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月兒彎彎掩宮牆
棠梨宮是御花園東南的一處大殿,說是宮殿不如說是建築羣更加合適些,廊腰縵回、檐牙高啄,說是五步一閣、十步一樓雖然誇張卻也不過分,沒有坤寧宮看起來肅穆莊嚴卻難得的多了一些曲樑畫棟的悠然意味,畢竟是昔日宮中最得寵的貴妃娘娘,單單從裝修上就可見一斑。
被瑞香牽着小手江琢腳步落在棠梨宮大理石的地面上,暗歎了一聲,即使是最得寵的妃子又如何,皇帝只有一個,作爲子嗣的他們尚且不能輕易見到父親,這些宮裡的女人即使得寵過的又有幾人真的有表面上那般風光,勾心鬥角,或許也只是他們排解寂寞的一種方式罷了。
擡頭望了一眼暗下來的天空,一輪新月努力的爬上高高的宮牆,努力許久終究還是被高高的宮牆擋住了大半,或許是時間尚早,或許是力量不夠,亦或是這宮牆太過高大了,突然,江琢的心一沉,那輪剛剛露頭的新月再次沉默在宮牆後頭。
“滾,都給本宮滾出去……”
剛剛踏入棠梨宮俞貴妃的寢殿江琢就聽到裡面怒不可及的聲音咆哮響起,眉頭微微蹙起,幸好皇帝陛下不在這裡,不然就算自己這便宜母妃再傾國傾城也要被打入冷宮了,不過最近這半年,似乎和打入冷宮也沒什麼區別。
“秀,公主來了。”俞貴妃的貼身宮女,從四品的風儀女官柔兮輕聲開口稟報,並沒有因爲趴在牀上的俞貴妃惱怒就由着主子性子,畢竟是從小貼身伺候的人,多少了解主子的脾氣。
“不見,本宮誰都不見。”趴在牀上後背火辣辣的疼,俞貴妃憤恨的抓着柔軟的錦被咬牙切齒的模樣也不知道到底是在和誰置氣。
“你們都下去吧,請公主在偏殿用些點心。”
“是。”呼啦啦一羣宮女如蒙大赦趕緊退了出去,主子心情不好,這個時候除了柔兮沒人敢在這觸碰主子黴頭。
“秀,七公主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就是再生氣也該見見纔是。”見寢殿裡就剩下主僕兩人,柔兮拿過一把團扇輕輕的在俞貴妃後背上方扇着。
許是感受到後背的涼意,過了這許久傷口感覺也沒那麼痛了,俞貴妃心底的躁意稍去可仍是難平心中怒火,“什麼親生骨頭,我的親生骨頭在哪我還不知道。”壓低了聲音冷笑了一聲,畢竟知道這事不光彩,在這宮中俞貴妃雖然惱怒卻也存了十二分的小心。
“主子慎言,這種話豈是隨便說得?是要殺頭的。”柔兮一臉緊張壓低了聲音開口,也不知道是嚇到還是怎地,臉上一副病態的蒼白。
“哼。”冷冷哼了一聲,俞貴妃趴在牀上不吭聲。
“秀,白天的事情我也聽說了,秀縱使心中有氣也不要撒在公主身上,公主還小,即使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您作爲母親也要多擔待纔是……”
柔兮說到情深處臉上略顯潮紅,掩過身體輕輕咳了兩聲,見俞貴妃不似剛剛那般盛怒轉而輕聲勸道:“親生母子,有什麼講不開的,公主今年才兩歲,主子還是見見吧。”
“柔兮,你身子不爽還是歇着吧,不用在這陪着我了。”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柔兮今年二十有八比俞貴妃還大着幾歲,對於這亦是奴婢亦是姐姐的存在俞貴妃心中始終存着幾分特殊的情誼,私下裡並不曾真的以奴婢待她,整個棠梨宮上下也沒有人真的敢把柔兮當成奴才待。
擡手抓起柔兮的手,仰頭看着還是一臉病容的柔兮,俞貴妃不想在這件事上和柔兮爭辯讓她再費心,話鋒一轉稍顯鬱悶說道:“你也別操心了,我和那孩子就是八字不合我也看懂了,你身子剛好些還是回去歇着吧。”
“主子對柔兮尚且如此,怎麼就不能對公主好些,恕奴婢直言,秀啊,如今她纔是您的親生骨肉啊。”俞貴妃的一切事情柔兮都清楚,當初她就勸過秀,可惜秀當初執意如此,本來丞相大人是說什麼也不肯的,奈何丞相夫人疼惜妹妹一個人在宮中無依無靠就答應生產後如果是女孩就掉包孩子,本來丞相大人不同意這件事是做不成的,誰想到到了最後關頭卻是丞相大人勸阻了夫人把孩子給調換過來。
朝堂上的事情柔兮不懂也不想過問,總之都是男人追求權力的一些醃舎事情,可孩子的事情她卻是明白,如今孩子只是調換了,這畢竟是丞相府裡出來的孩子,如果秀真的苛待,那小皇子的境地?
想到這柔兮臉色更加潮紅了幾分,也不知是急的還是嚇得。
“秀,您聽奴婢一句勸,對奴婢您尚且如此,可千萬不要苛待公主啊,畢竟,畢竟……”趴在俞貴妃耳邊低語了幾句,柔兮一臉凝重。
果然,聽了柔兮的話俞貴妃的臉色變了幾變,雖然還是鐵青的臉色但是眼中的戾氣卻是消了不少,“罷了罷了,終究是我對不起姐姐,放心好了,我明白着呢。”
“那秀要不要見見公主,公主今日裡也受了驚嚇,娘娘作爲母親該好好安慰纔是。”柔兮就勢而上,她太瞭解自家秀了,雖然在宮中這些年在各種環境的威逼下變得強勢了許多,可終歸她還是那個府上溫柔可人的二秀,有些時候強硬的外表只是秀在這宮中賴以生存的保護色罷了。
“柔兮,每次一看到那孩子我就會想到我的孩子,他才那麼嗅果就離開了我,我……”聲音漸漸低沉下去,以孩子換取自己的榮華,俞貴妃有些後悔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在**中除了皇后的確無人能及,可這代價未免太過沉重了,而且,被冷落了半年,有些事情也由不得她去做。
“秀,這就是命,這就是命啊……”伸手輕輕摸着俞貴妃柔順的長髮,柔兮聲音有些哽咽,緊緊抓住秀的手似乎在彼此給予溫暖一般。
“秀歇歇吧,奴婢去看看公主。”輕輕拉起薄被蓋在俞貴妃的後背上,柔兮嘆口氣看了一眼趴在牀上肩膀不斷聳動的女子,既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呢,一切都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