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詩尖銳地問：“你是選擇繼續在這裡逃避，一直封閉在你自己的那個世界裡面？還是想走出去？”
雲朵朵忽然躺了下去，用被子將身體裹了進去。
每一句話都是重錘，狠狠地捶打在她的心頭，只是現在的她，心早已經是齏粉，用不着繼續碎裂！
韓雨詩仍然在說着什麼，但是她已經聽不清，腦海裡面都是剛纔從報紙上和電腦上看到的那些東西，關於豐子愷的消息。
頭痛欲裂，她想不清楚，什麼都想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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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團漿糊般，她用力捂住頭。
太亂，心和腦子都太亂，在這裡的幾天，是她這段時間難得清靜的時候，沒有狼，沒有豐子愷，沒有圈套和精密的佈局……
或許她是在逃避，逃避殘忍的現實，這裡就是沙漠，她就那隻把頭埋進沙堆裡面的鴕鳥！
誰能幫幫她？
誰能告訴她該怎麼做？
“朵朵，你坐起來看着我好嗎？”
韓雨詩把雲朵朵從被子裡面拉了出來，用手強制性地要雲朵朵坐起來看着她，雲朵朵用力掙扎着，拼力反抗。
她忽然一口狠狠咬在韓雨詩的手臂上，韓雨詩措手不及，痛的後退了兩步放開雲朵朵。
縱身跳了起來，雲朵朵踩上窗臺，直接從窗臺跳了出去。
秋雨連綿帶出難言的寒意和蕭索，雲朵朵瘋狂在雨中奔跑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不要！
她不要再看到那些！
離開，她要離開這裡！
韓雨詩一個箭步躥上窗臺，跟在雲朵朵的身後追了出去。
“朵朵站住，你不要亂跑，外面下雨呢。”
什麼都聽不到，耳邊只有風雨肆虐的聲音，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很快雲朵朵就變成了一隻落湯雞！
飛速奔跑，片刻也不停留，身後有腳步聲，韓雨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朵朵，停下來好嗎？你現在是孕婦，就算不爲你自己想，也該爲肚子裡面的孩子好好想想吧？”
雲朵朵的一隻手捂住腹部，最近的治療給她用許多的藥物，雖然神智不算很清醒，處於崩潰之中，但是有些話有些事情，她還是知道的。
韓雨詩和醫生的談話，她都聽到了，只是當時的她不想去問，更不想去想什麼。
狂亂地奔跑。
“噗通……”
腳下一滑，雲朵朵跌倒在泥濘冰冷的泥水中，站了起來，重新奔跑，她只想去一個沒有人認識她，也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朵朵，快站住，不要繼續跑了！”
韓雨詩嘶聲大吼了一句，離雲朵朵越來越近，但是她們兩個人之間仍然有一段小小的距離。
發狂失去理智後的雲朵朵，奔跑的速度如同一隻靈敏的藏羚羊一樣。
前面就是那條小河，韓雨詩擔心雲朵朵會跳進河裡去。
不知道雲朵朵是不是會游泳，但是她是個旱鴨子，是不會游泳的。
拼力用了最快的速度，向雲朵朵跑了過去，韓雨詩只想在雲朵朵落入河中之前，能攔住雲朵朵。
奔跑，雨水是這樣的冷，冰冷的滿臉傾斜流淌。
分不清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絕望無助，這個孩子終究是不應該到來的，不該投奔到她的肚子裡面！
如果能這樣失去這個孩子，或許對她，對其他的所有人，尤其是對於介子微來說，是一個徹底的解脫！
“朵朵，不要！”
韓雨詩一把抓住雲朵朵的衣袖，雲朵朵的腳已經踏進河水中！
“砰……”
一聲低微而沉悶的聲音，在韓雨詩和雲朵朵的耳中響起，兩個人同時毛骨悚然，熟悉的聲音，安裝了消音器槍支開槍的聲音。
那種聲音，彷彿是魔鬼在發出沉悶而輕微的咳嗽聲，那樣的低沉。
韓雨詩猛然一個前衝，用身體遮擋住雲朵朵，把雲朵朵撲倒在河水中。
身體顫動了一下，被什麼東西擊中的感覺，她反手從腰間抽出手槍，擡手看也不看，憑着那種感覺向開槍的方向射擊。
“砰砰……”
槍聲仍然在繼續，風雨掩蓋了本來就輕微的槍聲，韓雨詩勉強能用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一點聲音。
心沉陷下去，兩個人的身體同時淹沒在河岸冰冷的水中。
幾朵水花從河面上飛濺起來，子彈打在河面的水上。
身體不停地在抖動，韓雨詩不知道被子彈打中了多少發，似乎她現在就是一個大好的靶子，任憑別人用槍和子彈來射擊。
身體用力繼續前衝，一隻手抱着雲朵朵，用身體把雲朵朵狠狠地壓在下面，兩個人的身體順着傾斜的河岸，一直向河水中滑落下去。
擡手，她手中的槍射擊。
絕望，對方的子彈是從河對面射擊過來的，用的居然是傳說中的狙擊槍！
她用的不過是手槍，雖然是最好的手槍，射程卻遠遠不能和狙擊槍相提並論。
至於說到準確的程度，她的人在河水裡面，雨不停的落在她的身上臉上，還要保護雲朵朵不被子彈擊中，更要躲避對面射過來的子彈，還擊哪裡還有什麼準頭？
對岸的人，是躲藏在暗處，瞄準她們射擊。
河水泛起殷紅的顏色，那種鮮豔的顏色，漸漸在河水中不斷擴大，一點點蔓延開來，宛如在河水中盛開了幾朵紅蓮一般！
身上越來越沉重，身體被韓雨詩緊緊地壓在下面，完全被河水所淹沒。
每一顆子彈擊中韓雨詩的身體，她都能感覺到韓雨詩的身體痛苦地顫抖，更加沉重地壓在她的身上。
然而無論怎麼樣，韓雨詩的一隻手臂，始終都緊緊地環繞在她的腰間，不肯鬆開！
雲朵朵用力，身體帶着韓雨詩向河水中沉沒下去，順流在河岸邊緣向下流遊了下去。
身上的韓雨詩，越來越沉重，耳邊那種死亡的槍聲，仍然在繼續。
拼力地遊動，帶着韓雨詩的身體，這一刻雲朵朵爆發出更大的力量，顧不得去想，到底是誰在暗中狙擊她們，絕望和恐懼在這一刻，緊緊地抓住她的心。
腰間的手臂忽然鬆了。
雲朵朵一把抓住韓雨詩的手臂，秋雨中，她回眸看了一眼，卻看不清韓雨詩的臉。
韓雨詩埋頭在她後背上，不知道是已經死了，還是昏迷過去。
一隻手從腋下摟住韓雨詩，帶着韓雨詩繼續順流而下。
槍聲忽然停止，雲朵朵拼力在雨水和冰冷的河水中游動。
不敢回頭去看，也不能回頭去看，或許那些人就在身後盯着她，在追殺她。
今天如果沒有韓雨詩，第一個中槍的人，必定是她！
身體發抖，進入初秋以後的秋雨中，河水太涼，體溫和體力在迅速地消失。
雲朵朵想拖着韓雨詩上岸，她用力靠近岸邊，擡頭向岸上張望。
沒有看到有人在追趕她們，或許是她沒有看到。
韓雨詩被雲朵朵推向岸邊，一聲不響地躺在潮溼寒冷泥濘的河邊淤泥中，雲朵朵仍然在河水中。
“韓雨詩，你怎麼樣？”
雲朵朵哆嗦着問了一句，希望韓雨詩能回答她。
身上早已經沒有了血色，傷口處泛出蒼白，毫無生機地躺在河岸邊，韓雨詩的臉透出沒有生機的青白色。
“韓雨詩，你回答我。”
拍着韓雨詩的臉，她的身上有好多處槍口，有些在不算致命的位置，有些子彈的位置，正擊中她的要害周圍。
“雨詩……”
“突突突……”
忽然，發動機的聲音透過雨幕，傳入到雲朵朵的耳中，那樣的聲音讓她全身發冷，陷入到絕望之中。
冰冷的河水中，即將耗盡體溫和力量的她，還能帶着奄奄一息的韓雨詩遊多遠？
手指放在韓雨詩的脣邊和鼻端，她還有一點微弱的呼吸。
轉身，雲朵朵讓韓雨詩仰面漂浮在河岸上，一隻手臂托住韓雨詩的脖子，帶着她重新回到河水裡，繼續向下遊漂浮。
她游泳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岸上的車子開的更快，去對岸？
剛纔的槍聲和子彈，就是從對岸傳過來的！
絕望！
這一刻的雲朵朵沒有能從這裡逃生的念頭，只是憑着一股堅忍不拔的力量和想法，帶着韓雨詩順流繼續逃生。
手臂，忽然抽搐起來，體力即將耗盡，冰冷的河水讓她的手腳開始微微地抽搐起來。
在水裡游泳，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四肢抽筋，那樣會被河水溺斃！
“雨詩，雨詩你醒醒……”
雲朵朵一直不停地呼喚韓雨詩，希望能聽到她的回答。
“哦……”
一聲輕微的呻吟，痛苦地從韓雨詩的脣邊飄了出來，雲朵朵驚喜地看了韓雨詩一眼。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帶着韓雨詩繼續遊動，如果沒有韓雨詩，她很有可能繼續遊。
但是有韓雨詩，最後她們兩個人不是被溺斃在河水中，就會被那些人抓住！
“你走吧，別……管我……”
韓雨詩低微的聲音讓雲朵朵聽不清，她只能感覺到，手臂被韓雨詩用力推開，身體順着河流離開了韓雨詩的身邊。
“走好，我……只能……送……”
一句話沒有說完，韓雨詩重新昏迷了過去，在河面上起伏不定。
雲朵朵回手，用力向迴游動，去抓韓雨詩的肩頭，就算是死，她也決不能拋棄韓雨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