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看着早上慢慢升起的陽光,望着逐漸告一段落恢復平靜的永平,王方心情格外的寧靜,事情已經結束了,沒錯,是已經結束了,那些亂民根本就不是朝廷軍隊的對手,在兩千人的攻擊下,他們紛紛的潰退,最後意志崩潰。
投降了!
王方對周守廉的建議,周守廉採納了,確切的說採納了一半,因爲周守廉在接下來的處理之中殺了一半之多的亂民,亂民的屍身堆積如山,血流飄櫓,周守廉的說法便是,這些亂民既然膽敢作亂那便要有死的打算,殺了這些以警告那些凡敢作亂的百姓,反抗朝廷他們便是你們的榜樣,可以說殺雞儆猴吧!
當看到士兵手起刀落,王方面色有點麻木了,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麻木,當時他心中在想,這就是這個時代,在這裡一切都得付出代價,爲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有時便是死亡的代價。
王方並不是不想阻攔,但一切話語都是言而無力的,因爲他們是亂民,現在能夠活一小半已經是不錯了,根據從士兵那裡瞭解,一共殺了將近八千人,而其他的五千人都被擊中關在一處,等待處理,估計他們的命運是到發配到蠻夷之地。不過那樣也好,在那種地方雖然條件艱苦,但終究能夠保住性命,總比死在這場動亂之中的百姓要好的多。
“在想什麼呢!”
王方身後傳來一聲聲音,王方聽畢,回頭一望,嘴角微微一笑:“老師你來了。”
此人正是劉光,在昨晚整個永平被官兵控制的時候,他們被一羣官兵發現,當時他和周道登,劉全,等人躲在一個地窖裡面,當官兵圍剿發現他們的時候差一點便把他們當成亂民給殺了,幸好周道登手中帶着官印,由此才避過一劫。
後來王方見到他們,而周道登今天一大早便是回京了,王方暗想,周道登從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現在遇到了,心中難免恐慌不已,最重要的是他差一點就死在這裡了,以周道登爲人謹慎小心的性子,肯定是不敢在這裡久留了,雖然現在永平已經被官兵控制,但他也是不敢久留,他怕意外。
“沒什麼?”王方笑道。
劉光看着王方,隨即看了看徐徐升起的太陽笑道:
“爲人看開點,有些事情並非人力所能阻攔左右的。”
“老師你是說知足常樂吧!”
“也可以這樣瞭解吧!”
“但,老師你認爲人真的能夠知足常樂嗎?如果真的那樣豈不是如同老子所說的那種世界,那是無爲嗎?”王方反問道。
“不能,人心比天高,內心的慾望會促使着他們一步步的前進,一步步朝着他的慾望攀登,所以知足常樂的人是不存在的,那種人只存在老子的理想世界裡面。”劉光苦笑一聲。
老師你聽說過老子這句話沒有。
“什麼話!”劉光不禁問道。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民之飢,以其上食稅之多”;“民之輕死,以其上求生之厚。”說完這句話王方嘴角不禁微微一笑,還是老子對這世界看的透徹,這世界的本質便是弱肉強食,強者更強,弱者更弱,富者更富,窮者更窮。
“那你想要成爲哪一種人”
“不被欺壓之人。”
“那就是人上人吧?”
“也可以這樣說吧!”說道這裡王方望了望太陽。
“你有這種想法並沒有錯,畢竟這就是這個世界,在這裡你不想被拋棄,不想被淘汰只有一路前進,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你也是要闖過去。你有你自己喜歡的事物,有自己的親朋好友,你想要守護他們,那就必須有着強大的實力,只有那樣你才能守護你自己所愛之物。”
經歷過這一件事情劉光對於仕途看法比以前更加的深刻,在此時此刻他也是深深的感受到權力的重要,如果不是自己早一步知道消息,早一步把自己的家人給送出去,恐怕自己如今便會成爲孤家寡人了。
以前不可以說淡泊名利,但對於官位還是看的很淡,但現在不一樣了,他覺得自己也是時候去爲官了,哪怕是一個知府。
想到這裡目光不禁看了看王方,自己這個學生想出來的問題簡直就是讓人不敢相信他只是一個童生,他看待問題之深遠,對待事物之認真。對於他,劉光感覺自己有好多地方沒有看透,他彷彿是一個矛盾的集合體,你看到了他這一面,但過不了多久你又會發現他的另外一面,分不清到底那一面纔是真正的他。
“學生受教了!”
王方聽此話,心中豁然開朗,沒錯這就是這個世界,既然不能改變什麼,那就融入他們吧,把自己當成這其中的一員吧。
“那就好!”
“你現在有和打算,估計因爲這件事情院試估計是要推後了,如果你想要考取也可以去其他的縣府,到時候我可以爲你舉薦,想必那樣也是不會多耽擱的仕途的。
“院試我會參加的,畢竟這是一場大考,我怎麼能夠缺席。”
對於院試王方看的那是非常的重的,畢竟這可是關係着能不能夠獲得秀才,只有取得了秀才的名頭才能參加鄉試,最後成爲舉人,只要成爲舉人那便是有了爲官的資格,那樣自己便也算是徹底的有了一點根底。
“這樣便好,我最怕的是因爲這件事情你變的消極起來,那樣對你的仕途可是非常不妙。”
“學生明白!”
“好了我們過去看看吧,昨天夜晚周將軍已經把那些亂民的屍身堆積在一起了,爲了避免發生瘟疫,準備早上進行火葬,我們也是過去看看吧!”劉光畢竟是永平人,而現在永平發生如此事情心中也是非常的沉重,在這個時刻他覺的自己因該做點什麼,哪怕就是目送他們一程。
王方心微微一顫,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王方看完火葬之後便是離開了,他不敢在那裡呆久了,他害怕,他內心恐懼。他回到了王家,那已經被大火燒的只剩下不多的院子,
看着長垣斷壁,王方噓了一口氣,曾幾何時自己在這裡罵劉山,曾幾何時自己在這裡和小英調侃,想必他們現在因該過的很好吧,一想到小英那丫頭,王方嘴角微微一笑,現在這丫頭是不是雙手托腮對着天空發呆呢。
來到自己曾經住過的房間,王方驚奇的發現,自己這房子居然保存的還算是完好,看到這些,王方樂了,急忙走了進去,一推門,門咯吱一聲開了,一股嗆鼻的味道便是撲面而來,王方乾咳幾聲,目光掃視了一下,看了看周圍,便是躺在牀上,雖然這牀已經爛的是剩下一塊木板了。
望着天花板,王方發呆,許久便是閉上雙眸睡去。
睡夢之中,王方想到了很多,很多。
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的時分,王方看了看刺眼的陽光便是朝着衙門走去,確切的說那是臨時衙門,其本質是一個地主的房子,由於保存的比較好,劉全便是把衙門暫時設立在那裡。
來到那裡,正見劉全忙的不可開交,十幾個衙役也是在不斷的忙碌着,他們大多是更隨劉全一起躲進地窖裡面的,所以性命還算是保存下來,至於其他的衙役,鬼知道他們現在死了沒有。
見到王方過來,衙役問了聲好,便是接着忙碌。
劉全見王方過來,笑道:“世侄過來了啊,過來便好,這裡有許多的事情正要處理呢,人少,忙不過來你來幫一下。”
王方無奈,只得前去幫忙,事情無外乎是處理一下戰後的事情,比如安撫永平裡面的百姓,雖說大部分都是逃出去了,但還是有一部分沒有逃離出去的,而如今便是要做好安撫他們的工作。
其次便是災後重建,有許多的房屋被燒,甚至連衙門也是被燒了乾淨,這個時候當然要處理這些事情。
其中最爲重要的一件事情便是如何處理那些投降了的亂民,這些亂民讓劉全束手無策,今早便是和周道登說了這件事情,周道登說他會上書,一切叫他等待聖上的決定。
好,叫聖上決定這是無可厚非的,但現在這麼多人,總要吃喝吧,哪怕一天給一頓,那可也是需要不少糧食,而現在的倉庫裡面可是都被燒了,就算是有一些那也是給朝廷軍隊用的,哪來的糧食給他們吃。
想要從外地運過來糧食至少也是兩天之後的事情吧!
但這事情劉全還不是最擔心的,畢竟才幾天時間而已,餓不死人的,就算是餓死那又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亂民而已,餓死活該。他現在擔心的是自己的前程,這永平府可是在自己的治理之下發生這樣的事情,這一次朝廷聖旨下來自己烏紗帽肯定是保不住了,甚至有可能連性命也是保不住。
現在也只能期望周道登周大人能夠爲自己在聖上面前多多的美言幾句了。
處理完一些事情,士兵便是傳來消息,叫王方去參加今天夜晚的慶功會,這事情,王方無法拒絕。
夜晚,王方喝的大醉,怒吼着,和士兵們划着拳,唱着酒令。
士兵們也是痛飲不已,他們是歡快的痛飲,因爲這一次他們又完成了一件功業,他們有打贏了對手,雖然對手非常的弱,但也是值得慶祝。王方痛飲,那是悲痛的痛飲,他想要用酒精來麻醉自己,來解脫自己。
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煩惱並沒有隨着王方大喝而有所改變,但王方還是痛飲。
“來,繼續,我們幹!”
“喝!”一個座位上的士兵舉起杯子便是大喝。
“不,不!用杯子太小了,我們換大腕,大腕的喝!”王方拿起一罐酒便是咕咚的喝了起來,入口,微苦。
周圍士兵一見,他們本以爲一個讀書人能夠用杯子喝這麼多已經是非常不錯了,哪知道這人還能如此大喝。
士兵平時私底下也是拼過酒之人,在這個時候怎麼能夠在酒量方面被一個讀書人給比下去。
“喝!”
士兵便是大叫一聲,拿起酒罐便是對吹了起來。
周守廉是唯一還保持着清醒,喝酒喝的最少的人,雖然他平時也是最愛喝酒,但現在這種時刻他需要保持清醒,這是一個上位者必須要有的智慧。
雖然喝的酒比較的少,但周守廉心中也是異常的痛快的,這一次雖然自己一方也是損失了一百人,五百人受傷,但卻是平定了永平的動亂,這可是大功勞一件,今早自己便是寫出書信告之將軍了,想必袁將軍聽到這個消息定然也是會異常的高興。
平時很少喝酒的劉光,在今天夜晚也是喝了不少,不時的搖頭,不時的點頭,不知道他心中又是在想些什麼事情。
撲通!
王方感覺自己腦袋很暈,很暈,睜開眼睛微微一看,只見整個天地都在不住的旋轉,走幾步,頓時感覺天搖地晃,撲通一聲,便是縮在桌子下面睡了起來。
嘴角還不時的叫着:“喝,我們喝,我們繼續喝,來幹,幹啊!”
夜深沉,此時酒席已經散去,地上歪歪扭扭的倒了一大片,不時的還可以聽見幾聲的鬼叫之聲,除了沒有參加要巡邏的一千人,這八九百人皆喝的大醉。
王方夢中隱隱約約的感覺到無數的鬼魅正圍繞着自己轉,他們哭泣,他們慘叫,他們面色猙獰,他們瘋狂,瘋狂的拖着自己,想要把自己扯進那無盡的深淵。
王方害怕,他手不亂的亂舞,嘴中不時的大叫:
“不關我事,這一切都不關我事!”
“不關我事!”
王方猛的便是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看四周,王方不禁苦笑一聲,看來這事情對自己還是有着非常深刻的影響,要不然自己也是不會夢到這些東西。
看了看天色,估計還有兩個時辰便是要天亮了,微風一吹,王方酒也是醒了大半,此時想要在睡也是睡不着了,地上不時的傳來呼嚕聲響,這聲響可謂是此起彼伏,最可怕的是還伴隨着刺刺的磨牙聲響。
小心翼翼的踏過那些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人,王方來到一處還算是比較安靜的地方呆着。
這一呆便是天亮。
第二天王方照舊幫助那劉全處理一些事情,但在下午的時候已經處理差不多了,故而王方也是安寧了下來,後面便是清理一下王家,尤其是把自己房子清理乾淨,該修理的,也是被王方請求找了幾個投降的亂民給修理了。
現在的亂民大多數被官兵壓着修理圍城以及衙門,至於吃,一天一頓,並且伙食還是非常的差。
看到他們神色木然,衣服破爛,費力的搬動東西的時候,王方覺悟了,並不是自己不能改變一切而是自己沒有那種力量,只要自己有那種權力,那麼一切皆可以改變。
第三天依舊如此!
轉眼王方便是在這裡呆了五天的時間了,五天的時間裡面,永平原有的居民也是漸漸的安定了下來,他們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每一處都是可以看見正費力建造家園的百姓,他們揮動着有力的雙手,嘴角掛着災後餘生的笑容。
王方問過他們,他們爲什麼還能笑出來。
他們說,活着便是一種幸福,家園沒了,只要人還在便可以重新建造。
這話語讓王方沉靜了好久,好久。
是啊,比起那些死去的亂民,他們確實要好的太多太多。
百姓是容易滿足的,只要給他們夠吃的糧食,他們便會用自己勤勞的雙手來建造這世界。
周守廉的軍隊並沒有離開這裡,據說因爲朝廷並沒有下令來,估計他們是要等待朝廷的聖旨下來纔會離開了。
畢竟災後的永平還是有着許多不安定的因素,有軍隊在,能夠鎮壓住這些不良分子。
不過估計朝廷的旨意這一兩天也是變會下來了。
第七天,王方聽說朝廷旨意下來的,本想要去聽一下,可是一個士兵來告訴自己,城門外有人找自己。
由於是現在還是處於戒嚴時刻,永平的大門是關閉的,不允許任何人出去,也是不允許任何人進來,不過打開城門的日子也是快了,估計這旨意一傳達,城門便是會打開。
這士兵真是當初和王方喝的大醉的,今天早上是他巡邏,沒想到居然碰到一個強行想要進入的,說是有什麼急事。
官兵大怒,本想要狠狠的把他打出去,但這士兵出於好奇還是問了一句,一問之下居然發現和王方有關。
他和王方一起喝過酒當然認識王方,但也不敢輕易放他進來。
於是便是前來告訴王方。
王方聽到士兵的話語頓時一驚,誰找自己呢,自己認識的人可是有限的很,於是問道:
“你可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劉山,他說他自己叫劉山!”
“什麼,是他!他來找我幹什麼,他不是在京城嗎?”王方不禁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