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恭送完官差的蘇老夫人，轉過頭就是一臉怒容，恨不得將手裡拿着的鑲翠手杖甩到曼玉的臉上。
“太監公公幾番催促，孫媳便是想告知您也是不成的，聖命如此，老夫人恕罪。”
曼玉像模像樣地請罪，起身後讓吳嬤嬤將賞賜下來的東西好生請回去。
皇家賞賜的東西，隨便一樣便是上品，更加上有御賜的名頭，更是價值不菲。
老夫人看着吳嬤嬤讓小丫頭們小心地將東西拿走，心裡氣得不行，這是請罪的樣子？隨便張口一說便完事兒了？
“你，給我去蘇家的佛堂裡跪着，進門這麼久了，還沒有爲蘇家的列祖列宗祈福過，這是蘇家的規矩！”
進門的媳婦需要去跪佛堂嗎？蘇家的規矩可真是夠奇特的。
曼玉知道，嫁了人之後，長輩想要折騰人只需隨便想個名頭即可，這種所謂的“規矩”，她若是不照做，便是藐視長輩、有悖禮數。
“孫媳遵命，只是按蘇家的規矩，需要祈福多久呢？夫君說蘇家的列祖列宗俱是寬容英勇之輩，孫媳必定會用心祈福的。”
“兩個時辰。”
老夫人本沒想說個確定的時間，想讓曼玉一直跪倒自己消氣爲止。
哪家的女子聽見了跪佛堂居然還能想到問時限的？果然是狡猾得狠吶。
“如此，孫媳換了衣衫便去。這一身金銀，怕會閃了佛祖的法眼，是爲不敬呢。”
曼玉笑着回了墨玉軒。隨行的還有老夫人身邊得用的嬤嬤，一言不發地跟着，等着曼玉乖乖地去小佛堂受罰。
“墊厚點兒，藏在中褲裡。”
采薇急急地取了綿軟的墊子，給曼玉綁在膝蓋上，“蘇家老夫人既然想要夫人您去祈福，定然不會好心地備有蒲團。兩個時辰，夫人您可怎麼受得了啊……”
說着采薇就想落淚。忍住了用手擦了擦，一絲不苟地將墊子綁綁緊。
原先瞧着大人對夫人還算是用心，覺着便是嫁來了蘇家也是無礙，可現在。小丫頭不這麼想了，哪家夫人擁有進宮面聖的殊榮不得捧到天上去，蘇家卻轉臉讓夫人去跪佛堂！
“夫人，這個裡面奴婢裝了些小點心，您藏在袖子裡，餓了的話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可以吃上一塊，只是，這水可怎麼辦呢……？也不知道會不會給水喝……”
木檀也是面露慌亂，塞了一隻鼓鼓的小荷包在曼玉的袖子裡
。紅着眼睛冥思苦想萬一蘇老夫人不讓送水的要如何。
曼玉低着頭微笑，伸手將木檀和采薇撈在懷裡，溫潤香軟的身體讓她猶如採花君子一般舒爽地猛嗅了幾口。
曼玉來隋朝已有許多年了。早不會做些驚世駭俗的舉動，她想好好兒地活着，就要好好兒地遵守這裡的規則。
不過，她仍舊還是時常會被感動，被隋朝這些可愛又善良的人們，大都身份低微。卻盡職盡責忠心耿耿。
“夫、夫人？”
曼玉鬆開手，“不過兩個時辰而已。死不了的，不過這筆賬我記住了，讓你們夫人記住，可比什麼都可怕呢。”
華麗的衣裙換成素色的衣衫，袖子裡藏了食物，膝蓋上綁了軟墊，曼玉慢慢走出去，跟在兩個面色木訥的嬤嬤身後，往蘇家的小佛堂走去。
蘇家的佛堂比葉家慈安堂裡的那個要大太多了，更加的莊嚴肅穆。
裡面燃着淡藍色的青煙，鼻尖縈繞着檀香氣味，迎面，是一尊金身佛像，半垂着眼睛，俯瞰衆生，手指捏着手印，安詳、靜穆、崇高、完美。
地上果然是沒有蒲團的，陪着曼玉過來的嬤嬤，也似乎看不到一般，只等着曼玉直接跪下。
曼玉也不含糊，直接在冰涼地地面上跪下來，並不再問時辰的問題。
從何時算起？到何時爲止？還不都是蘇家老夫人說了算？
先跪着吧，到她手裡擁有了更多的籌碼爲止，到她名利雙收爲止，這些她都沒放在眼裡。
曼玉靜心凝神，在葉府的時候，時常陪着祖母禮佛，也是一待就是一兩個時辰。
檀香的味道能讓人心神寧靜，彷彿受到洗禮一般，並不算是難受的事兒。
然而曼玉在祠堂裡才待了一會會兒，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到什麼，便有人來爲這場祈福畫上了句號。
“誰讓你在這兒待着的？誰準你擅入蘇家的佛堂的？”
曼玉回過頭，蘇封揹着光站在佛堂門口，那兩個嬤嬤早已跪在地上了。
“給我回去好好兒待着，蘇家不是什麼地方都能讓你來的。”
“二少爺，這是、這是老夫人……”
“祖母是老糊塗了，佛堂清靜之地，可是何人都能來的？”
嬤嬤才鼓足了勇氣想要說一句，被蘇封毫不在意地打斷便不敢再多言，只能瞧着二少奶奶也是一臉茫然的從佛堂裡走掉
。
……
“他是這麼說的？也罷，到底是看不上庶女，也算是給那個不懂規矩的丫頭一點兒教訓，惹了蘇封的不快，可比我這般仁慈地略施小懲嚴重的多了。”
蘇老太太嘴角一翹，心情略微好了一些，女人可依仗的就是嫁人後的夫君？若是夫君都不喜，她的日子，可想而知……
……
老夫人心裡應該痛心疾首悔不當初的曼玉，這會兒正在試吃尹廚娘剛做出來的荷香栗子卷，清香軟糯的栗子餡兒心。外面的酥皮用荷葉裹着蒸的，咬一口香氣四溢，甜糯適口。
“讓丫頭們都嚐嚐。尹廚娘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
尹廚娘面上帶着謙虛的笑容，“夫人喜歡便好，若不是大人慧眼，小女子也不會有今日。”
“哪裡哪裡，就憑尹廚娘這手藝……，等會兒你剛剛說什麼來着？‘大人慧眼’？哪位大人？”
“……，竈上還擱着夫人的燕窩羹。我得下去看着才行。”
曼玉手裡還捏着半隻荷香栗子卷，想要喚住尹廚娘。又怕問出什麼讓她匪夷所思的答案出來。
蘇封將曼玉從佛堂裡帶出來之後，也沒同曼玉說什麼，自顧自地鑽進了他的書房裡。
晚上用飯的時候，曼玉看着面前可口地菜式。咬了咬嘴脣。
“你從哪兒尋來尹廚娘這麼個能人的？”
“……，你知道了？她可是前朝富戶裡的廚娘，後來遭遇變故，顛沛流離，正好瞧見了就救了下來，不過我對吃食不甚在意，剛好皓文兄看中了，說是可以去討好自己的妹妹……”
所以也還算是二哥哥送的？
曼玉心裡踏實了，乖乖地吃飯。
“那些人讓你做什麼。你無需照做，隨便說個由頭等我回來便是，我將小四給你不是讓他整日遊手好閒的。”
小四的臉其囧無比。抖了半天也不敢爲自己開口辯解，一旁的小七心裡默默欣慰，終於是有些長進了。
說到這個……，曼玉忽然覺着有什麼事情，想了半天，手悉悉索索地摸到桌子下面。解下來兩個厚實柔軟的墊子放到一旁，又從袖子裡滑出一隻鼓鼓的荷包。
蘇封看得眼睛都直了。沒讓采薇拿走，將那墊子捏在手裡仔細瞧了好久。
“也是我白擔心了，夫人如此妙計，便是跪上一會兒興許也是不礙事的
。”
“那可不一定，妾身代表的是夫君的顏面，夫君身顯名揚，妾身跪一會兒不打緊，若是讓夫君失了面子，可就不好了。”
曼玉如今應對蘇封是越發遊刃有餘，瞎扯唄，只要自己的情緒不會隨着他起伏，什麼樣的話她是信手拈來。
“娘，喝藥了。”
葉曼璟皺着眉頭，這屋裡的氣味是越發地難聞，王氏許是見蘇家沒什麼動靜，嘴裡說着不會怠慢，仍舊是苛待了不少。
吃穿用度雖然不缺，但已不是上乘的，就連來這屋中清理的丫頭，也是漸漸不盡心起來。
趙蓮雲的臉色蠟黃，在葉曼璟的服侍下將藥汁給喝下去。
沒了那些藥丸，趙蓮雲的身子依然沒有起色，這些藥汁苦澀難嚥，她強忍着吐出來的衝動吞下去，就是想要活下去。
“蘇家，蘇家，可，有消息？”
葉曼璟搖了搖頭，“葉曼玉那賤|人慣會做姿態，以色侍人，不知道用什麼法子迷惑了蘇公子，她嫁進蘇家帶了不少嫁妝，又籠絡了蘇家的下人……”
“是娘，不好，不該，帶你出來。”
趙蓮雲想着若葉曼璟這會兒仍在葉家，興許會比現在要強一些。
“娘，葉家已經不認我了，大哥哥也是指望不上的，女兒留在那兒又能如何？只是女兒不成想舅母如此不近人情，對咱們母女多加爲難。”
葉曼璟在趙家過慣了好日子，忽然被忽視了心裡極爲不平衡，趙蓮雲知曉之後，會同來看她的趙老夫人訴苦。
老夫人自然是疼愛女兒的，回回聽了回去狠說王氏一頓，王氏心裡怒極，卻不敢表現在面上，於是背後苛待地更爲嚴重。
“別，擔心，娘同，你姥姥，說去，她王氏，不過，是個，媳婦罷了。”
母女二人正說這話，那王氏卻是出現在了院子裡。
“妹妹？嫂子來瞧你來了，免得妹妹總在母親面前兒說嫂子不關心你們，妹妹？可在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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