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桃閣的歇息室中,顧明萱依偎在三夫人肩頭抽泣嗚咽,大夫人坐在三夫人身畔,輕聲安慰:“莫哭,萱姐兒,這回無論如何都不能在縱着六丫頭胡作非爲。”
一杯酒就將顧明萱打發了。
世家女孩子都要面子,幾乎不會似潑婦般糾纏對罵。
顧明暖拿酒潑人已經算是很侮辱顧明萱了。
“大伯母。”顧明萱哭哭啼啼,顯得極爲可憐,“我不敢怪六妹妹,她宴請謝公子,我便想着去探探口風。”
她的目光瞥了身形消瘦,臉頰蒼白的顧明菲,“哪怕做倒酒的丫鬟也好,六妹妹卻容不下我,她同謝公子相談甚歡不讓我們哪怕多見謝公子一面。”
顧明菲身子一僵,雙手交握在一起,她這段日子就沒歇息好過,明明她同謝珏挺好的,突然間謝珏告訴她,無法娶她,母親楊氏幾次追問,她都只能哭着搖頭。
爲此楊氏沒少拿雞毛撣子打她。
她不通********,又沒膽量再去找謝珏,當聽說顧明萱去了會友軒,她滿懷期望一向同自己交好的五妹妹能幫自己說句話。
誰知五妹妹卻被六妹妹狠狠羞辱了一頓。
倘若六妹妹改變主意想嫁給謝珏,她完全可以把謝珏讓給六妹妹,何苦要鬧得姐妹生嫌?家宅不寧?
三夫人溫柔的撫摸顧明萱的臉龐,眸子變了變,“大嫂,我們憐惜暖姐兒自幼喪母,又是在鄉野長大的。沒享受過南陽顧氏的尊榮,想着多疼她一些,讓菲姐兒她們多讓着她。可你看,我們謙讓出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一心只顧着出風頭的驕橫丫頭。我的萱兒幾次受委屈就不提了,菲姐兒可是老爺子正經的嫡長孫女,暖丫頭也沒放在眼中!”
“謝顧聯姻再怎麼也落不到她頭上去。”
三夫人爲顧明萱的婚事愁白了頭。左思右想再難找到一個比謝珏更好的人選了。
“顧四爺是高升了。可斷不能讓我們長房一枝看他臉色過活的道理。暖丫頭身邊有會功夫的婢女,出去則有強壯的侍衛,到哪裡都是呼啦啦一堆人。便是公主的排場都未必有她大,先不說養這些人花多少的銀子,就是外面人說起來,也只會說她驕縱。說我們少管教她。”
大夫人聞弦知音,雖然她們沒當面商定。但也有了些許的默契,決不能讓顧明暖佔據涿郡金礦所有的好處。顧氏這些年日子過得富足,可會嫌棄銀子多?
“暖姐兒還未及笄,身邊又都是不識字的粗人。顧四爺大手大腳,聽說總是接濟以前的袍澤,這多少銀子夠用?我看不如稟了母親。咱們也不貪圖暖姐兒的銀子,只是幫她把把關。每一筆收入都要記在賬本上,給家底單薄的四叔和暖丫頭多積攢一些,也省得將來四叔續絃沒銀子用,暖丫頭的嫁妝也得準備下。”
說是記賬,當家夫人誰還不會做假賬?誰還不會弄點私房銀子?
就算顧明暖精明,還能一樣樣的去查?
三夫人道:“家裡的親人總比外人更值得信賴,旁支有幾個精明的人可以幫四叔一把。”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把顧明暖和顧衍名下的產業瓜分一空,事事都想插一腳。
顧明萱眼睛也是亮亮的,顧明暖的嫁妝先不說,若讓母親如意,她自己的嫁妝必定會更厚上幾成,低聲到:“祖母未必同意。”
兩位夫人齊齊一愣,大夫人道:“我們又不少銀錢使,完全是爲暖姐兒好,看她可憐才幫襯她,你祖母這些年一直清心寡慾,專心禮佛,我們還能爲這點小事擾她清淨?”
三夫人讚許的點頭,“不過此時還是要大嫂出面同母親說才行,您和我和二嫂不同,母親最是倚重你了。”
大夫人楊氏抿了抿髮鬢,嫡子嫡媳是她的底氣,姜氏從沒虧待過她。
“六小姐到了。”
顧明暖梳洗了一番,神清氣爽掀開湘妃竹簾進門,“大伯母,三伯母。”
臉上略帶幾分微醉之意,她行禮後直接坐在臨窗的炕上,宛若玉桃閣主人一般隨意,望了向三夫人懷裡縮的顧明萱一眼,道:“其實不必讓三伯母領着她來玉桃閣賠禮的,還勞煩大伯母跟着走了這一趟。”
言罷,顧明暖還嘆了一口氣。
賠禮?
誰賠禮?
顧明萱纔是被欺負的一個,好不好!
三夫人原本打算顧明暖進門乖乖認錯,她便稍作懲戒顧明暖一番給女兒顧明萱出氣,然後同大嫂把涿郡金礦的事定下來,哪想到顧明暖不僅不認錯,還這麼的囂張,目中無人!
“暖姐兒你這話我就不懂了,莫非今日還是我們萱姐兒錯了?”
三夫人氣惱的說道:“當着貴客面前,你潑了萱姐兒一臉的酒,如今你不僅不肯認錯,還倒打一耙說我們萱姐兒的不是,在你眼裡可有體統規矩?”
“貴客是我請回來的,自然有我招待。”顧明暖悠然押了一口茶,許是因爲喝酒,許是因爲回憶前生的片段,她胸口燃燒着一團的火,不想再如同前生小心翼翼,處處忍讓的活着。
今生她擁有了許多前生想都不敢想的東西。
“她穿着一身青樓名妓都不屑穿的衣裙跑到謝公子面前獻殷勤,不該教訓?”
顧明暖緩緩的說道:“三伯母,我實在是不忍心南陽顧氏百年清譽被顧明萱毀於一旦。”
顧明萱躲在母親三夫人身後,嚷嚷道:“我纔沒有穿不成體統的衣服!”當時她的衣衫的確是又輕又飄,很顯身體曲線,很凸顯****。“你不懂就別亂說,那可是宮裡傳出來的新樣式。”
憑着這身衣服,燕嬪在趙賢妃貶入幽寧宮,寧德妃失寵後,她異常得楚帝寵愛,當日她在荷花池畔遇見楚帝的打扮也迅速被後宮妃嬪模仿。
顧明暖扯了扯嘴角,“你只知道是從宮裡傳出來,竟不知燕嬪同秦淮河上豔妓學得穿戴和……”
她饒有深意的抿了抿嘴脣,把顧明萱當做低俗的豔妓看:“腌臢的話,我就不說了。”
顧明萱尖叫道:“不可能,你騙我!”
“我出宮的時候,陛下震怒,燕嬪已經被打入冷宮了,效仿燕嬪的人都被降了一等品級,皇后娘娘被陛下斥責,正在坤寧宮自省,由淑妃娘娘暫時管理宮務。”
趙賢妃怎麼會讓周皇后好過,反倒是最不起眼的淑妃得了莫大的好處。
淑妃身邊又皇子,又有九公主,她肯定會趁着管理宮務之便做點什麼,淑妃做得越多,周皇后越恨她,寧德妃越是無法容忍她,楚帝會看的更明白誰纔是真正在意他的女人。
不過安排燕嬪的人未必就是趙賢妃,其中少不了殷茹的影子,畢竟楚帝因這次醜聞而丟了一次臉。
“在會友軒時,我一看你穿成那副樣子,心裡又急又氣,被他們看到了,南陽顧氏還有面子嗎?”
眯了眯眸子,顧明暖問大夫人:“大伯母也看到了她直到現在還不肯認錯,那杯酒都沒讓她清醒過來,您就眼看着顧氏淪爲笑柄?大姐姐可到了議婚的年紀了,我尚未及笄,父親又早說過多留我兩年,等我商議婚事時,誰還記得今年的事。”
“三姐姐看還在宮裡呢。”
別說顧明菲受影響最大,一旦顧明菀因這件事被遣送回顧氏,顧家丟人不說,大夫人再想求顧閣老和二夫人什麼事,怎麼張得開口?
顧明萱盡力想把身體縮到大夫人身後。
顧明菲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中悽然,勇敢的站出來,“五妹妹只是無心之失,六妹妹就不能原諒她嗎?若是罰她……我陪着五妹妹一起承受。”
“不可原諒!”顧明暖道:“大伯母,我看大姐姐也該清醒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