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雲消散,斜陽西沉,驀山的傍晚帶着幾分涼意。昏鴉棲息在老樹上,偶爾幾片落葉在空中旋轉,準備落在地上,松鼠從洞裡躥出來,尋找着松子。
一陣微風襲來,驚動了昏鴉,飛向了天際,落葉隨風而去,松鼠躲進了洞裡。只聽見一陣馬蹄聲,馬車吱嘎作響,緩緩前行。
馬車前後圍着一排的侍衛,騎着棕馬,看起來高大威猛,時不時地觀察着周圍的動靜。
馬車內的三人皆是面色凝重,左邊的黃衣女子臉色要稍稍好些。
奶孃梅姑不停地用袖子拭淚,一旁的竹影也是紅着眼眶。
“好啦,柳伯伯也說了,我可以活到桃李之年呢,還有六年這麼長的時間,我已經很滿足了。”許晏秋安慰着兩人,勉強擠出來的笑容卻着實不太好看。
梅姑最是聽不得自家小姐的病情,低低地泣道:“秋娘,你還小,還未及笄,未嫁良人,未兒女雙全......秋娘,不如我們再去別的地方看看吧,你的病一定會好的,一定會的......”
許晏秋苦笑,柳伯伯是這整個大啓最好的醫師了,若沒有他,她也活不到如今,能讓她活到桃李年華,已經是盡了最大努力了。她本該一出生就要死的,如今還看了這十幾年的人世,她也應該滿足了。
梅姑也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沒有人比柳醫師的醫術更好了,這十幾年來秋娘都是靠着藥續命,可是她是看着秋娘長大的,實在不忍心再看着秋娘離開。
突然地,馬車停了下來,因爲慣性梅姑停止了抽泣,竹影掀開簾子,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侍衛高聲喝道:“有危險,保護小姐!”
只見越來越暗的山林中,一堆身着獸皮的漢子衝了出來,圍住了馬車,竹影急忙拉起轎簾,擋在了許晏秋的前面。
“小姐,是馬匪,快躲好!”
許晏秋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遠門就遇上了馬匪,她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便如同小兔子般躲在角落瑟瑟發抖。
梅姑抱着許晏秋,她也害怕,但是她可以爲了秋娘去死。
“秋娘別怕,我們帶的侍衛都是家主挑出的好手,武功高強,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馬車外的侍衛正與馬匪纏鬥着,原本正佔上風,其中一個馬匪頭子趁亂放了信號,突然又冒出了一堆馬匪,敵衆我寡。
“兄弟們,看這馬車的裝飾,定是個極其富有的人家,咱們今日搶了便一個月吃穿不愁了!”
似乎是受到這句話的鼓舞,馬匪們越打越兇,許晏秋的侍衛們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刀光劍影中,侍衛和馬匪皆傷亡慘重,人羣中冒出一個聲音:“媽的,這次的怎麼這麼難纏!就爲了這一個月的着落,咱們可都要傷亡慘重了!”
“閉嘴!”又有一馬匪喝道,“你看好那馬車,別讓她們跑了!”
車伕看着圍在馬車周圍的侍衛都已被馬匪打傷,想趁亂偷偷溜走,便顧不得車內身子不好的小姐,使出全部力氣,抽動馬鞭,馬兒受到驚嚇飛速往前奔跑,一連踩傷了好幾個馬匪。
“快追,他們跑了!”
馬匪們的馬哪裡比得上許家專門用優質草料餵養的好馬,即使平日裡養尊處優慣了,但也不是他們能追上的。
然而隨着馬車的劇烈搖晃,許晏秋咳嗽得不行,梅姑急忙喊道:“快停下,秋娘的身子哪裡受得住!”
車伕控制住馬兒放緩了腳步,聽着不遠處的馬蹄聲,皺着眉頭說道:“可是他們快要追上來了。”
許晏秋此時也冷靜了下來,因爲劇烈搖晃而臉色發白,但還是說道:“他們不就是想要錢財嗎?咱們把這馬車棄了走路便是,此時天黑,我們往林子裡跑,他們找不到我們的。”
梅姑還想說些什麼,卻深知這是最好的辦法了,只能依計行事。二人扶着許晏秋下了馬車,離開之前,許晏秋還拆下了身上的金銀首飾,以防他們不死心地想要尋人。
四人走了一段距離,漸漸聽不到馬蹄聲,許晏秋鬆了一口氣,便放心地暈倒了下去。
“秋娘!”
“小姐!”
三人皆驚呼道,梅姑扶着許晏秋倚靠在大樹旁,竹影冷靜地對車伕說道:“你繼續往前走,走下山去借一輛馬車,說臨姚許氏在驀山遇到了馬匪,若能借到馬車,必有重謝!”
車伕聽從安排便往前走去,竹影背起許晏秋對梅姑說道:“到了夜裡山上氣溫驟降,以小姐的身子定是熬不住的,咱們得抓緊找到一處山洞,生一堆火取暖纔好。”
梅姑點點頭,她們繼續往前走去,梅姑脫下自己的衣裳罩在了許晏秋的背上。
此時的山林十分寂靜,偶爾聽到蟲鳴鳥叫聲,倆人走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處無人的山洞。
竹影將許晏秋放在石頭上的草堆旁,升起一堆火,然而許晏秋卻遲遲不見甦醒,反而發起了高燒。
“遭了,咱們從柳醫師那裡帶回來的藥全都丟在了馬車上了,現下可怎麼辦......”梅姑急得快要哭出來,竹影安撫道:“梅姑,你先彆着急,萬一那羣馬匪是個不識貨的,沒有把藥帶走,我現在原路返回去找找,你在這千萬要守着小姐!”
眼下也只能去碰碰運氣了,梅姑點頭,目送着竹影離開,便坐在了許晏秋身旁。
梅姑在心裡祈禱着竹影一定要找到藥,快快回來,希望小姐一定要撐住。
此時夜已過半,山林中萬籟俱寂,只有火苗燃燒的聲音,在這靜謐的環境中,一丁點的聲音都能聽得出來。
梅姑在心中祈禱不要再出現什麼意外了,然而事情不盡人意,屋漏偏逢連夜雨,遠處傳來了幾聲狼嚎,梅姑走向洞口,隱隱約約看見了黑暗中發光的眼睛。
她急忙滅了火堆,以防狼羣看見這裡的火光,然而狼羣靠得越來越近,只要經過這洞口,必定會聞到人的氣息。
梅姑拾起草堆蓋在許晏秋的身上,將她藏起來,隨即深吸一口氣,慢慢往另一個方向跑去,並在遠處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狼羣被動靜吸引過去,往另一個方向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