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玉在蘇府門口站了好一會兒，沉沉寧靜的夜色讓她的心神也清爽一些。
她覺得自己其實在犯抽，難道不是嗎？
覺着蘇封有危險便敬而遠之是不錯，然而到如今已是無法再遠的境況，聰明的人不是應該投其所好，降低自己的危險性嗎？
可她都做了什麼？
繼續同蘇封彆彆扭扭，哪怕蘇封已經表明了對她有些好感，仍舊作死的置之不理，彷彿，她一直隱隱在等着蘇封對她如同對前世葉曼玉一般的殘忍。
什麼不能忍受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氣節？在安穩的日子面前這些有什麼可在意的？
那爲什麼自己還敢處處同蘇封作對，處處探尋蘇封的底線？
曼玉不知道，難道說她心底篤定了自己再怎麼作死，蘇封都不會對她怎麼樣？
不可能吧……
晚上出府的事兒，蘇夫人那兒知道得很是迅速，第二日一大早，舒恆閣就來人了，說是夫人有請。
蘇封一大清早便出了門，曼玉昨晚睡得遲，兼之心裡又憂心祖母，躺在牀上輾轉了許久才沉沉睡去，這會兒腦子裡不甚清醒，擁着被子懵懵地發愣。
木檀一看這樣，無奈地又說了一遍，輕手輕腳地想將曼玉扶起來。
豈知曼玉分明點着頭表示她知道了，眼睛又忍不住合上要往牀上倒。
木檀瞧着這樣不行。“夫人，不若奴婢去回了舒恆閣的人？”
“……不用。”
曼玉掙扎着打起精神，想着蘇夫人要問的無非是昨日出府的事兒，想必葉曼璟也沒少摻和，正好她也想問一問，葉曼璟怎麼就想着要去葉家生事兒，莫不是閒的膩味了？
……
舒恆閣裡果然已是久候着了，蘇夫人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葉曼璟倒是低調地站在後頭，一點兒也不起眼的樣子。
“媳婦給母親請安。”
“還是免了。我可擔當不起。你眼裡還有我這個母親？大晚上的跑出去，也沒個人來請示一聲，你莫不是當蘇家是容你隨意進出的地方？！”
又來了，曼玉心中嘆息。蘇夫人果然是個分裂的。她的想法總是異於常人。這會兒想要拿捏自己的錯處，再過幾日，說不準又想要籠絡住自己。這樣奇葩的性子，蘇家老爺居然能夠與之感情甚好，也是夠厲害的。
見曼玉沒有反駁，蘇夫人的聲音又提高了一些，“不聲不響的就出了府，誰允許的？誰給你的這麼大的權利？莫不是仗着蘇封便忘乎所以了？說到底，我還是他名義上的母親！”
“母親息怒，昨個兒時辰已不早了，媳婦孃家來人說有急事，生怕驚擾了母親休息才未讓人通報，聽聞母親近日喉嚨有些不舒服，不知如今如何了？”
“誰同你說喉嚨的事情？現在說的是你目無尊長，便是知道我身子不適，讓人說一聲又有什麼難的？難不成我當真會攔住你不讓你出府？”
曼玉心中點了點頭，她還真就是這麼想的，情況緊急，若是蘇夫人那兒再耽擱一會兒，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所以她壓根就沒想讓人通知蘇夫人。
不過當然不能這麼說了。
“媳婦不過是着了急，想着母親寬厚，必然會體諒纔會如此，媳婦孃家出了些事兒，祖母身邊得用的嬤嬤匆匆前來，媳婦一時慌了神，便沒有顧上，還望母親原諒。”
“葉府出了事兒？”蘇夫人轉頭看向葉曼璟，“你昨個兒從葉家回來的時候怎麼沒有提到？”
葉曼璟輕挪步子走出來，蹲了蹲身子，“夫人，妾出府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不妥，妾身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呢。”
“說起來，這事兒同璟姨娘也有些關係呢。”
葉曼璟擡起頭，看着曼玉彎着的眼睛。
“三妹妹何出此言？”
“璟姨娘還是喚我二少奶奶的好，蘇家規矩嚴謹，別讓母親聽了心裡不舒服。”
葉曼璟的臉上一僵，面色白了白，咬着嘴脣爲難地瞧了一眼蘇夫人。
曼玉也注意到了，語氣更加柔和，“母親認爲媳婦說的可對？既然都是蘇家的人了，自然要以蘇家爲主呢。”
“……，嗯。”
曼玉的眼睛落回到葉曼璟的臉上，也沒說話，似是在等着什麼。
等到葉曼璟的神色變了幾變，終於心有不甘地叫出“二少奶奶”之後，才繼續往下說。
“昨個兒璟姨娘回了葉府，不知爲何同葉府的馨姨娘起了矛盾，馨姨娘懷着孩子，璟姨娘卻讓人生生跪了一兩個時辰，到了晚間，已是動了胎氣落了紅，媳婦這裡剛好有些上好的藥物，祖母這纔打發了人過來告知一聲。”
“不過一個姨娘，也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蘇夫人皺着眉頭，滿臉的不贊同，“一個姨娘，孩子沒了就沒了，至於這麼興師動衆？還來到蘇家告知，告知什麼？你是大夫還是有靈丹妙藥？一個葉府的姨娘倒是精貴得很？”
“靈丹妙藥”幾個字讓葉曼璟的身子一顫，她悄悄地擡眼掃了一眼葉曼玉。
她說不定還真有靈丹妙藥，能開的出懸壺堂，葉曼玉究竟有多大的能耐，葉曼璟還真不清楚。
“母親有所不知，我們葉家對子嗣都是極爲看重的，不論庶子庶女，都是爹爹的孩子，都是葉家的骨血，故此爹爹和祖母都十分緊張。”
曼玉不緊不慢地解釋，然後看向葉曼璟，“不知璟姨娘緣何要如此責罰馨姨娘？爹爹和祖母甚是不解呢，璟姨娘可是能告知緣由？”
葉曼璟抿了抿嘴，“不過一個姨娘，對妾身不敬，妾身略施小懲罷了，馨姨娘的月份也大了，妾身雖沒有生養過，卻也知道這會子跪上一跪是無礙的，三……二少奶奶別是也被一些人拙劣的演技矇蔽了纔好。”
“有大夫診斷，也已經落了紅，璟姨娘覺着這也是能夠作假的？馨姨娘雖然不過是姨娘，然而璟姨娘卻連葉家的人也算不上了，還能在葉家逞威風，璟姨娘果然高明。”
“你！”葉曼璟的臉更白了，轉身跪在了蘇夫人的面前，“夫人，妾身冤枉，妾身不過是惦念着爹爹和大哥哥，這纔想回去瞧一瞧，可沒想到，二少奶奶卻是這麼想妾身的，便是爹爹不認妾身了，妾身是葉家的嫡女也是永遠不會改變的呀。”
葉曼璟的臉上落下淚來，楚楚可憐聲淚俱下，完全是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曼玉瞧着好笑，她說的難道不是事實？若是爹爹或是祖母知道她會回去，怎麼會不提防着？還能出這事兒？
只是，蘇夫人的樣子，似乎並不是這麼想的。
“玉丫頭，話也不能這麼說，璟姨娘到底是葉家的嫡女，責罰一個姨娘也是說得過去的，這怎麼能是她的錯兒呢？”
葉曼璟擡起頭，淚盈於睫，眼中充滿了感激，“夫人……”
“母親，媳婦以爲，既是做了蘇家的人，便要替蘇家的名聲着想，且不說璟姨娘已經離開了葉家，便是葉家還認她，也是不好隨意插手葉家的事務，如若不然，葉家還以爲蘇家仗勢欺人呢，媳婦嫁進蘇家，雖有些讓母親不滿意的地方，這些基本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曼玉說的義正言辭，“如今葉家已是一團亂，雖然葉家比不上蘇家，可爹爹和兩位哥哥都是官職在身的，若是因此記恨上蘇家，母親，大伯子的差事才安定下來，您也是不願再生什麼事端吧？”
“這……”蘇夫人猶豫了起來。
葉家那幾個可都是文官，嘴皮子利索，引證文獻頭頭是道，殺人都不用見血的，若是讓他們纏上，弄不好真會出了亂子。
蘇夫人心裡立刻有了思量，皺着眉看向葉曼璟，“玉丫頭說的也在理，即便你惦記着你爹爹和哥哥，可也該謹慎着些，如今生出事端，若是影響到黎兒的前程，我定然也是保不了你的。”
“夫人……，夫人妾身知錯了……”
葉曼璟咬着牙認錯，心裡恨極了葉曼玉，這個女人每回都能尋到要緊的地方，彷彿時時都進退得宜，不過一個姨娘的孩子，她本沒有想過曼玉會來同她說這些。
馨姨娘是什麼人？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妾室，肚子裡懷着一個種，就精貴起來了？自己讓她跪一跪就有錯了？
“罷了，讓璟姨娘隨你回葉府認個錯兒？多帶些補品去，璟姨娘想來也不是有意爲之，同你爹爹說開了便是，父女哪兒有隔夜仇？還需玉丫頭從中多調解調解的好。”
曼玉嘆了口氣，“母親，認錯就算了，如今璟姨娘怕是進不了葉家的門的，倒是媳婦可以多去瞧瞧情況，若是如母親所言能多帶些補品過去，想必也能安撫安撫爹爹的傷心吧，哎……”
曼玉爲難地搖了搖頭，滿臉的無奈。
蘇夫人爲着蘇黎着想，也只得讓人去庫房裡，這一損失，蘇夫人基本全算在了葉曼璟的頭上。
明明是將曼玉叫過來指責她擅自離府的過失，怎麼到了後來，卻是變成了葉曼璟的不是？
蘇夫人皺着眉，正想再說葉曼璟兩句解解氣，一旁的嬤嬤端來了水碗和藥丸，“夫人，到時間進藥了，您的咳嗽似乎比昨個兒好些了，這藥果然有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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