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玉恍恍惚惚地上了回程的馬車,頭疼得緊,靠在軟枕上閉着眼睛反省.
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是打好了腹稿來赴約的,想要同蘇封好好兒地長談,從他未來的仕途一直談到正妻身份的重要性,從人生的倫理好好兒聊一聊做人的底限.
她真的是晚上睡覺都在心裡演練了幾遍的！
可結果呢?想的那些心靈雞湯,一點兒也沒說出來,就光顧着哭了……
自己是不是太沒用了?面對蘇封一點兒優勢都沒有,一點兒穿越者的神奇都體現不出來,她曾經想的那些嫁個平凡的人然後悶聲大發財,是不是就註定不能實現了?
車廂裡,小紅離曼玉遠遠兒的,她看着曼玉一直閉着眼睛,從自己的身份被戳穿之後就再也沒有瞧自己一眼了.
是不是自己就要失去這個主子了?
一路顛簸,馬車回到了葉府,采薇和木檀兩人瞧見曼玉臉上的傷口,立刻又激動起來.
";這又是怎麼了?";
采薇都無奈了,又是心疼又是埋怨地打來了溫水給曼玉清理.
";嘶……,輕些.";
";小姐,裡面的污穢不清理乾淨不容易好的,您且忍一忍,……這蘇家少爺太不是東西了,居然對小姐動手！";
";哦,這是我自己劃的,……疼疼疼……！";
采薇手捏着帕子.";您自己劃的?";
";咳,形勢所逼.";
";木檀姐姐還是你來吧,我怕我一不小心.手重了……";
采薇將帕子交給木檀,鼓着臉站到一旁去.
木檀輕笑着繼續清理的活兒,";小姐您別老是逗采薇,她最見不得您受傷了,您還自己弄傷自己.";
曼玉嘆了口氣,她也不想的啊,可那會兒不是邪火上來了嘛.既然蘇封說喜歡自己的容貌,心裡就憋了一口氣想着乾脆毀容算了.
";小姐.小紅這是……?";
木檀清理好了,將水盆讓小丫頭端下去重新換了乾淨的來,趁此機會問一問從進了院子就一直跪在那裡的小紅.
她臉上的表情十分不好,卻只是跪着.一句話也沒有說.
小姐的反應也奇怪,小姐對她們這些下人體恤得很,輕易連句重話都不說的,卻到現在都沒有讓小紅起身,甚至也沒有看過去一眼.
聽到木檀提起了,曼玉才擡了擡眼,看着低着頭跪在那裡的小紅.
說實話曼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曾經多麼慶幸自己有那樣的福氣,小紅小綠這麼能幹且忠誠的下人被自己給趕上了.
現在才知道.果然是忠誠無比,只是忠誠的對象並不是自己罷了.
";去將小綠也叫來吧.";
曼玉移開視線,讓人去前面將小綠也領了過來.
小綠只瞧了一眼曼玉的臉色.便十分明白地同小紅跪在了一起.
";當日我從廄回來,何大夫你是從義合堂找來的,還是從蘇家?";
";回小姐,是義合堂,不過蘇大人一直讓何大夫在那裡候着.";
曼玉又看向小紅.
";百花祭上,蘇封會看過來.是因爲你告訴他我也在對面?";
";……是.";
";你卻同我說連使眼色的機會都尋不到……";
曼玉笑了起來,";既然你們的主子不是我.也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了,采薇,去將他們二人的身契取出來撕了,左右也只是個幌子.";
";小姐,蘇大人讓我兄妹二人陪在您身旁,只是怕你會有危險……";
";是嗎,那你們可以回去告訴你們的主子,對我來說,最危險的,便是他了.";
曼玉揮了揮手,讓同樣震驚的采薇趕緊去將身契拿來,然後擋着小紅小綠的面給撕了,";也許讓你們失望了,我並不是當真良善到可以原諒所有的事情,我明白你們也只是聽命行事,所以我不爲難你們.";
";只是,我曾說過,在我這裡做事,最要緊的,便是忠誠,你們不能再留在我身邊了,否則曾經的那些情分,興許都會磨滅掉.";
曼玉說完,起身回了內屋,留下小紅哭得如同淚人一樣,和臉色僵硬頹然的小綠.
";你們還是趕緊走吧,小姐她……也不好受,小姐對蘇家的態度從來不瞞我們這些下人,卻沒想到你們便是蘇大人派來的,別哭了,就當是你同小姐的緣分,到此爲止了.";
采薇輕聲地說完,慢慢地直起了身子.
她雖然也不忍看到小紅哭成這樣,卻更心疼獨自一人待在內屋的小姐.
等曼玉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能夠用平常的表情出現的時候,小紅小綠已經不在院子裡了.
不過這一日她也沒再做什麼事情,只是靠在美人榻上發呆,哀悼一下自己還未曾實現就已經破滅的逍遙夢.
然而等到第二日,她便打起了精神.
特麼不就是再戰鬼神嗎?蘇封既然非要娶自己,那就娶吧,他總會後悔的.
bsp;自己是蘇少奶奶的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受邀參加各種聚會,然後名正言順地仗着蘇封的名號";作惡多端";.
蘇家的那些牛鬼蛇神什麼的,葉曼玉前世可是想盡辦法想要討好.
討好個毛啊,憑什麼啊?她是蘇少奶奶,隨便應付應付就完了.
曼玉開始在心裡整理了一遍前世的記憶,仍舊匱乏得可怕.
前世以妾室的身份嫁入蘇家的記憶裡,只有零星的喜悅,就是跟蘇封親密接觸的那幾次……
曼玉幾乎嘔死,她是真的一點兒也不同情前世的葉曼玉,太沒有追求了！不就是個男人嗎,不就是身材好點兒嘛……！
";小姐?要不要扶您去廊下坐會兒,您的臉怎麼紅成了這樣?";
木檀擔憂地問,又擡頭瞧瞧了天色,日頭並不大呀.
";咳,不用.";
曼玉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好吧,她承認自己也有些外貌協會,人之常情嘛.
這會兒躲又躲不掉,還不興自己給自己找點兒樂子?
前世的蘇家,蘇老爺子已經過世了,據說在老爺子過世之後,蘇家掀起了一陣波動,只是她不太清楚罷了,然而那個時候的蘇封跟如今的他相比,更加讓人可怕,是從心底畏懼.
在外面兒他是笑容從不落下的玉面笑郎,在不耐煩僞裝的人面前,蘇封的臉上也有笑容,只是那些笑容讓人看了心裡寒氣直往上冒.
蘇家的女眷不敢同蘇封正面抗衡,便教唆曼玉去踩蘇封的痛腳.
記得有一次蘇夫人贈給了曼玉一件衣衫,說是她穿上出現在蘇封面前,定然會讓蘇封動心,那衣衫也確實華美精緻,曼玉便高高興興地接下,迫不及待地穿上出現在蘇封的屋子裡.
結果,就是那次,蘇封徹底對她失去了敷衍的興趣.
";我明白了……";
曼玉想着想着忽然恍然大悟,原來蘇封想娶自己是因爲這個原因,他是看着自己會做藥有些用處,又有些小聰明,所以又想得些好處,又想利用自己去對付蘇家的那些人,一舉兩得！
這就說得過去了.
曼玉心裡的疙瘩總算解開,她一直沒明白到底蘇封看上自己哪點兒.
要說漂亮吧,皇上賜給蘇封的美人兒又會差在哪裡?他也一樣拒絕了.
要說就是喜歡自己不喜歡他吧……,相信他自己是棒槌……
所以這個理由,讓曼玉茅塞頓開,臉上也輕輕浮現了些許笑容.
知道緣由就好,就怕什麼都不知道,萬一讓蘇封不滿意了,他又用葉家威脅威脅,曼玉真怕自己一個失手將他給掐死……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說起來,總覺得現在的蘇封跟原先的有些不一樣,可不管如何,本質是不會變的,曼玉估計這會兒蘇封還沒來得及挖掘出內心鬼畜的潛質……
";小姐小姐,老夫人讓人來請您過去呢.";
采薇趕忙過來報信,服侍曼玉換了身衣衫去了老夫人那裡.
";祖母您找我?";
";你……同蘇家小子談得如何了?";
葉老夫人儘量讓聲音顯得不那麼急切,她只是好奇而已,這丫頭回來就沒個信兒,讓她一晚上都沒有睡踏實.
曼玉苦着臉,";談妥了.";
";談……妥了?";
";是,孫女兒定要讓他嚐嚐我葉家女子的厲害,不讓他悔不當初痛哭流涕這事兒就不算完.";
";……";
";三小姐您快別鬧了！";錢嬤嬤都要哭了,急急地用手去替老夫人順了順氣,老夫人怎麼還會有這種……有些傻的表情呢?
";祖母,孫女兒說過,若是這世上有誰是沒有心的,那必然是蘇封,若是孫女兒執意不嫁,他必不會食言,讓葉家從此沒落,蘇封有這個能耐.";
曼玉正了正色,";孫女兒姓葉,身子裡流着的是葉家的血脈,能有爹爹疼愛,有祖母憐惜,兄長愛護,孫女兒感激不盡,所以孫女兒會安安穩穩地嫁過去,只要能護住葉家安寧,孫女兒沒有怨言.";
";……";
葉老夫人盯着曼玉沉靜的面容看了許久,忽然就笑了起來,";沒想到大哥說得不錯,如今看來,確是有些同我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