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她本人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情況下,她都還在一直嚷嚷着這話,真是令這些醫生和護士們動容——這就是母愛的偉大啊!
“謝天謝地,還好大人沒事!”得知歐曉燦不會有事,顧老太太雙手合十,唸了聲阿彌陀佛。
孩子沒了,還好曉燦沒事,顧西周總算能緩過神來了,縱使心中還是在因爲失去了孩子而痛着,但總算萬幸他的顧太太還好好的。
他吐了口長氣,伸着頭就往急救室裡探,期望自己能第一時間接出自己的妻子。
誰知這時付凱歌卻像只急紅了眼的困獸一樣,衝過來就給他結結實實的一拳砸在背上——
“好了,好了,你現在可以進去啊!你進手術室裡找孩子的殘體去,你正好拿去化驗一下,看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他怒吼着。
顧西周被他這一拳打得差點就撞了進去。
“啊!”一陣混亂的尖叫聲,大家都又手足無措起來,生怕這倆弟兄又在醫院裡演起全武行來。
可是這一次顧西周沒有還手,默默地承受了。
付凱歌也沒有再繼續地打下去了,而是轉身瘋狂地衝離了這裡,衝出了醫院。他實在是太痛苦了,他覺得自己根本無臉再見歐曉燦,是他殺死了她的孩子,他就是個罪人。
……
好熟悉的味道……
是濃濃的消毒水的味道。
一瞬間,歐曉燦的腦中產生出一種錯覺來——她又回到醫院上班了。
一絲喜悅涌上了心頭——好開心,又可以見到往日的同事了,又可以穿着那身雪白的工作服爲那些病人服務了。
那個小孩子怕打針,一見到穿白衣服的人過來就會嚇得“哇哇”大哭,她的上去哄着她……
18牀的老太太又默默掉淚了,她的老闆早就去世了,子女們又在外地工作,哎——她得上去陪她說說話,替她把指甲剪了……
可是,爲什麼邁不開步子呢?身體就像被掏空了一樣,渾身無力。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歐曉燦很吃力地猛地睜開了眼。
這一睜眼她才發現自己正躺在牀上,而且感覺感覺自己暈頭轉向的。
她怔怔地盯着粉色的屋頂,記憶開始一點一點的在大腦裡凝聚……原來她並不是回到醫院裡來上班來了,原來是……
她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又慢慢閉上眼睛,一點一點的回想起發生過的一切……那些觸目驚心的畫面又在眼前點點展開了……
不要!不要!
她使勁地擺了擺頭,想要擺脫掉那些悲傷,可是更重的悲傷又一點一點可怕地襲來——
她的孩子沒了!
她躺在手術檯上,分分明明聽到醫生和護士在說:“孩子流了,馬上清宮。”
作爲曾經的醫護人員,她當然明白“清宮”是什麼意思,又意味着什麼。
“別!我的孩子還在!”她當時就尖叫了一聲。
當然這只是她的一廂情願而已,她比誰都明白她的孩子沒了這個事實,可是她就是不甘心啊,她期望奇蹟就會出現。
於是她哀哀地求着醫生:“救救我的孩子吧!他還在的!救救他!”
可是醫生只是很冷靜地安慰她道:“你會沒事的,放鬆吧,你會好好的。”
再沒有什麼話比這話更令人絕望的了,這無疑是在向她宣佈“你的孩子沒了”。
就像醫生對絕症病人說話一樣:“你沒事的,好好休息,什麼好玩就玩,什麼好吃就吃,沒事的”一樣。
她的孩子沒了!她的幸福也完蛋了!
搞清楚了狀況,她重新睜開了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顧西周就一直坐在她的牀邊,看着她睜眼,看着她閉眼,然後又睜眼……
他只是心痛地看着,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和歐曉燦一樣,他也感到萬分沮喪,他的孩子沒了,他想要做個好爸爸的願望破滅了。
“曉燦,你醒了——”還是顧雨薇湊上來,握住了歐曉燦的一隻手說。
雖然這人的手還是冰涼的,但人總算醒了,沒事了,顧雨薇這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曉燦,你醒了嗎?”顧老太太也趕來了,湊到歐曉燦面前,輕聲問到。
已經是夜裡了,顧老太太不顧大家的勸說,就是不肯回去,就是要堅持等着歐曉燦醒來。
“奶奶——嗯——我醒來了。”歐曉燦應聲,腦子出奇地清醒了。
睡了好長一覺,真的睡夠了,整個人也完全清醒了,就只有嗓子有點啞,聲音也沙沙的。
“曉燦,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你要好好養身子,不要去想那些了,都過去了……”顧老太太難過地說。
“奶奶,對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孩子,讓您失望了……”歐曉燦苦苦地一笑,無力地低語。
“不,曉燦,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是我沒照顧好你,是孩子與我們無緣。”顧老太太一臉內疚地說。
是啊,是孩子與我們無緣!
這段時間,她因爲這個孩子而享受的美好侍遇、跟顧西周度過了一段很開心快樂的日子,都是這個孩子留給她的念想,以後只能回憶了。
這個緣淺的孩子走了,那段甜蜜幸福的日子也就結束了,統統被他帶走了,一切就像是夢一場。
也許,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的吧!是上天看着她的這段婚姻太悲哀了,所以在她離婚之前給她一個孩子,讓她享受一下什麼叫愛情的甜蜜,讓她不至於太遺憾吧!
只是……老天,你何苦要這樣呢?
你這不是開玩笑嗎?
你讓那個無緣的孩子來到我身上逗樂我一下,然後又帶走了他,你有想過我的感受嗎?你有想過我與孩子分離時的感受嗎?
我寧願從來沒有甜蜜過,也不想像現在這般悽苦難受!
淚水緩緩地滑落,心裡的空痛更是無法形容……
“曉燦,不哭,好不好?哭了眼睛會痛。”顧雨薇握着她的手說,心裡也難受得想哭。
都說月子中的女人是不能哭的,哭多了將來對眼睛不好。不知道這說法是不是真的?但顧雨薇真的很替她難受。
作爲女人,她能理解曉燦失去孩子的這種痛,她雖然沒做過母親,但母愛是一種天性,是男人沒法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