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祖,您這是幹什麼?”寧昭昭看着孕婦被打腫了臉,眼神透着不悅。
榮睦大長公主似乎氣得不輕,要不以她的爲人,倒不至於在寧昭昭面前打女兒。
她身邊還站着一個人。一襲別緻的白衣,木簪束髮,面容俊美無儔,眉眼含笑,似乎壓根沒看到當朝尚儀公主被她母親重重打了一巴掌。
榮睦大長公主平息了一下呼吸,不冷不熱地道:“叫殿下見笑了。”
寧昭昭皺了皺眉,上了前,旁若無人地看了看姚芷荷的臉,低聲問:“還好麼?”
姚芷荷臉色蒼白,嘴脣也微微發抖,此時深吸了一口氣道:“還好。”
榮睦大長公主眯起眼睛看着她們。這位王妃從前倒還跟她走走場面,還把她當成長輩。
這大齊,便是皇上,當面也是敬她如長輩的。
倒不知道這寧氏是不是打算跟她翻臉了!
寧昭昭轉過身,突然看到了榮睦大長公主身邊的那個年輕的如謫仙一般的男子。他正衝着她笑呢。
“姑祖,這大早上的,您就跑過來,掌摑芷荷,還是當着外人的面,是想噁心誰呢?”
沈廷玉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副完全不認識他的狀態。
他倒是有這個自信,只要見過自己的人,尤其是女人,一般都不可能會擺出這幅姿態的。
榮睦大長公主面對咄咄逼人的寧昭昭,琢磨了一下自己剛纔確實過分了,便道:“芷荷先下去吧,我有幾句話想跟王妃說。”
姚芷荷含淚看了她一眼,突然道:“該走的不是我。”
榮睦大長公主一愣,然後顰眉,道:“怎麼,連母親的話都不聽了?”
寧昭昭擡了擡手,道:“其他人都退下吧,該說的不該說的,今天都要說清楚了。”
說着,她看了沈廷玉一眼。
榮睦大長公主顯然沒料到女兒會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跟自己叫板。
她也示意身邊的人先下去。
沈廷玉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只好先退出去了。
美男子的自尊受到了刺激,出門之後還回頭看了一眼。他琢磨着,長這麼大,這麼被人不當成一回事的,倒還是第一次。
結果一回過神,突然發現有個比他足矮一個頭的小姑娘正擡頭看着她。看那身打扮似乎是個婢女。
他眸子轉了轉,然後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少在這兒撩騷了,我們不吃你那套。你給我站到院子中間去。”
沈廷玉:“……”
墨珠不耐煩地道:“快去啊,站在那兒不許動。”
沈廷玉心下一怒,想了想還是先忍了下來,道:“爲何?”
“主子吩咐的,說你不是個好東西。快過去!不然我要動手了!”
沈廷玉道:“主子?王妃殿下?殿下莫非對我有什麼誤會?這位姑娘……”
墨珠看到那他又下意識地開始賣弄他那對桃花眼,頓時煩得不行,道:“你算哪頭蒜,我家主子哪有功夫誤會你什麼?我嘴笨,怕被你套了話,所以你趕緊給我閉嘴,敢跟我說話我就揍你了!”
沈廷玉實在沒想到今兒會遇到這麼一個木頭,頓時好氣又好笑,深有明珠蒙塵之感,只得走了過去站在院子中間。
他調侃道:“小姑娘別這麼兇悍,否則會嫁不出去的。”
墨珠想說什麼呢。
這時候突然一個瘦削清秀青年氣沖沖地跑了過來,衝着墨珠就一頓吼:“別跟那浪蹄子說話!”
“浪蹄子”沈廷玉傻了眼!
墨珠被吼得皺了皺眉,道:“關你什麼事?”
“你笨成這樣,我怕你被他騙了。”
“我又不跟他說話,怎麼會被他騙了?還有你憑什麼老是說我笨?我知道我腦子不太靈光,比不得其他人,可你以爲你比我聰明多少?”
韋玉撓了撓腦袋,道:“你少跟我一套一套的,反正你記住別跟那個浪蹄子說話,一句也不許說。”
這小子口味重着呢,簡直生冷不忌啊。
大長公主那歲數都能當他娘了,他竟然也下得去手!
這趟韋玉過來,就是聽了宋顧謹的話來給寧昭昭報信的。心裡一邊想着那小子浪起來還真是驚天泣鬼神,結果一看墨珠竟然跟他站的這麼近!
墨珠原就沒打算和那人有什麼牽扯,也早防備着此等藍顏禍水。
此時被韋玉纏住了,韋玉那樣子還就像個誰家的爹,含辛茹苦地囑咐女兒別被壞男人騙了。
可是他纏着墨珠說“你不許跟那小浪蹄子說話”的德行又像哪裡來的深閨怨婦……
最後墨珠被纏煩了,抓住他一頓暴打!
世界終於清靜了。
沈廷玉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到底是沒有再吭聲了。
而此時,屋內。
寧昭昭和榮睦大長公主之間卻是暗潮洶涌。
榮睦本不欲在她面前多說,然而姚芷荷被打了一巴掌之後,卻是徹底爆發了,當着寧昭昭的面便表明了態度。
“母親不用再說,便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女兒也不會再回頭了。母親只當沒有生過我這個女兒便好。”
榮睦只冷笑道:“是啊,十月懷胎,只當沒生過就是了。”
姚芷荷道:“我也是做孃的人,十月懷胎生子。若是我將來有了女兒,我也不想她從小薰染在那聲色犬馬之下,看着風光無比,其實不過是皇城裡最值錢的暗娼!我是不是該慶幸當初娶了我的是李勇,而不是被我孃親手給賣了!”
榮睦勃然大怒:“混賬東西!你生而尊貴,非要把自己比作下賤的妓子?你從小我是怎麼教你的?帝王貴胄,你若是臨幸他們,是他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姚芷荷冷冷道:“是啊,綴兒那樣才叫做帝王貴胄,暢享美色。可是她是甘願的啊!我卻是不願意的,卻要被人所逼!母親您說說,這到底是暗娼,還是帝王貴胄的尊貴?”
要不是寧昭昭在這兒坐着,榮睦真是又要打她了!
但是此時榮睦只是深吸了一口氣,道:“爲娘何時逼過你?不過是一言不合罷了,你擺出這副要你那沒用的駙馬守節的樣子來做什麼?!還是說娘已經逼着你挺着肚子去幹什麼了?”
姚芷荷微微別開了臉。
剛纔榮睦會打她,自然不是因爲榮睦要姚芷荷去幹什麼而姚芷荷不願意。
事實上,是因爲榮睦大長公主今天聽說了,有人看見了尚儀駙馬鍾品蓮,似乎跟原攝政王的一些餘黨混在了一起。
榮睦大長公主立刻就趕了過來,不曾想尚儀駙馬竟然真不在府上。
氣得她立刻就要姚芷荷收拾了東西跟她回府!
這麼做自然是因爲要女兒跟鍾品蓮撇清關係,再則也讓鍾品蓮那邊的人投鼠忌器。若是女兒也知道點什麼,還可以利用她順勢導利地做點什麼。
姚芷荷自然是拒絕了。榮睦琢磨着自己的態度是不是太生硬了,試着軟言勸慰了幾句。可不曾想姚芷荷的態度卻十分強硬,還就是把話說得很絕。
生死都在尚儀府,絕不再入孃家門。
榮睦大長公主一巴掌就打了過去!
此時的姚芷荷,自然不能再把那些事情扒拉一遍。
她張了張嘴,只是道:“不管怎麼樣,女兒不會跟您回去的。”
看夠了這場鬧劇,寧昭昭放下了茶杯,輕聲道:“姑祖今日是來接芷荷回府的?那倒是大可不必,我會照顧她雙身子的。”
榮睦冷笑了一聲,道:“倒不完全是爲了此事。宮裡的皇后娘娘失蹤了,我想着王妃和皇后娘娘的關係一向不錯,所以特地來告訴一下王妃。”
“母后啊?”寧昭昭垂了垂眸子,道,“不是在宮裡麼,怎麼會失蹤?”
“這就要問王妃你了!皇上必定不多時就會找過來!”
寧昭昭突然笑了,明媚的面容簡直讓人不可直視。
榮睦驚疑不定地看着她。
寧昭昭笑道:“倒是帶累姑祖親自跑一趟來報信。不過我要是姑祖,此時也已經要回府,閉門不出,免得這場政變的髒水潑到自己身上,您說對麼?”
這話裡外的意思,無不是在諷刺榮睦往常圓滑作風。
榮睦自然也是這麼想的,她好不容易熬到現在,輩分高了,老皇新皇都動不得她,她自然應該安享榮華了。
可是,現在寧昭昭住在尚儀府啊!她原本的念頭就是想要把姚芷荷帶走,免得被這個女兒幹出什麼傻事!
畢竟現在就算看着攝政王強盛些,那若是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呢?
榮睦可不想被不懂事的女兒給拖累!
但是現在寧昭昭坐在了這兒,她又不好多說什麼了。
權衡了一番,她站了起來,看了姚芷荷一眼,意味深長地道:“今日我親自來接你,你既然不回,想來也是鬼迷了心竅。日後,你自己好自爲之。榮睦府只當沒出過你這等沒出息的東西。”
說完,榮睦大長公主也不跟寧昭昭打招呼,起身就走了。
姚芷荷哪裡聽不出母親那是要跟她斷絕關係的意思?
她含淚道:“母親慢走。”
榮睦的腳步頓了頓,最終是倨傲地走了。
姚芷荷坐了下來,有些心酸地垂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