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納個妾”……
葉曼璟的臉上血色全無，蘇黎輕描淡寫的話讓她的身子搖搖欲墜。
昨夜的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呢？說了會好好兒待自己，讓她享盡榮華呢？昨日的溫柔擁抱親暱碰觸呢？那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轉眼他怎麼就能說出自己不過是個妾室？
“玉丫頭，這可是你的姐姐，你就沒有什麼話想說？說起來，這姐妹之間相見，你的禮數去了哪裡？”
蘇夫人瞪了蘇黎一眼，慢悠悠地放下茶盞，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看着曼玉。
曼玉也是波瀾不驚地回看，“母親有所不知，女兒尚未出閣之時，二姐姐就已經隨着她娘離開了葉家，爹爹說了，只當他只有兩個女兒，媳婦如何能違抗父命？況且……”
曼玉的笑容加深，“母親曾說過蘇家的規矩嚴謹，莫非，蘇家的規矩裡還有這麼一條，二房的正妻需要向大房的妾室行禮？媳婦倒是不知情呢，不過晚些時候倒是可以向夫君問一問。”
“……你這孩子，原來是這樣，我哪兒知曉你們葉家的小事？既然如此，不行便不行吧，只是，瑾姨娘到底曾經是你的二姐姐，姐妹之情哪兒有那麼容易沒了的？”
“姐妹之情？”曼玉轉過頭，看＋＋着葉曼璟仍舊恍惚的容顏微微笑開了，“母親說的是，媳婦如何能忘？只是爹爹教過媳婦，得饒人處且饒人。只要瑾姨娘安分守己一些，媳婦還是願意裝作不在意的。”
蘇夫人的話接不下去了，她可沒過到曼玉會當衆如此不給葉曼璟面子，連一聲“二姐姐”都不願意再喊，還如此當着自己的面用話敲打葉曼璟，這是完全沒將大房放在眼裡啊。
“玉丫頭，你說的這是什麼話？便是你狠心不認了你二姐姐，又哪兒能這般在我面前教訓大房的姨娘？瑾姨娘纔剛進門，你讓她日後如何在蘇家自處？”
曼玉聞言輕笑了出來，似乎是聽見了什麼十分可笑的事情。她扭頭看向蘇黎。“大伯子，這瑾姨娘是您納的姨娘吧？並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大伯子說說，妾身一個二房的正妻，莫非。連大房的一個妾室都不如了？還要想着如何讓她自處？”
“如此。母親怕是心裡也不願見了我這個媳婦。媳婦還是別在母親跟前兒礙眼了，媳婦告退。”
曼玉面容有些幽怨，自憐自哀自說自話地就要退出去。蘇夫人心裡憋着火，可方纔她說的那些確實也有些不合禮數。
妾室說到底也只是個下人，她不過是氣惱曼玉沒將大房的人放在眼裡，豈料這丫頭乾脆借題發揮，若傳到外面，外人只會說自己亂了規矩。
“弟妹留步”，蘇黎瞧見了蘇夫人的面色，趕忙上前將曼玉攔下，“弟妹莫不是氣惱了母親？母親也只是覺着瑾姨娘同弟妹的關係，本該親厚些，全沒有別的意思。”
“大伯子何必安慰妾身，妾身明白的，妾身庶女的身份怕是讓母親不喜了，瑾姨娘雖是姨娘，可她卻是嫡女出身，母親更看重些也是有的。”
曼玉嘆了口氣，解語花一般地表示自己心裡明白。
“弟妹這話我就不愛聽了，先前的身份又能如何？左右如今弟妹纔是正正經經的蘇家少奶奶，弟妹爲人寬厚，豈是會跟一個沒名沒分的姨娘計較？”
蘇黎頓了一下，轉頭看向葉曼璟，“還不快來跟二少奶奶見禮？在那兒站那麼久，你的禮數都丟到哪裡去了？”
蘇黎的口氣不好，其中也有想要安撫住曼玉的意思，可聽在葉曼璟的耳朵裡，如同九雷轟頂，讓她的腦子裡“嗡嗡”地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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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她想的不是這樣的，她不是已經迷惑了蘇黎嗎？昨夜那樣的難捨難分，他怎麼捨得這般同自己說話？
蘇夫人此刻如同入定了般沒有任何聲音，蘇黎見葉曼璟還愣着，眉頭便開始皺起，還以爲這個女人是個聰明的，如此看來也不如何嘛。
“還不快些？”
蘇黎的聲音裡帶了一些不耐煩，葉曼璟這纔回過神，強忍着心裡的不甘來到曼玉的面前，低身對着她見禮。
曼玉筆直地站着，腦子裡想的是葉曼玉的前世。
當葉曼璟如願以償地成爲了蘇封的妻子，進門的第一日，葉曼玉便也是這樣給她見禮的，討好卑微地笑着，甚至還有一絲慶幸，慶幸能有個會幫着自己的姐姐做了正妻。
簡直是讓人無法回憶下去。
曼玉冷眼看着葉曼璟將禮數行完，臉上的表情纔有了鬆動，“如此倒是妾身狹隘了，大伯子剛納了美妾，想必心裡正歡喜着呢，也是妾身不好，掃了大伯子的興致。”
“弟妹千萬別這麼說，說起來，還是二弟有福氣，能娶到弟妹這般玉一樣的美人兒，真是令在下羨慕不已。”
蘇黎只要見到曼玉的臉上露出笑容，腦子便開始有些不做主，他見過的女子裡還真沒有能同曼玉媲美的，如此絕色爲何會便宜了蘇封？老天真是不開眼，若她是自己的妻子……
“夫人，妾身剛進門也不懂規矩，若是能在夫人身邊伺候，便是妾身的福氣了，還望夫人能夠允許。”
葉曼璟輕柔的聲音打破了凝滯，她順從地跪在蘇夫人的面前，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蘇夫人看了一眼曼玉，眼中的情緒不言而喻，語氣也軟和了起來，“你有這個心，便是極好的，果然是個懂禮數的姑娘，倒是沒讓我失望。”
讓她失望的人這會兒一點兒自覺都沒有地站在一旁，臉上巧笑倩兮，完全聽不出蘇夫人話中的意思。
葉曼璟心中一喜，急忙再次表示自己的誠懇，“夫人，妾身這裡還有幾瓶回春丹，是妾身特意讓人排了很久才得來的，還望夫人能收下。”
葉曼璟隨即讓小丫頭捧上一個小托盤，上面放着好幾只小瓶子，瓶身上寫着“回春丹”三個字。
“回春丹？莫不是回春堂的回春丹？”
“回夫人，正是呢。”
蘇夫人的嘴角彎起，笑容更顯慈祥，“回春堂的回春丹可不容易得呢，璟姨娘有心了。”
葉曼璟羞澀地低下頭，眼神往蘇黎那裡掃了一眼，嬌羞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她想要討蘇夫人的歡心，便使了人去詢問蘇黎，得知蘇夫人鐘意回春堂的回春丹，葉曼璟費了老大的力氣才弄到手的。
不過幾瓶子丹藥，居然價格堪比真金白銀，可這會兒看着，銀子倒是沒有白花。
葉曼璟流露出來的嬌柔讓蘇黎心中一動，再想着昨夜她的順從聽話，憐香惜玉的情緒又起來了。
“母親，璟兒是極孝順的，兒子不過提了一句，她便巴巴兒的讓人去回春堂取了號兒，便是兒子，怕是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葉曼璟的笑容更加動情，低着頭不敢去看蘇黎，只耳邊露出的紅暈，讓蘇黎心情極好。
葉曼璟心中冷笑，娘說的不錯，後宅女子又有哪個是沒些城府手段的？想要籠絡住夫君的心，她有信心比光有姿色的葉曼玉做得更好。
回春丹……，曼玉的眼睛緊盯在打擊那幾瓶丹藥上面。
她後來花錢讓人也買回來一小瓶，那價格真真是匪夷所思。
小小的赤紅色丹藥，親眼見着遠比何大夫形容的更讓曼玉心驚。
她將回春丹溶了水，又將之加熱，氣味及殘留物只能讓曼玉大致分辨出幾種藥物，然而她卻從殘留物中分辨出了紫石英一樣的東西。
曼玉腦子裡頓時便想起了一個名字，五石散，那裡面就有紫石英的成分。
魏晉時期的五石散幾乎能同搖頭|丸媲美，據說服用後可以使精神爽朗、氣色紅潤，對此十分推崇的何晏容貌俊美，面容細膩潔白，甚至有“傅粉何郎”的典故，在他的帶動下，魏晉服用五石散一時成風，卻也有無數的人因此喪命。
然而現在，回春丹與五石散有異曲同工之效，皆是服用了之後能得到煥發的容色，並且覺得神明開朗，故而得到追捧。
只是長此以往，任由回春丹如此炙手可熱，隨朝會變成什麼樣，曼玉都不敢去想象。
“弟妹？莫不是也對這回春丹有興趣？”
蘇黎瞧見曼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回春丹看，以爲她心生嚮往，笑着說道，“這回春丹可是近來京城大熱的東西，我也吃過一次，果然有些不同尋常，精神頭都足了許多，女子服用更是能容色豔麗，青春美貌呢。”
“不過，這回春丹可不便宜，尋常人可是吃不起的，玉丫頭你若是喜歡，我倒是能送你一瓶，只是這日後……，封兒並沒有給你什麼銀子做嚼用，母親也不想你爲難。”
蘇夫人“好心”地讓小丫頭將回春丹收起來，看着曼玉的眼神裡有淡淡的同情。
曼玉抿了抿嘴脣，回春丹的事兒她還沒有同蘇封說呢，若回春丹當真與五石散相似，這背後的陰謀便不是她能去揣測的，可是告訴蘇封……，曼玉還沒有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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