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專業的營救人員,再加上專業的搜救設備,只要陳瀚東還在這附近,就一定能夠找到。
韓柏遠這一生也見過不少的大場面,有時候有的病患因爲醫療事故去世他也會出面安撫,不說得心應手也算應付自如。
可是在面對陳老爺子的時候背上還是密密麻麻的升起了一陣陣的冷汗。
他是一個在沙場上浴血奮戰過的軍人,不管歲月怎麼流逝,他身上那種強大的氣息也不會改變,之後讓人生畏。
韓柏遠原本挺直的背脊稍稍彎了下來,這根本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事態可能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
他走到陳老爺子背後,畢恭畢敬的說到:“您來了。”
陳司令負手立在岸邊,眸色深沉的盯着湖面,沒有任何迴應,不怒自威。
韓柏遠思考了一下,然後接着說到:“這件事的責任全部在我,我沒有做好應急措施,在問題發生前沒有思慮周全,安全措施也做的不到位,在事情發生時,反應不夠靈敏耽誤了營救時間。身爲一院之長,我責任重大,我願意承擔所有責任。”
陳老爺子沒有回頭,又沉又冷的聲音終於響起:“韓伯遠,你以爲你說了這些話,就能平安無事了?”
韓伯遠擦擦腦門上的冷汗,說到:“沒有,主動認錯只是希望下場不會太難看。”
陳老爺子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道寒光:“你的下場不是我決定的。”
意思就是,陳瀚東沒事,他也沒事,陳瀚東有事的話,無論如何他都跑不了。
雖然知道這件事不能完全怪韓伯遠,陳夫人還是忍不住要遷怒於他:“你這個院長是怎麼當的,大冬天的換什麼水?是不是想貪污所以才故意搞出這麼多名堂來?伯遠,大家都這麼熟了,有些事一旦說出來就會壞了彼此的關係。”
韓伯遠那麼爽快的認錯就是料到陳夫人會來這麼一出,與其大家互相扯皮不如他一力承擔。但是她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指責自己貪污就太過分了,事關自己一生清譽,這種事不能忍。
於是他沉聲說到:“夫人,沒有根據的話最好不要亂說,伯遠一生不敢忘記父母教誨,爲人正直,爲官清廉,盡忠職守。”
“盡忠職守?”陳夫人冷冷的笑了,“你要是真盡忠職守的話,我們家瀚東怎麼會出事?你根本就是玩忽職守。”
韓伯遠一張臉漲的通紅,他不喜與人有口舌之爭,更何況還是在這種時候,於是他也冷着臉說了一句:“無知婦人。”
陳夫人立刻炸毛了,指着韓伯遠的鼻子就開罵:“你說誰無知?我無知可我從來沒想過大冬天的給湖裡換什麼水,這裡面的貓膩你能瞞的過別人卻瞞不過我。我看你就是一拿着公款吃喝嫖賭的混蛋,你就是在玩忽職守,等着紀檢部門的人來請你去喝茶吧!”
韓伯遠的秘書是知道陳家一家人的身份的,可他不知道陳瀚東和餘式微的關係,爲了把韓伯遠從陳夫人憤怒的炮火下救出來,他插話說到:“其實長官是見義勇爲,他跳下去是爲了救一個輕生的女孩子,這事真的不能怪院長。”
此話一出,原本吵鬧的現場有一瞬間的寂靜。
陳夫人當然知道陳瀚東是去救人了,而且救的還是那個餘式微。
可她又不能抓着餘莞罵一頓,於是只能罵韓伯遠了。
看着那個傻帽秘書,陳夫人一張臉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最後咬牙說到:“急什麼,你也跑不了。”
搜救工作還在繼續,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
一開始還能不斷的安慰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可是天色越來越暗,營救的最佳時間也慢慢過去。
在場的每一個人表情都異常的沉重,因爲他們都明白,就算這個時候把人找回來,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陳老爺子的臉色更是風雨欲來。
這時一個男人小跑着到了陳老爺子的面前,站定,啪的敬了一個禮:“報告,搜救工作已經進行了五個小時,整個千歲湖湖面及湖底還有河道下游五公里的地方都一一排查過,沒有發現任何溺水人員。”
這個消息根本就讓大家已經沉痛萬分的心情變得更加的雪上加霜。
“繼續尋找!”
“是!”男人又跑遠了。
“沒有發現?”陳夫人已經搖搖欲墜,如果不是勤務兵扶着她,她早就一頭栽倒在水裡了。
陳老爺子沒什麼表情,可他佈滿風霜的眼角已經隱隱有了一絲淚光,他甚至開始後悔陳瀚東太過嚴厲,給他規定了太多東西,讓他做了很多他不喜歡做的事,以至於走的時候,都沒怎麼快樂過。
一陣寒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格外蕭瑟,像是一個人寂寞長夜裡的深深嘆息。聽着那聲音,陳夫人終於崩潰的痛哭出聲。
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撕心裂肺的哭聲在寂靜的千歲湖驀然響起,擊中無數人的心。
那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所有人,甚至有人側過臉去偷偷抹掉眼角的淚水。
餘莞愧疚的擡不起頭來,她挪到陳夫人身邊,想要安慰兩句:“親家,你別太悲觀了,瀚東他一定不會有事的。”
其實她很能理解陳夫人的心情,在知道小微出事的時候她也幾乎要瘋了,陳夫人現在,應該比她還要傷心吧。
她不說還好,一說立刻就將陳夫人心裡所有的不滿都勾了出來。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敢情不是你兒子所以你才這麼的鎮定自若是吧?如果不是你那個瘋女兒忽然鬧着要自殺,我們家瀚東會出事嗎?你女兒就是個掃把星。”
“你說什麼?”餘莞略帶不滿的看着陳夫人。
“我說你女兒是掃把星,還沒出世的時候就剋死了自己的爸爸,連跟她好過的霍瀝陽也殘廢了,現在還克了我們家瀚東,不是掃把星是什麼?只要是跟她沾上關係的男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的”。
餘莞氣得渾身發抖,可是想着她是陳瀚東的母親便沒有發火,而是把怒氣狠狠的壓了回去,她冷笑了一聲之後說到:“你污衊別人就算了,怎麼還咒自己的兒子啊,誰說陳瀚東沒有好下場了?”
“你!!!”陳夫人臉一陣青一陣白,她氣得大聲吼道:“我要把你那個掃把星女兒趕走,再也不許進我們陳家的大門。”
餘莞的脾氣也上來了:“走就走,你以爲我們家小微稀罕你們家的大門啊。就憑我們小微的模樣,想要找個好男人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什麼?我們瀚東爲了救那個掃把星把命都搭進去了,到現在生死未卜的,你竟然就想着她給她改嫁?姓餘的,你不要太沒良心!”
“不是你說要趕我們小微走的嗎?怎麼,又想反悔了?”
“你!”陳夫人被抓住了話頭,一張臉憋的通紅。
她左看又看,最後一頭栽進陳老爺子的懷裡,捶着他的肩膀大罵:“都是你都是你,當初說媳婦兒是他娶的,只要他喜歡就好。現在好了吧?娶了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掃把星迴來。”
以往陳夫人撒潑的時候陳老爺子要麼冷漠阻止要麼甩袖離開,可是今天他什麼都沒有做,而是任由她繼續哭鬧。
那是他們兩個人的兒子,失子之痛也只有他們能懂,至於別人,那是指望不上了。
其實一吵完,餘莞就後悔了。
今天她好像也是格外的暴躁,就像扔進火堆裡的炮仗,隨時都會爆炸。
她原本是想安慰陳夫人的,怎麼說着說着就吵上了呢?
她心裡後悔莫及,可是話都說出口了,只能拉着臉向陳老爺子和陳夫人道歉。
“親家公,親家母,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說錯話了,我道歉,你們寬宏大量,就原諒我這一次吧。不管瀚東怎麼樣,小微她永遠是你們的孩子,她會孝順你們一輩子的。我不是那種無情無義不知好歹的人,我剛剛也是一時情急纔會說那樣的話,對不起了。”
說着,她還深深的鞠了一躬,他們兩個不表態,她就不起來。
陳夫人也不哭了,冷冷看着餘莞,勾着嘴角一陣譏笑:“何必這麼快就自打嘴巴,剛剛不是還很硬氣?”
餘莞臉上快速的閃過一絲尷尬,她仍低着頭說到:“其實我心裡也是很關心瀚東的。”
韓柏遠不忍心看着餘莞一直鞠着躬,又有些不滿陳夫人的刁鑽,於是插話說到:“是啊,來之前聽到瀚東出了事,她還在裡面哭了很久呢。”
陳夫人冷冷的一瞥:“你又和她穿同一條褲子了?”
“就事論事而已。”
陳夫人還要繼續說,陳老爺子突然面色難看的吼了一句:“都夠了,看看你們,一個一個的成什麼樣子。於是陳夫人住嘴了。陳老爺子又轉向餘莞:好了,你也起來吧。都盼着點瀚東的好不行嗎?”
話裡話外都透着一股子威嚴。
餘莞更覺尷尬,默默的縮到了一邊。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夜風越來越冷,陳老爺子的身體最近這兩年也不行了,什麼高血壓心臟病的,身子骨遠沒有之前硬朗,陳夫人有些擔心他的身體,就說到:“老頭子,要不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守着就行了,一有消息我會立刻通知你的。”
出門的時候走的急,陳老爺子沒有吃藥,而且現在已經過了這麼久,晚上的藥又沒吃,她真的很擔心。
陳老爺子一把揮開她的手,沉聲說到:“不用了,我能堅持。”
剛一說完,整個人卻突然栽倒了下去。陳夫人嚇的立刻尖叫,幸虧站在一旁的韓柏遠反應迅速及時接住了他。
他看了一眼陳老爺子的臉色,然後立刻說到:“糟了,是高血壓犯了。他的藥呢?”
“藥?”陳夫人呆了一下,然後立刻伸手去摸陳司令的口袋,“藥在口袋裡,快!”
一通手忙腳亂卻什麼也沒找到。
“怎麼沒有啊?”
陳夫人一聲驚叫,然後帶着哭腔說到:“肯定是出來的急忘帶了。”
韓柏遠吼道:“那還等什麼,趕快找幾個人過來把他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