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咕嚕嚕走出縣城,過了最顛簸的一條路,上了官道後,車伕就接連甩鞭,讓馬加快了速度。
錢老爺忍不住將腦袋探出車窗前後看了看,今日陽光不錯,地面只有些前兩日大雨遺留下的一些水漬,一切都好,一點兒也看不出會出事的樣子。
錢老爺鬆了一口氣,收回腦袋坐好,衝前面車伕道:“再快一些。”
車伕應了一聲,拍了拍馬屁股,讓馬車加快了速度。
啪嗒一聲,錢老爺就覺得臉讓東西砸了一下,他立刻捂住臉,低頭就看到掉進懷裡的一塊拇指般大小的石頭……
他下意識往窗外一看,那石頭剛纔好像是從窗戶飛來的。
念頭才閃過,錢老爺猛地瞪大眼睛,撲到車門口大喊,“快停下——”
與此同時,轟隆隆的一聲,一塊巨石以不可阻擋之勢從山上轟的一下滾下來,砰的一聲,天旋地轉,錢老爺咻的一下被拋出去,飛到半空中,他只來得及看見一陣白光,還未反應過來就啪嘰一聲趴在了地上。
他麻溜的爬起來,抖着嘴脣去看他的車,就見一塊巨石將車廂衝下山崖,車伕和馬堪堪在崖邊停住,
車架已散了,馬受驚的嘶鳴一聲,踢了一下腿,甩開車伕手裡的繩子,拔腿就跑,一溜煙就看不見了。
錢老爺也想離開這落石的地方,於是撐着地想要站起來,結果手腳發軟用不上力,只能衝車夫伸手,“快來扶我……”
話音未落,山上又傳來隆隆聲,倆人一起擡頭,就見錢老爺的斜上方正有幾塊大石頭滾下來……
錢老爺心都涼了,站不起來就往山腳那裡爬,想要貼着山站着躲過這波落石,
他以爲他動了,其實是一動未動,落在車伕眼裡就是老爺嚇壞了,整個人呆坐着不動。
車伕眼淚狂飆,連滾帶爬的朝錢老爺衝去,“老爺,老爺……”
他踉蹌了一下,剛起身跑了兩步就摔倒,正好落在錢老爺身前。
巨石轉瞬就至。
一主一僕對視一眼,大哭出聲,抱在一起等死。
落石滾滾而下,從倆人的右後方滾過,從倆人的左前方滾過,碎裂的小石頭砸在人身上,轟隆隆的一片過了許久才停下。
眼睛緊閉的兩個人沒察覺到疼痛,心驚膽戰的睜開眼睛,這才發現他們身前身後都是滾過的巨石,偏偏他們在的這個位置一塊石頭都沒有,只有崩裂下來的小石子,還全砸在了車伕身上。
錢老爺嘴巴抖動,半晌說不出話來,想起了什麼,他連忙去摸腰間的荷包。
扯開荷包袋子,就見裡面的兩張平安符,一張光華流轉,燙手得很,一張卻是顏色暗淡,連線條都模糊了。
錢老爺立即將荷包紮緊抱在手心裡連連作揖,“神佛保佑,神佛保佑。”
“老爺,我們快走吧,萬一又落石……”
錢老爺也怕的,連忙爬起來,因爲知道平安符有用,他內心充滿了力量,一下就站起來了。
一主一僕互相攙扶着往回走。
等走出落石的那段山路,倆人這才癱倒在地。
劫後餘生,倆人終於放心大哭起來。
錢老爺哪裡還有心情去想他的好友兼姐夫,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潘筠,和車伕攙扶着回到家,顧不得狼狽,立即叫來管家道:“快,封一個一百兩的大紅封,立即讓人送去三清山給潘小道長。”
“老爺,城門就快要關閉,此時出城……”
錢老爺:“快關,那不是還沒關嗎?趕緊去,別耽誤了。”
管家正要出去時,錢老爺又叫住他,“不行,我得親自去一趟,她可是救了我一命啊,怎麼也得去給三清祖師上個香。你先派人去送錢,其餘的話不要多說,等明日我親自去三清山,我來說。”
管家無奈的應下,正要出去,外面又跑來一個下人,“老爺,孫家表少爺來了。”
孫家是報喪的,孫老爺到底沒等到妻弟,於今日未時三刻去世。
那個時間,錢老爺剛剛出門往孫家莊去。
錢老爺聞言大哭起來,差一點點啊,他們家就要連着辦兩場喪事了。
錢老爺去不成三清山了,還是得去孫家莊奔喪,他就又改了命令,讓管家明日一早親自去三清山送錢,“和潘小道長說,等我忙過這陣就去山上拜會,讓她一定等我,一定要等我啊。”
管家一頭冷汗,連連應下。
城門已關,誰都出不去了,奔喪也得明天。
錢家請了大夫來給錢老爺看傷,結果一通檢查,除了手背上颳了幾道血痕,和膝蓋磕青了以外,身上就沒別的傷了。
就連一開始被石子砸中的臉,也只青了一小塊,都沒腫起來。
倒是車伕有點慘,身上不僅有許多擦傷,屁股骨裂,連肋骨都斷了兩根,好在沒傷到臟腑,好好養一陣能好。
錢老爺對他當時沒跑,而是過來扶他很感激,不僅全包醫藥費,給了不少賞錢,還把他定爲自己的專屬車伕。
潘筠對這些一無所知,天黑了,而他們還在爬山。
摸着黑回到三清山,什麼娛樂活動都沒時間展開了,大家乾脆利落的洗漱睡覺。
第二天一早,王費隱就挑揀着他們帶回來的藥材,和山上的藥材一配,就配出了三份藥材來。
他把藥遞給玄妙,“熬了給她們泡上吧。”
玄妙應下,把三個人一起叫到煉丹房。
煉丹房裡的藥材已經賣出去一半,此時屋裡空了不少。
陶季給她們搬來藥桶,三個排排放,旁邊則是四口煉丹爐。
玄妙將藥包放進三口煉丹爐裡,讓她們去打水,抱柴,生火。
“我今日教你們熬煮鍛體的藥,以及泡藥浴要注意的事項,泡藥浴時可以練的功法。”
因爲體質的不同,每個人的藥浴還不同,要打通的經脈也各不相同。
“五師妹已內視,要打通,拓展的經脈可以輕易找到,並引藥力衝擊,所以對你來說,最艱難的是忍痛,只要你能忍住身體、經脈上的疼痛,藥浴對你的助益就能達到最大。”
玄妙扭頭對妙真妙和道:“而你們,最艱難的是引藥力入體,按照我說的運功方法衝擊經脈,鍛鍊身體的筋肉。”
三人一起嚥了咽口水,問道:“很疼嗎?”
玄妙嚴肅的點頭,“很疼,但事半功倍。”
不然,他們怎會花這麼多錢給他們買藥?
自己熬自己的藥材,潘筠打開藥包,按照玄妙的叮囑,先放水裡清洗一遍,然後浸泡。
等浸泡夠十五分鐘後,再撈出來瀝乾,然後把泡好的藥材放進大爐子裡。
三清山上啥都缺,就是不缺各種大小的煉丹爐。
他們有一間專門的房子擺放各種大小的煉丹爐,那間屋子就叫丹爐房。
據說裡面的每一個爐鍋,都是她那未曾謀面的大師侄在外面定做後一口一口的背上來的。
所以別看潘筠是新來的,且一來就堅定的主修符籙,給她配套的爐鍋一個都沒少。
大中小三種,她想煉製什麼樣的丹藥都可以。
王費隱還體貼的給她的丹爐刻上了名字。
用王費隱的話說是,“希望有朝一日,我們三清山弟子的煉丹爐能夠高掛於各個道觀的道德天尊身前。”
潘筠很認真的點頭,“大師兄放心,我一定會努力的。”
王費隱不指望她,指望的是陶季和妙和。
現在,潘筠就用自己最大的那口鍋煮藥。
按照玄妙說的,兩桶水燒成一桶半,然後盛出來倒進浴桶裡,放涼到一定溫度之後再進去。
三個人站在自己的浴桶前,看着那蒸騰的熱氣,都有些緊張的咽口水。
玄妙站在她們身後,問道:“剛纔教伱們運行的功法都記牢了嗎?”
三人一起點頭。
“那就進去吧。”
潘筠呼出一口氣,眼睛一閉一睜,咬咬牙,脫掉衣裳就跨進去,咦,除了燙一點也沒別的問題啊。
潘筠坐在裡面的小竹凳上,盤腿坐好,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水道:“四師姐,不難受啊。”
玄妙看了她一眼,見三人都坐進去以後微微一笑,“不難受就好,現在開始按照剛纔教你們的功法各自修煉吧。”
潘筠調整氣息,運轉功法,她這才感受到身體四周充裕的藥力。
藥力被功法吸引着進入身體,皮膚刺痛,當她運轉着藥力去衝擊經脈時,蓬勃的藥力刷的一下衝進藥力,將一切阻擋在它們身前的垃圾擠出去,窄窄的經脈被撐開……
潘筠忍不住“嘶”的一聲,額頭冒汗,忍着痛意繼續。
玄妙看了滿意,再去看另外兩個,她們不能內視,但也在運轉功法了,已經感覺到痛意。
但和能看到自己經脈變化的潘筠不同,她們看不到自己體內的變化,所以在痛苦之後就會放緩運轉的速度,緩解痛苦。
而潘筠,因爲看得見,沖刷經脈帶來的成就感讓她忍痛的耐性直線上升,於是運轉的速度不僅沒慢下來,反而還加快了。
不僅經脈,藥力在衝擊經脈之後對肌肉的捶打過程,潘筠也看到了,她感受到,她一直羸弱的身體筋肉在藥力的衝擊安撫下慢慢變得柔軟和強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