人的身形遮掩,鬚髮之上、盡是沙塵。
突然,玄鶴長老長嘆一聲,隨手將一柄純白色的長鞭、拋在地上。
冰晶碰撞般的清脆聲響,一股森然的寒氣,霍然彌散,山巔之上無數草木竹石、瞬間冰封。
許開元擡眼望着玄鶴長老不斷變幻的神色,終於嘆息一聲,緩聲道:“玄鶴,有話不妨直說。”
“我花費數百年時光,凝鍊了一舉玄冰分身,你可知曉?”
玄鶴長老張了張嘴,似乎思忖了片刻,不經意間、卻是重新將閃爍着寒芒的長劍拾起。
“我先前曾經有過耳聞,傳聞你是爲了衝擊無上不死境、分別淬鍊兩門劍魂,純粹本源,待到同時鑄就琉璃金身,便使分身與本體融合,殺戮與玄冰完美交融,一舉達到不死境。這是驚人之極的手段和野望,勝我百倍。”
許開元似乎沒有想到玄鶴會突然提到此事,不過仍舊是點點頭,眼底隱隱有一絲敬佩。
玄鶴聞言,卻是苦笑一聲,搖頭說道:“這傳聞倒是給我貼金了,本體和分身、分別修習殺戮和玄冰劍魂,後期使之融合、一舉突破瓶頸,只是一些設想而已,不值一提。說實話,我當日修煉分身,最關鍵的原因,其實只是單純想要多一條命而已。”
“厲魔門大勢之下,我隱隱感覺、天狼劍宗已經走到了命運的盡頭。”
“是以在前不久,我撕裂分身,封印記憶,使之設法離開元龍星。”
“可惜事起倉促、準備不足,分身只是神火境初期而已,好在老夫畢竟是堂堂神火境巔峰,縱然大部分記憶被封鎖,但是修行經驗,卻是可以讓玄冰分身儘快達到神火境後期。若是未來有朝一日、可以鑄就琉璃金身,倒算是留下了一個種子。”
一直沉默傾聽的許開元,突然雙眉一軒,神色驟然劇變。
玄鶴長老嘴角輕輕揚起,勾勒出一個交織着悽苦和無奈的複雜笑容:“你猜到了?”
“楚天策天資橫溢,妖孽無敵,更加之其性情凌厲霸道,劍鋒毀滅無盡,若是任由其成長,縱然厲魔門大劫可以渡過,天狼劍宗同樣會在楚天策劍下覆滅。唯有斬殺楚天策,元龍星才能夠真正重歸羣雄逐鹿的境況,到得那時,天狼劍宗未必沒有機會。”
“爲今之計,你待如何?”
許開元聲音凝重。
無論原因如何、理由如何,現在的結果是楚天策依舊好生生的活着。
玄鶴長老深吸一口氣,長身而起,眼底的猶疑漸漸消弭,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瘋狂的決然。
“事已至此,唯有投降厲魔門,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