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以退爲進
“陛下還沒用晚膳吧,臣妾讓小廚房做了些清淡小菜,陛下嚐嚐看看合不合胃口。”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德妃的笑似乎總能讓人心情平靜下來,不同於皇后的明豔照人,德妃整個人似乎都是淡淡的,沒有那種逼人的氣勢,如果你不留心觀察都容易忽略她。
江樂山這幾日煩躁異常,平順的消息還沒有通過正常驛站傳過來暫時處理不了,**中又發生這種事,朝堂爲此頗有微詞,如今他才跨入不惑之年那些子老臣就藉機吵着立太子,青圜剛剛穩定下來就要面對這種事,江樂山心裡頗不滿意,莫不是覺得朕老了不成。
當然,這些事他也就在心裡想想,面對自己的女人,即使平日裡看好的女子也不至於表露心事。
德妃是一個很奇特的女子,出身高貴,按理說當年是不可能嫁給他這種在皇室沒有太大作爲的王爺的,可當年不過匆匆一面卻讓這個女子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然的嫁給他做側妃,這讓當時還處在皇室尷尬地位的江樂山很是感動,所以當初一即位就把四妃之一的德妃位置留給了這個平日裡總是平心靜氣的女子。
相比於**中那些工於心計的女子,雖然德妃不慎漂亮,但江樂山這幾年對她卻不曾疏遠過,即使宮中偶爾也有新添的女子,江樂山也不曾忘了她。
“德妃的小廚房最得朕心,做的東西較之御膳房也不遑多讓。”皇帝的飲食喜好雖然不容易被人察覺,可一起生活了十幾年,又怎麼可能一點兒痕跡都捕捉不到,德妃的細心由此可見一斑。
“陛下喜歡就好。”坐在江樂山身邊拿着筷子佈菜,德妃專揀一些清淡的小菜不過每樣也只揀一次放到江樂山面前的小碟裡。
用過了晚膳德妃親自端了一盞熱茶送到江樂山手裡,轉身坐到江樂山右手邊的軟榻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瀾兒在永順宮住的還習慣吧?”六皇子江瀾從小就是個磨人的傢伙,幾乎沒一刻安分的時候,和德妃嫺靜的性子很不同,相比於幾個見了他就唯唯諾諾的皇子,江樂山倒是對六皇子留意的多些。
“瀾兒一切都好,宮人伺候的也得力。”偷眼打量陛下的神情,德妃揮揮手頓時一屋子的太監宮女都退了下去。
江樂山擡起眼皮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德妃,放下茶盞面無表情的開口,“依蘭有話說?”
“是,臣妾有事稟奏,還請陛下……”看了一眼陛下身邊的福生,德妃屈膝跪下沒有開口。
“福生,你先退下。”擺擺手,江樂山表情嚴肅的看着跪在腳下的德妃,鮮有看到德妃這樣的時候,江樂山心中莫名有些煩躁。
“陛下,家父年事已高,近些年愈發覺得力不從心,再加上哥哥當年戰死沙場,父親每每掌兵都會想起此事,身體更是每況愈下,臣妾有感父親年邁,臣妾斗膽替父親辭去大將軍的職務,陛下仁慈就體諒臣妾的一片孝心。”
腰板猛地挺直,江樂山一雙眸子精光四射緊緊的盯着德妃司徒依蘭的臉想從中看出什麼。
德妃目中含淚擡頭回視沒有一丁點的怯弱,見陛下收回目光也趕緊收回了近乎放肆的目光,低着頭繼續跪在地上。
江樂山心中千迴百轉,震驚之餘也在慢慢的消化着這一震撼性的消息,德妃的父親衛國公司徒之役是當年力保自己登上皇位的人之一,長子司徒雲甚至爲此戰死沙場,唯一的女兒更是嫁給了自己,可以說司徒家族爲了他的皇位付出良多,而他登基後也沒有虧待司徒家族,衛國公的爵位賞賜給了已經身爲大將軍的司徒之役,司徒依蘭更是榮登德妃之位,可以說,司徒家的風光無限。
自古就有功高震主一說,戰亂之時司徒家爲青圜、爲江樂山付出良多,可隨着青圜逐漸穩定矛盾也開始顯現出來。
司徒家門生故舊在軍中良多,司徒之役更有大將軍的兵權,如果不是唯一的兒子司徒雲戰死司徒家後繼無人江樂山怕也不能這般放心司徒家,饒是這樣江樂山心底依舊不安,尤其是近日朝堂上吵着要立太子,江樂山總覺得這司徒家是一個大威脅,畢竟六皇子可是德妃所出。
如今,德妃把這麼大的一個人情送給自己,司徒家到底在圖謀什麼?
一雙眸子深邃的望着德妃,江樂山並沒有被這喜悅衝昏了頭腦,重新拾起茶盞卻沒有繼續喝的心思,只是想找一件平心靜氣的物事罷了。
“衛國公於國有功,如今也不過五十多歲,竟不想繼續爲國效力了?”雖然心裡一千個一萬個願意,可江樂山此時卻不能就這麼順勢同意,那樣無疑會傷了老臣的心,何況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江樂山想要知道司徒依蘭,或者是司徒家到底謀求什麼才肯放下這麼大的利益,難不成真的是急流勇退?
“陛下明鑑,非是父親不願爲國效力,實在是父親年事已高心有餘而力不足,還望陛下眷顧老臣看在臣妾的面子上讓父親回家頤養天年……”半真半假跪在地上嚶嚶哭泣,德妃淚眼婆娑的看了一眼始終注視她動靜的皇帝,那模樣好不惹人憐惜。
“地上涼,德妃起來說話吧。”語氣一緩,江樂山狀似爲難的蹙眉,“國公於國於民都有功,如今既然身體不適朕也不勉強,這樣,明日派個太醫替國公診治一番,如果國公身體真如愛妃所說,那朕也就隨了國公的願。”心裡想的是一回事嘴裡說的卻是另外一回事,臉上一副憂心的模樣其實江樂山心中早已暗自慶幸。
“臣妾代家父謝陛下。”柔着聲音開口德妃作勢欲跪。
“愛妃免禮。”頓了一頓,江樂山主動開口道:“瀾兒如今也三歲了,既然老三、老四都去上書房讀書了,我看,不如給瀾兒也找個先生在永順宮開蒙,這樣也能多學些東西。”這卻是江樂山的恩賜了,如今衛國公的威脅盡去江樂山也樂得給自己兒子一個恩賜,這也算是皇家對於司徒家的恩賜了。
“陛下,臣妾另有一事要稟奏。”急匆匆的跪在地上德妃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還是咬牙開口。
“哦,愛妃還有何事?”整個人瞬間都平靜下來,這一瞬間似乎又回到了朝堂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江樂山不苟言笑的看着重新跪在腳下的德妃心裡卻是冷笑了一聲,果然,有所付出必定有所圖謀,看來,讓司徒家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陛下,前兩日四皇子和七公主雙雙落水差點還出了人命……”
德妃的聲音帶着哭腔低低訴說着這兩日來的總總以至於一個母親因爲愛子的拳拳之心,江樂山臉色卻是十分難看,可依然沒有打斷德妃的意思。
“臣妾糊塗,一時愛子心切就去大相國寺求了一隻平安籤,結果卦籤顯示,陛下……”柔柔的喚了一聲德妃的眼裡滿是水霧,碰上江樂山漆黑如墨的雙眸德妃下意識的再次垂下頭哭着說道:“卦籤顯示說瀾兒的人生有一大劫難,須找一個得道聖地方可除去,臣妾愛護孩兒,雖然也捨不得瀾兒,可臣妾聽說五臺山上最是得道聖地,五臺山碧雲寺的方丈花臧大師與家父有些淵源……臣妾欲送瀾兒過去拜花臧大師爲師好免去劫難!”
說到後來幾乎是咬着牙硬挺着開口,即使低着頭依然能夠感受到江樂山那凌厲的目光刀子一樣落在自己身上,司徒依蘭知道自己這麼做必定會引起陛下不快,可宮中出了這種事,以她四妃之一的身份怕也容易爲兒子招惹禍患,在司徒家還不足以保全六皇子的前提下她寧願把兒子遠遠送走以圖他日。
屋子裡靜悄悄,德妃跪在地上雙腿開始發麻可她依然一動不敢動,夫妻十幾年她很清楚這個男人的脾氣秉性,自己今天做的這些雖然打着司徒家的名義可也必定會招致這個強勢男人的憤恨,如果之前不是有父親請辭那一件事拖着,怕是這個時候皇帝已經暴怒離開了鹹福宮。
饒是這樣德妃依然不敢託大,宮裡剛剛出了事,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自己這麼做無異於狠狠一巴掌打在了陛下的臉上,德妃清楚,從今天開始,無論這件事成與不成,自己在陛下心中的位置怕是也開始動搖了。
這些事情都是沒有辦法的,誰叫司徒家如今只剩下自己這個女兒,誰叫六皇子偏偏是個兒子,誰叫宮中多事,誰叫六皇子如今年紀太小呢,一切的一切也只有圖謀以後了。
想到這裡司徒依蘭憑空升起一股豪氣,爲今之計既然已經惹惱了陛下,不管事情成與不成左右陛下已經記恨自己,還不如放手一搏爲孩子爭取時日。
心裡想通了某事司徒依蘭整個人都放鬆下來,雙肩微顫有啜泣聲隱隱傳出,就在江樂山神情恍惚之際司徒依蘭卻是說了一句讓江樂山神情大變的話來。
“陛下,如果霜兒還在的話一定會理解臣妾的愛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