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太大,曾經的熙熙攘攘,如今因爲太子殿下統共不過一位正妃,又是喜靜,所以彷彿變成了京城之內最僻靜的所在。
寧昭昭隨着顏清沅在東宮住了下來以後幾乎是迅速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文昌閣很近,顏清沅不用起那麼早去朝會,如無意外,每天中午還會回內殿用膳。
寧昭昭得了這麼滿意的宮殿,立刻就開始呼朋喚友,把姚芷荷和齊綴召進宮來玩耍了。
姚芷荷一般會帶着自己大的那兩個孩子,正好和寧昭昭那兩個玩在一處。
把孩子丟給嬤嬤,這三個大人經常在園子裡逛一天玩一天,可謂是處處有驚喜,一時半會兒還真是玩不膩。
有時候顏清沅回來都看不到人。
然而顏清沅就跟改了性子似的,竟也不跟她因爲這個生氣了,相反非常縱容。
畢竟姚芷荷和齊綴都不同往日,年歲大了些性子也安穩了不少。
至於他一開始擔心的,怕姚芷荷和齊綴原來那個做派會帶壞棒槌,基本上是不可能會發生了。
主要是……她喜歡這個東宮就好。
顏清沅心裡還是很得意的。
這一日寧昭昭招呼姚芷荷在院裡飲酒。她是不敢在顏清沅眼皮子底下酗酒的,齊綴也懷着身孕,所以不能喝烈酒。
天氣漸漸熱了,她們喝的是最清淺的果子釀。
正喝得高興,齊綴敲着酒杯就高歌一曲,引得寧昭昭直叫好。
碧芹突然神色匆匆趕了過來,和墨珠低語了一聲。
墨珠神色大變。
“殿下……”
寧昭昭面上還有些薄紅,聞言就回過頭,道:“怎麼了?”
“帛國新王準備登基,請求……賜婚。”
齊綴的臉色一下就變得鐵青。
寧昭昭道:“想賜婚就賜婚吧,宗室裡選一個年紀匹配的給他送過去就是了。”
年紀匹配的……
碧芹吞了吞唾沫,低聲道:“殿下,這次大捷,帛國出了不少力……”
寧昭昭擡起頭,似笑非笑,道:“他們自己內亂要平,要不是和大齊聯盟,恐怕早就被有心的賊子給滅了國。現在要拿這個來說事兒?”
碧芹有些猶豫,又看了看齊綴。齊綴扭開臉。
“太子很早就答應過……”碧芹低聲說了一半,就不說了。
答應了什麼?自然是賜婚。
寧昭昭擡起頭,道:“我給束拓寫封信。”
“……”
信自然是先送到了顏清沅手裡。
按理說,太子妃殿下並不喜問政事,更很少干預太子的決定。
這次干預了……而且還干預得是這麼一件大事!
關係到大齊和帛國的聯姻啊。現在大齊戰亂方熄,和友邦的關係自然是越和諧越好。這個時候要是不能守望相助,恐怕就只能同歸於盡了。
太子殿下拿着那封信,看了看跪在自己面前的帛國使臣。
“賜婚之事還需斟酌。”
頓時,剛纔原本顯得一臉喜色的帛國使節臉色就變了變,不滿地道:“殿下難道想出爾反爾?我們王儲離京之前,您就已經答應會把綴郡主賜給他了。”
“賜一個綴郡主不難。只不過……因爲先前,你們王儲留在京城的侍衛隊竟然勾結逆賊,差點行刺了我大齊皇帝。這樣吧,若是王儲不急着登基,倒是可以親自上京一趟,也把這件事解釋清楚。”
其實之前帛國的侍衛隊根本就不曾行刺過齊帝……
但是大齊太子殿下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很不錯的,而且他一向強勢,竟然生生把這件事給擋了回去,說若是帛國王儲非要指定聯姻貴女,那就先把這件事處理一下。
強勢的太子殿下在前,擁兵天下的端王爺在後,帛國也不可能就這麼吵鬧着要了人家的郡主。
而且齊綴雖然懷着帛國王儲的孩子,對方的使臣大約是顧忌着這是自家未來的王后,竟是一口也沒敢提,最終忍氣吞聲退了出去。
顏清沅做下這等縱容婦人破壞同盟國邦交之事,後來也很是讓幾位閣老數落了幾句。
雖然高度集權,但顏清沅也知道這事兒做的是有點過了,竟然也是忍着沒吭聲。
回到東宮,果見棒槌一反常態把跟她玩的人都送走了,自己洗乾淨了垂着頭髮柔順地等他。
顏清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還有些酒氣,喝了多少?”
棒槌有些不安地聞了聞身上,才道:“明明沒喝多少。”
顏清沅笑了笑不說話。
她湊上前去服侍他寬衣,一邊小心翼翼地道:“鬧得很厲害?”
原來她也是非常強硬的,決不允許齊綴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賜婚。
可是她也知道顏清沅並不在乎這些兒女情長的事兒,在文昌閣捱罵,也是因爲她……
顏清沅心下愉悅,面上卻嘆氣,道:“食古不化的老頑固罷了。雖說是同盟國,但端王的孫女豈能隨隨便便就嫁出去?他們倒是不明白,帛國連着西南,被西南壓制了幾十年,若是咱們不肯,他們又豈敢強?”
寧昭昭道:“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解釋給他們聽?”
聽說他在文昌閣被罵得不輕啊。
顏清沅:“……我難道要事事都跟他們解釋清楚?難道不是應該他們來揣度我的心思?”
寧昭昭就沒多想,摟着他的腰道:“阿沅,阿沅阿沅……”
顏清沅捱了一頓罵,心想也是很划算的。
他故意掰着她的手,道:“幹什麼?你夫君被人數落呢,你還喝成這樣。”
寧昭昭硬是摟着他不肯鬆手,仰起小臉,道:“就這一次,真的,就這一次。”
“就這一次什麼?以後不喝了?”
寧昭昭抿了抿脣,道:“就讓你爲難這一次,好不好嘛。”
顏清沅無奈地笑了笑,低頭捧着她的臉親了親,啞聲道:“我讓人罵了,也不想出去見那羣老不死的了。你陪我好不好?”
棒槌義氣的點了頭。
顏清沅笑着把他抱了起來。
本來棒槌就喝得有點頭暈,被他抱上了榻也暈乎乎地沒反應過來。
顏清沅伸手輕輕撫摸着她汗溼的背脊,低頭親了親她的脖子,低聲問:“開心嗎,太子妃殿下。”
寧昭昭點頭,笑道:“開心,開心極了。”
顏清沅也笑了,俯身含着她的脣畔。
過了一會兒寧昭昭又擡起頭,道:“只是我覺得還缺個妹妹。”
“……”
寧昭昭嘟囔道:“你就再讓我生一個嘛。如果還是兒子,我就死心了。”
顏清沅黑着臉道:“你就不怕疼啊。”
“不怕的。我就想要個妹妹。你不想要?”
“我不要,我只要棒槌。再說了,我又沒有不讓你生,不願意吃藥我也都不讓你吃了,你自己懷不上,難道怪我?”
當然怪你啊!你吃了藥我怎麼懷啊!
寧昭昭捧着他的臉,看了他半天,才把都衝到喉嚨口的真相給吞了回去。
次次都是他主動,當然他可以有備而來。
但如果,她去偷襲呢?趁他沒準備好的時候……他能去哪兒吃藥?
打定了主意她就笑了,擡頭咬了咬他的嘴脣,低聲道:“那多試試,總能懷上的。”
“……”
顏清沅渾然不知道她已經全都知道了。心下猶豫以後被她發現了她會不會勃然大怒,可是空手套白狼的滋味實在太過美妙。
他實在是很喜歡棒槌纏着他要給他生孩子……
這麼想想膽子就肥了,他笑着低下頭去親她最敏感的脖子。
……
臨近傍晚的時候,顏清沅穿着居家服出了門。
太子殿下一襲繡蘭的白色長袍,青絲如墨半垂在寬闊的背脊上,明明是個眉眼如畫的青年人,看人的時候卻總是無端端讓人覺得很壓抑。
大約是因爲皇室有番邦血統,他的眉眼有些深邃。唯一的愛妃就總是說他“喜歡瞪人”。
膝下兩個愛子,在他那種眼神下也常常非常不自在,所以和自己的父親並不親近。
徐硯等在涼亭半晌,遠遠見他走來便俯下身行禮,不敢擡頭多看。
然而就那麼一眼的功夫,他就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情是非常不錯的。
“殿下,剛接到的消息,帛國王儲早就在上京的路上了,至多三五日,便能到京城,似乎早是打算等使臣求到賜婚聖旨,就在城外親自迎接綴郡主,也給綴郡主一個驚喜。”
“驚喜?”顏清沅玩味地道。
徐硯想到這件事也是無奈。
“同時……王儲似乎還帶着端王的戰報。”
“哦。”
徐硯有些拿不準。若是顏清沅是真心想要阻這門婚事,可端王府卻是已經答應了的,他這邊恐怕也會有些爲難。
可是看顏清沅這般雲淡風輕的態度,到底是……
“太子妃的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徐硯道。
顏清沅略一琢磨,便道:“再幫本王傳信給王儲。這人能不能讓他娶回去,不是本王一道聖旨說了算的。”
徐硯細細嚼了嚼這話,明白過來。
這事兒太子殿下說了不算,太子妃鬆了口才算。
而現在,太子殿下原是有心幫着帛國王儲的。只是礙於太子妃,不好動作太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