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官差道:“大人,我看他們沒什麼問題,放他們走吧。”
“沒問題?”劉敬幽幽的道:“從廣信府到京城,這麼遠的路,你們一個行李都不帶?”
潘筠五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們的破綻在於沒行李。
王璁心中懊悔,早知不得意過頭,什麼東西都收在空間裡了。
這會兒他就特別想伸手進袖子裡給他們來一個大變行李。
可惜這些人是官差,不是普通百姓,他要是敢這麼幹,他們就敢把他給抓了。
老朱說過,一切不在朝廷認準內的法事、法術宣傳皆是詐騙,要收監坐牢的。
就在王璁頭腦風暴,想着要怎麼開脫時,潘筠轉頭問道:“大師侄,出行要帶行李嗎?”
王璁立即道:“當然不用了,師叔難得出一趟門,帶那些累贅做什麼?”
潘筠哼了一聲道:“你們答應過我的,我想買什麼就買什麼,二師兄也應承過我,只要到了京城,我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要摘給我。”
王璁立即彎腰點頭,“是是是,師父答應過的,絕對不會食言,小師叔您放心。”
劉敬的目光在倆人之間來回轉動,妙真立刻叫道:“還有我,大師兄,師父不能偏心,以前師父有什麼好東西都是先給我選的。”
王璁立即板着臉呵斥妙真,“這是小師叔,年紀比你小,輩分比你大,你跟小師叔爭什麼?”
妙真當即眼圈一紅,跺腳道:“憑什麼小師叔來了就什麼東西都是她的?明明以前都是我先選的。”
妙和看得一愣一愣的,陶巖柏就悄悄戳了一下她。
妙和回神,立即道:“我也是!”
妙真:“下山這麼久,小師叔都換多少套衣裳了,穿一套丟一套,憑什麼我只能撿小師叔穿過的衣裳穿?”
妙和:“我也是!”
巧了不是,今天潘筠穿的還真是一套新衣裳,是在上個縣城買的,妙真妙和也買了兩套,因爲北方的春天和江南的很不一樣,他們帶的衣服都不合適。
厚的太厚,薄的太薄,所以幾人買了兩套夾棉的。
劉敬冷笑,刀鞘就橫在王璁脖子上,“編,繼續給我編!她們身上穿的都是新衣裳。”
“是新的呀,”王璁叫屈,扭頭罵妙真,“你身上穿的難道不是新的嗎?小師叔只是穿過一次而已,和新的有什麼區別?”
妙真大喊回去,“不一樣!她都穿過了——”
劉敬耳鳴了一陣,茶寮裡的錦衣衛也終於拿着刀上來,皺眉問:“他們有什麼問題?”
一旁的官差立即把情況彙報了一遍。
錦衣衛皺眉,“劉敬,你事情也忒多了,人家只是沒帶行李而已,現買不行嗎?”
劉敬:“百戶,他們五人才一輛馬車,看着就不像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捨得一路買,一路丟?車上沒行李就是很可疑。”
錦衣衛問道:“那我問你,他們車上可有違禁之物?”
劉敬一噎,搖頭。
“他們車上可有我們要找的人?”
劉敬抿嘴,依舊搖頭。
錦衣衛就冷哼一聲道:“我們攔路是爲了查脫逃上岸的倭寇,不是就放人!少橫生枝節。”
劉敬有些着急:“可是……”
“少可是,本百戶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錦衣衛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道:“劉敬,你要記住,你現在還不是百戶,只是一個小小的錦衣衛,本官是你的上官!”
劉敬低下頭去,應了一聲“是”,將刀鞘從王璁的脖子上收回來。
王璁正要衝這位正義的錦衣衛百戶行禮道謝,就見他伸手,手指輕點,“你們的戶籍和路引呢?拿出來。”
王璁一滯,立即拿出自己的戶籍和度牒,潘筠幾個對視一眼,也嘆息一聲,拿出了自己的戶籍和學宮籍書。
只有陶巖柏有路引。
百戶一一翻過,在翻到潘筠三人的路引時一頓,將三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們是女的?”
劉敬立即轉頭,將三人認真的打量了一遍後便盯着潘筠看。
女子的話……
這人有些眼熟,卻又完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劉敬皺緊眉頭,開始翻動腦子裡的資料。
潘筠感受到他的炯炯目光,面不改色的回答百戶的問題,“是啊,貧道只是頭髮短而已,看着不像嗎?”
妙真:“我也只是把頭髮梳起來而已,我們道士都這麼梳頭,不像嗎?”
百戶將戶籍還回去,“沒說你們不像,既然是有度牒和學籍的道士,那就走吧。”
劉敬卻伸手去接戶籍,想要看一眼。
百戶眉頭大皺,很不高興的收回手,不悅道:“劉敬你想幹什麼?”
劉敬低頭道:“屬下想再檢查一遍……”
“怎麼,本百戶檢查過的,你莫不是懷疑本百戶徇私?”
劉敬:“屬下不敢,只是想把他們的名字戶籍都記下來,回頭好上報覈實……”
“之前路過的人你都沒記,怎麼本百戶要放走的人你就要記?”
劉敬:……
“怎麼樣,你沒話說了吧?你就是在針對本官,本官告訴你,這幾人,本官放定了。” 他的手繞過劉敬把東西拍進王璁懷裡,不耐煩的揮手,“滾吧!”
王璁連忙彎腰道謝,拽住妙真妙和的手就往車上塞。
塞完兩個正要回頭塞潘筠時,她已經自己從另一邊爬上去,還拽了陶巖柏一把。
王璁在劉敬不甘的目光中駕動馬車通過關口,通過時,三騎錦衣衛正好迎向而來。
潘筠通過起伏的簾子看清楚了馬上的人,耳邊聽到身後的錦衣衛百戶和劉敬等人快步跑來,衝着馬上的人行禮,“參見千戶大人。”
一道略顯輕挑的聲音問道:“這輛車是怎麼回事?”
錦衣衛百戶搶在劉敬前道:“回大人,是進京探親的幾個道士。”
“車上車下都查過了嗎?”
“查過了,沒有異常。”
劉敬不由的擡頭,看向漸漸走遠的馬車。
的確沒有發現違禁之物和人,可他還是覺得很奇怪。
這輛車奇怪,這五個人也很奇怪。
尤其是那“小師叔”,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她,卻又實在想不起來。
奇怪,他記性這麼好,不敢說過目不忘,可既然他覺得她有異常,就一定會記住她纔對,怎麼會想不起來她是誰呢?
劉敬看着馬車走遠,心緒起伏越發的大。
王山對百戶的奉承迴應寥寥,等他說完就無所謂的點了點頭,扭頭問道:“劉敬,你可有發現?”
百戶臉上神色如常,只是眼神有些冷。
劉敬躬身道:“大人,這一路都沒查到賊寇的蹤跡,我想他對內陸並不熟悉,而我大明對戶籍管理甚嚴,沒有戶籍他根本進不了城池,所以屬下懷疑他還在沿海一帶。”
“沿海?泉州屬於沿海,蘇州沿海,揚州府沿海,再往北,淮安府、青州府甚至天津衛都沿海,海岸線這麼長,你讓我到哪裡找去?”
劉敬道:“只要找到胡景,便能找到那賊寇。”
“胡景?”
“是,”劉敬低聲道:“下官查過,這賊寇似乎是跟着胡景的消息走的,胡景在松江一帶捉賊拿賞金時,他出現在松江,胡景在蘇州府拿殺人兇犯換賞金時,他便出現在蘇州府……”
王山疑惑:“他爲何要追着胡景跑?”
劉敬道:“胡景畢竟爲菊池武北效力過,或許他是有什麼事要與胡景求證呢?”
王山摸了摸下巴,“有道理,發函詢問各地衙門,問問最近胡景在接什麼地方的賞金?”
“是。”
王山露出笑容,拍了拍劉敬的肩膀道:“做的不錯,這次若能順利拿到那賊寇,搶在王文前面找到藏寶圖,我便向叔父舉薦你,從前你在差事上的那些錯漏都不值一提。”
劉敬低頭,越發恭敬的應了一聲“是”。
其餘錦衣衛看着他的目光都不太友好。
劉敬低垂着腦袋看不出神色來,他心裡想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
潘筠接住從窗口那裡跳進來的潘小黑,摸了摸它的肚子。
妙和驚奇,“小師叔,小黑什麼時候跑下車的?”
妙真:“你現在才發現嗎?”
潘筠:“馬車被攔住的時候,它就跟只耗子似的偷溜下去了。”
她撓了撓它的下巴,替它按揉肚子和四肢,問道:“他們說什麼了?”
潘小黑將他們的對話複述了一遍,還道:“我還聽到了幾個小錦衣衛私下罵人,你猜那個千戶是誰?”
潘筠:“王山?”
潘小黑:“……你怎麼知道?你見過?”
“沒見過,但能讓他說出,從前差事上的錯漏全都不值一提的叔叔,除了錦衣衛指揮使馬順,就只有大太監王振了,他姓王,他叔叔當然也姓王。”
潘小黑耷拉下腦袋,覺得同伴太聰明也不好,沒有成就感。
潘筠摸了摸它的腦袋,若有所思,“倭寇那邊來人了?王山覺得他手上有藏寶圖?那倭寇爲什麼要找胡景?”
妙真:“他不會懷疑藏寶圖在胡大俠手上吧?”
潘筠:“他們上島也需要藏寶圖嗎?按說,他們那裡應該有可以上島的人才對啊?”
所以,他們和陳文的合作一直是,陳文阻止倭寇的船靠近那座島,直到他完全收服手下之後再憑藉她手上的藏寶圖上島拿寶藏。
最後二八分,當然,陳文八,她二。
雖然少了點,但她只出圖,力氣全是陳文出,且跨時很長。
如果倭寇完全找不到島,豈不是說,那島上的寶藏可以一直放着,不急着拿?
潘筠心痛了一瞬,然後立即搖掉大腦中的猜測,不行,不能這麼想,要是這麼想,她這兩天晚上她都不要睡覺了。
福生無量天尊,凡她選擇,皆是最優選,福即是禍,禍即是福,即便一時虧了,也是因爲未來有更大的福氣,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
“小師叔,你咕咕咚咚說什麼呢?”
潘筠手起手落,一吸一呼,微笑道:“沒什麼,我在念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