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珏把手中的酒漬擦拭乾淨,在蕭陽腳邊散落着兩三塊捏碎的玉佩,“一杯酒至於嗎?”
他身上的配飾哪一件不是價值連城?
不珍貴的玉佩,蕭四老爺肯帶嗎?
蕭陽回味着長相守,看都沒看喝不到酒在那裡‘挑撥是非’的謝珏,專注的目光看着已經有點醉意的顧明暖趴在桌上,並伸着手指點着落在桌子上的影子。
她嘟紅脣,嘀咕着說着誰都聽不懂的話。
夕陽染紅了她的面容,柔和她往日清麗之色,一抹溫暖柔意浮現,又帶有幾分酒醉侯的天真率直。
她手指點着蕭陽的影子,歪頭也看着摩挲着酒杯的蕭陽,“蕭陽。”
“嗯?”蕭陽詢問的說道:“做什麼?”
“蕭陽。”
“嗯?”
“蕭陽!”
顧明暖好像只會說這麼兩個字。
謝珏忍笑看過去,蕭陽依然很有耐心的嗯着,眼角暈開寵溺之色,她叫一輩子,他都會認真的應着。
“眼神……你……”
顧明暖撐起腦袋,手臂伸向蕭陽,指尖似要碰觸到他的眸子,苦惱的回想,“我見過的,在哪裡見過?怎麼一點都想不起來?不對,我看過得是比這壓抑,比你更深沉……苦澀的。”
她的眉心很疼,“不應該是你,你是蕭陽啊,怎麼會專注去看一個尋常女子,比我還不如的女子。”
她上輩子可沒這麼今生好。
前生因爲得不到至親的喜愛,病弱的身體,眉心常年隱藏一抹自怨自憐。
她婚後得不到丈夫的專一愛慕,又看眼看着李玉同郭小姐情投意合。沮喪嫉妒死死的困住她。
蕭陽勾住面前的手指,擡起另外一隻手爲顧明暖按了按眉心,“很疼?”
“嗯。”顧明暖點頭。
“那就別去想了。”
蕭陽脣邊噙着一抹篤定的笑意,以後誰敢對她露出寵溺疼惜?
謝珏心情愉悅,又幾分酸澀,今生蕭陽有機會修成正果嗎?
直到現在謝珏還是不明白前生蕭陽是怎麼忍下來的?
以蕭家人的霸道強勢,蕭陽完全可以從不懂得珍惜顧明暖的李玉手中奪走她。換個身份或是換個名字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就算有人認出她是誰,誰又敢對蕭陽說三道四?
他見到蕭陽無聲無息的關心着她,在她看過來時。他總是恢復一如既往的高冷。
謝珏還知道蕭陽換掉了殷茹給顧明暖的藥材……緩解她病情的藥材都是蕭陽準備的,當時只知道做戲的攝政王妃哪有那份心思搜盡天下給顧明暖找藥材,延續她的生命。
不過是賞些常見的補藥罷了。
最後倘若不是蕭陽流露出一分對顧明暖的在意,趙太后會用顧明暖這顆棋子嗎?
蕭陽當時又是帶着怎樣的心思中毒的?
而趙太后在得知顧明暖死訊時。那一刻的動容和痛心又是怎麼回事?
“蕭陽,你放開我女兒!”
顧衍一腳把會友軒的門踢開。眼前的情景讓他火冒三丈,蕭陽爲顧明暖按摩額頭,他的寶貝女兒柔柔對着蕭陽笑着喃嚀着什麼。
面對氣勢洶洶殺過來的顧衍,蕭陽嘴角勾起滿意的弧度。他早就應該親自跟顧衍打一架。
蕭陽思索該打到什麼程度適合,傷顧衍太重,顧明暖一準生氣。打成平手的話,顧衍能明白他的實力嗎?
蕭陽起身準備接下顧衍的拳頭……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影子。顧明暖似小鳥歸巢撲向顧衍,“爹,我頭疼。”
“頭疼?怎麼會頭疼呢?”
顧衍哪還有心思同蕭陽打架,圍着顧明暖轉悠着,“我扶你去歇息一會兒,太醫呢?高升,快去叫太醫過來,我女女兒頭疼。”
蕭陽握緊拳頭,看得到顧明暖向自己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太醫院的李太醫適合給令愛診脈。”
“蕭陽,你再碰我女兒一個根指頭,就如同……”
顧衍向四周看了看,找不到威脅蕭陽的東西,最後把會友軒的九鼎香爐踩癟了,見蕭陽面色一變,顧衍道:“不想被我揍就離着我女兒遠一點!”
顧明暖拽了拽顧衍的衣袖,“我要回閨房了。”
“好,好。”顧衍面對她露出比春天還溫暖的柔情,小心翼翼扶着女兒離去。
謝珏抿了抿嘴脣,對着癟癟的香爐毫無玉樹公子形象的嘖嘖兩聲,“我先走一步。”
蕭陽慢慢握緊拳頭,“謝公子。”
“何事?”謝珏腳步一頓。
蕭陽越過謝珏站在門口,夕陽拉長他的身影,黃昏的光暈依然無法讓他氣勢柔和,“我在涿郡有安排。”
他突然回過頭看向謝珏,晴空眸子褪去了對顧明暖的柔情,對顧衍的無奈謙讓,恢復了往日的傲然冷酷,眉鋒如劍,氣勢迫人,“謝公子想試試嗎?”
謝珏心似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攥緊,他憑藉前生的記憶避免謝家精銳被蕭陽坑殺的計劃莫非已經泄露了?雲淡風輕的回道:“惦記涿郡的謝家人,蕭四老爺儘管下手就是。”
“我喜歡你的聰明。”
“彼此,彼此。”
兩人同時笑了,一個疏懶高傲,一個謙遜有禮。
“咳咳。”
姜太夫人清咳兩聲,“暖姐兒醉了,怠慢貴客,還望兩位公子多多擔待。”
她也不得在心中讚一聲,兩個麒麟驕子,不分伯仲的英傑,顧氏何時也能出一個?
謝珏頓時臉微紅,他們兩個在顧家放下狠話,做得着實不夠……蕭陽從容的行了一個晚輩禮,“您客氣了,能同顧小姐暢談品酒,晚輩收穫不小,改日晚輩再登門拜望太夫人。”
姜氏:“……”
蕭陽負着雙手,慢悠悠得離開顧宅。
謝珏低頭反思時,聽見緩過神來的姜氏感慨,“你小心點吧,蕭陽不簡單。”
“太夫人,謝家和顧家聯姻之事可否放到下一輩去?”
“讓你母親來同我說。”
玉樹公子長得真好,才華橫溢,心地純良,最難得始終保持着謙虛之心,沒有被世人的追捧和下家的浮華迷花了眼,姜氏遺憾說道:“婚約是兩家長輩定下的,成還是不成都得由長輩商定,謝珏,顧氏小姐不能任由你們謝家挑挑揀揀的。”
“晚輩明白。”
“好了,天也不早了,錢媽媽送送謝公子。”
謝珏行禮後,隨着錢媽媽離去。
凌亂的會友軒讓姜氏眉頭緊蹙,被顧衍踢壞的門和癟癟的香爐讓她的心一跳一跳,衍兒何時才能成熟?
顧衍已經這樣了,再娶進門一個脾氣更烈的璇璣觀主……他們的日子怎麼過?
顧氏就是交到顧衍手中,他能守得住嗎?
此時姜氏明白自己公公臨終那句話的意思了,背後腳步聲急促,“太夫人,太夫人,三夫人帶着萱姐兒去了玉桃閣。”
“還有誰?”
“大夫人和菲姐兒也去了,二夫人可能……可能一會纔會到,說是二夫人去攙扶姨娘……”
“真是熱鬧啊。”
姜氏不緊不慢的走進會友軒,坐了下來,“給我倒杯茶。”
“太夫人不去看看?”錢媽媽道:“六小姐總歸是晚輩,三夫人她們……”
“我可不會壞了暖丫頭的好事,自從回到顧家,她一直忍讓着,今日突然爆發,一是萱姐兒太過分,二是也想讓其餘人明白,她肯給顧氏好處,是因爲大家都是顧氏族人。她若是翻臉,完全可以同顧氏分道揚鑣。她捨得下南陽顧氏,顧徵他們捨得下顧衍和她嗎?”
“您的意思是六小姐故意警告敲打二爺他們?”
姜氏琢磨了好一會,輕聲道:“她若是故意設計的,我會更高興,可惜啊她只是想爲拿酒潑人善後罷了,藉着酒瘋撒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