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局裡,蘇子焱已經從歇斯底里的哭泣變成低低的啜泣。她的身上穿着葉世勳的休閒外套,頭枕在葉世勳的肩上,兩個人並排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
葉世勳輕輕的攏着她的肩膀,柔聲道:“要不要睡會兒?或者,我讓阿成先送你回去?”
鴨舌帽已經被水潑醒,這會兒警察正在給他錄口供,葉世勳很想知道結果,看他到底是誰,所以堅持親自守在這裡。
他現在雖然已經不再跟蘇子焱有任何善意的聯繫,但是他心裡還是無法容忍任何人對她的任何傷害。看到蘇子焱衣衫破爛的躺在地上時,看到她面如死灰的絕望,他的心好像被刀割一樣難受。
他甚至不敢伸手扶起她,他怕自己會抑制不住的自責,會從此再也捨不得放開她。
蘇子焱搖搖頭,又將腦袋往他懷裡蹭了蹭,尋找了一個更舒服的位置依靠着,“世勳……”
她的聲音清冽,即便尾音拉長,也不會讓人覺得多甜膩。卻能像貓爪子一樣,輕輕的撓在人的心尖上。
“嗯。”葉世勳柔聲迴應着她,攏在她肩上的手又緊了緊。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氣息,蘇子焱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就像是一聲滿足的嘆慰。還好,他沒有完全放棄她,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世勳……”
“嗯。”
“世勳……”
“嗯。”
……
她像是在沙漠中飢渴難耐的旅人,終於遇到一片綠洲,一再確定着這份突如其來的幸福的真實性。
她一遍一遍的叫着,他不厭其煩的迴應着,攏在她肩上的手緊了又緊,像是恨不得能將她揉進骨血裡。
一個小時之後,審訊室的門打開來,民警押着已經交代清楚罪行的鴨舌帽去了拘留室,局長親自接待了葉世勳和蘇子焱。
“葉先生,蘇小姐,抱歉讓你們受到這樣的驚嚇,是我們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你自己知道就好。”面對局長客氣的態度,葉世勳是半點面子都沒有留。要是他再晚出現幾分鐘,要是他沒有開車到小公寓附近等蘇子焱,要是他沒有跟上去……
那樣的後果,他現在連想都不敢想!
“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除了應對措施,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那個醜八怪到底是誰?”葉世勳的話從來都是言簡意賅,直抒胸臆。
局長被嗆得臉色發白,不過誰讓葉世勳是澄海的大金主呢!他咳嗽了兩聲,緩和自己的尷尬,“他叫劉勇,不知道兩位還有沒有印象,他曾經在魅夜做過經理。”
“劉勇?你說他是劉勇?”蘇子焱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她皺着眉頭跟葉世勳相視一眼,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難以置信。
以前的劉勇雖然討厭,起碼長相還算過得去,否則也不可能當上魅夜的經理。怎麼會是那個滿臉傷疤,聲音沙啞的醜八怪呢?
“我們比對了他的血型和指紋,已經證實的確是劉勇。”看出他們的不敢相信
,局長解釋道,“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是因爲被人潑了硫酸。根據他自己的說法,他就是因爲得罪蘇小姐纔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所以傷好之後,他一心想要報復蘇小姐。”
“怎麼可能?”蘇子焱發誓自己纔不會做這麼殘忍的事情。想起那天周成胖揍劉勇的樣子,她扭頭看了葉世勳一眼,像是用眼神問着:是你嗎?
葉世勳搖搖頭,從那天讓周成揍了他一頓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劉勇。他那副佈滿傷痕的醜陋面孔,他想起來便覺得是遍體惡寒。他寧願直接殺了他,也不會做這麼殘忍的事情。
“當然,那只是他的說法。我們有理由相信,以葉先生和蘇小姐的身份地位,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情。”局長很適時的爲他們寬心,“劉明現在暫時被收押,之後就會被判刑。你們放心,他應該不會有什麼機會再騷擾你們了。”
“那不是普通的騷擾,他想要我的命。”想起他那惡魔一般的面孔和得逞的笑意,蘇子焱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又往葉世勳的懷裡縮了縮。
葉世勳也配合的將她抱得更緊,“我希望你們能秉公處理,從重從嚴的處罰,糾正這種不良的社會風氣,也彌補你們工作上的過失。”
“是、是,一定、一定。”局長連連點頭,“我們會加強夜間的巡邏力度,特別是蘇小姐家附近,保證不會再出現這種事情。”
男人嘛,總是害怕帶綠帽子。不過對於一個過氣女朋友還這麼關注的,大概也只有葉世勳一個。現在的澄海,有誰不知道勳少正在跟董家的大小姐交往,不久就會聯姻呢?
看到葉世勳擁着蘇子焱從警察局裡出來,周成立刻替他們拉開車門。
葉世勳溫柔的推送着蘇子焱上車,全程兩個人的手都緊緊的握在一起,片刻都捨不得鬆開。
蘇子焱沒有說話,像只貓一樣伏在葉世勳的膝上,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厚重的依戀。葉世勳也沒有說話,輕輕的捋着她的耳發,清冷的臉上透着少有的心疼和寵溺。
周成一看這情況,八成是已經和好如初,便將自然的將車子駛往半山的別墅。
過了路口,看着車子與自己家的方向背道而馳,蘇子焱才反應過來,“阿成,麻煩你送我回公寓。”
從後視鏡裡,周成看見葉世勳的眉心微微的皺了一下,卻還是點了點頭,便將車子掉了個頭。
雖然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身體卻有些疏離的僵硬,蘇子焱喃喃的解釋道,“都說進警察局晦氣,我、我不想把這……帶去別墅。”
葉世勳的身體明顯軟下來,但是表情依然沒有什麼變化,“這是你的自由,就如同你搬出去的時候沒有告訴我,不去也是你的自由。”
他的聲音清清冷冷,但明顯透着怒氣,想來他還在爲那件事生氣。到底是自己沒有告訴他,蘇子焱默默的嚥下那口氣,沒有解釋。
車裡又恢復沉默,但氣氛明顯跟剛纔不同。先前有點冬末春初的溫暖,這會兒直接就奔着隆冬的大雪封山去了。
車子停在小公寓的樓下,蘇子焱一手打開車門,一手抓着葉世勳的手沒有鬆開,“你,能不能送我上去?我害怕!”
像是害怕被他拒絕,她惴惴的低着頭,聲音裡透着柔軟的怯懦。
葉世勳閉上眼睛才做了這個決定,只當他是個良好市民,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步一步,一層一層,誰也沒有說話,就那麼手牽着手。蘇子焱覺得心裡好酸,眼睛也好酸,可是她流不出眼淚來。
從跟肖寧分開開始,她就一直在哭,哭到葉世勳的出現,哭到他們從警察局裡出來。她的眼淚,像是已經流乾了。
看着她將鑰匙插進鎖眼,聽見“吧嗒”的一聲,看着房門打開一條縫,葉世勳就準備離開。可蘇子焱卻忽然鬆了鑰匙,回身緊緊的抱住他,“不要走,好不好?”
不好!他們現在是兩個世界的人,她背叛了他!可他還是抱着她走了進去,對於她的要求,他總是難以拒絕。
當房間的燈光亮起,蘇子焱才感覺自己像是從地獄回到人間。
“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洗個澡。”她將葉世勳安置在牀邊坐下,給他到了一杯溫水。
溫熱的水沖刷着身體,蘇子焱使勁兒搓着那些被劉勇觸碰過的位置。他像是一劑被污染的毒藥,讓她覺得噁心不止。
看着鏡子裡那個哭腫眼睛、狼狽不堪的女人,她的心裡涌起一股深切的悲涼。她把自己活得,比以前還要悽慘。
比起別墅的房間,這裡顯得擁擠、侷促,卻讓人感覺到溫暖,就好像身體和心靈都能同時被填滿。與物質無關,純粹是因爲心境的變化。
廚房的冰箱裡只有雞蛋、青菜和麪條,葉世勳動手給蘇子焱煮了一碗麪。在車上的時候,他就聽見她肚子咕咕的在叫。
嘔吐加上驚嚇,又熬了這大半夜,看到那碗色澤鮮豔的麪條時,蘇子焱眼睛都直了。
她咂着嘴,驚喜又驚嚇的看着葉世勳,“你做的?”
葉世勳點點頭,“快吃吧!”
他轉身去了衛生間,看上去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卻是怕蘇子焱因爲自己存在而感覺到尷尬,不能放開填飽肚子。
蘇子焱那一大碗的熱湯麪下肚,葉世勳也從衛生間裡出來。他洗了個澡,一條浴巾圍在腰上,沒吹乾的頭髮偶爾回掉下幾滴水珠,落在他光潔緊實的胸膛上。
明明已經吃得很飽,可看到那他那沾着水的蜜色肌膚,蘇子焱還是下意識的嚥了口口水,“你、你幹嘛也要洗澡?”
“不是你說的,進警察局晦氣,不能帶回別墅嗎?”葉世勳一面用毛巾擦着頭髮,一面淡然的看她一眼,“難道你是騙我的?”
“當然不是!”
可她說得是她這個當事人,不是說他。而且她被劉勇碰過,她覺得身上髒……
算了,不過是洗個澡而已,洗了就洗吧!
蘇子焱搖搖頭把碗收進廚房,可等她出來的時候,葉世勳已經大喇喇的躺進她的被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