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瑤將曼玉帶到謝老太爺身邊，老爺子換了衣服，琥珀蜜糖色繡松枝紋的衣衫，顯得他格外的精神。
老太爺擡了擡手，廳裡和戲臺上的聲音奇蹟般得都聽了下來，曼玉只覺得神奇，這是怎麼做到的？
“今兒的宴會，是爲了我妹妹媛兒從京城送來這裡做客的玉丫頭準備的，丫頭啊，準備得倉促，你不會怪舅爺爺招呼不周吧？”
曼玉十分明顯地抽了口氣，低下頭俯在謝老太爺耳邊輕聲說，“舅爺爺您在跟玉兒說笑呢吧？祖母可沒跟玉兒說您喜歡逗後輩玩兒呢。”
謝老太爺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旁陪站着的謝雨瑤擡了擡眼，看到曼玉的臉上有些侷促，似是並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可笑的話一樣。
老爺子笑了好一會兒才停下，面色較平日更加紅潤，讓花思鳳帶着曼玉認認親。
謝家老太爺有三個兒子，謝雲柏、謝雲鬆、謝雲杉，三人都已成親，花思鳳是二子謝雲鬆的妻子，最得老太爺的歡心。
曼玉見着了另外兩個表嬸。
大表嬸是續絃的，長得……比較嚴肅，不拘言笑的樣子，打扮穿着也比較偏愛素色，放在謝家一羣女眷裡反倒因爲樸素一眼能認得出。
三表嬸……，就跟大表嬸的反義詞一樣，那頭上身上戴得掛的，密集恐懼症患者都不忍直視，光是同樣款式的墜子就能有三個，手腕上一層層地套。這還能擡得起來嗎？
見過了表嬸，就是底下跟自己同輩的謝家子女們了。
曼玉覺得自己還算是比較理得清頭緒的人。不過謝家的子女對她來說絕對算是個挑戰。
大表嬸是續絃，並且暫未有所出。可大房有兩個兒子，三個女兒，這裡面有嫡有庶，但都不是大表嬸的孩子，嫡庶怎麼算曼玉是沒弄清楚。
二房簡單，嫡子謝志昊，嫡女謝雨瑤，沒了。
曼玉挺羨慕的，二表嬸沒有那麼多糟心事兒。怪不得年輕又漂亮，這在古代絕對是不容易的。
三房，呃，曼玉真沒記住，三表嬸養着一個兒子，不過二表嬸提了一句只是養在她膝下，女兒似乎有兩個，但也只有一個是她所出，哪一個曼玉也沒弄清。庶子庶女倒是最多，差不多能有七八個吧。
曼玉認了一圈下來，打算以後就跟謝雨瑤混了，至少清楚她的身份不是？
不過認完了親。曼玉倒是賺了不少東西。
謝家的人，出手大都大方，更何況老爺子那麼歡喜。她們自然要拿出最好的東西表示表示。
采薇能夠預見到，小姐之後定然又要對着這些流口水了……
“舅爺爺。這是祖母讓玉兒帶來給您的，說您生來膝蓋就受不得涼。用了最好的毛料給您縫的，祖母眼睛不好了，讓玉兒代勞，在裡面兒繡了佛經，希望能護得舅爺爺安穩。”
收了東西不能不回禮的，這雙護膝是曼玉自己做的，她聽祖母提過一次，便認認真真地繡了很久，路上才完工。
謝老太爺的笑容頓時就變了樣子，一直穩穩的手居然有了顫抖。
膝蓋不好不過是自己小時候逗小妹的，得到小妹的異常關心可沒少遭爹爹和弟弟們的鄙視，沒想到，小妹到現在還記得呢？
“好，好。”謝老太爺顫着手接了過去，緊緊地閉着眼睛，曼玉離得近，瞧見老爺子的鼻翼不停得動，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氣去忍耐。
“玉丫頭，那表嬸們可有禮物？”
花思鳳笑着跟曼玉開玩笑地索取禮物，壓抑的氣氛才慢慢地化解開來。
“自然是有的。”
曼玉將爹爹給她準備的禮物都散了出去，大人們倒還好，可跟她同輩的，就有些看不上了。
爹爹準備禮物講究心意，他覺得以謝家的家底，送再貴重的東西未必就合適，可惜，他估計錯誤了後輩們的想法。
曼玉親眼見着大房的一個姑娘，將手裡的東西很輕易地拋給身後的丫頭，眼睛裡的鄙夷一閃而逝。
“喲，這針腳可真精巧兒，玉丫頭，不會是你親手繡的吧？”
三表嬸將手裡的一個小荷包拿着看了兩圈兒，笑着問道。
“曼玉不才，讓表嬸見笑了。”
“真真是京裡來的，看看這手巧的，馨丫頭可算是謝家女兒裡面繡功最好的了，卻也是不如的，玉丫頭這纔多大，果然是金玉一般的可人兒。”
三表嬸身後的一個小姑娘擡起了頭，眼中露出些許不忿和懷疑，曼玉想着這大概就是三表嬸口中的“馨丫頭”？
她們多大仇？至於這會兒給她拉仇恨？不過是在錢嬤嬤眼皮底下的繡的荷包，能好出花兒來？
曼玉低着頭，臉上紅紅的，似是害羞。
“玉兒妹妹的手確實巧，不過三嬸嬸可不能因爲玉兒妹妹是客人便偏心呀，要我說，玉妹妹和馨妹妹的繡技各有千秋，只是風格不同呢。”
謝雨瑤笑得端莊，讓人如沐春風。
“還是瑤兒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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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三嬸嬸就是嘴笨，馨丫頭可不許生氣呀。”
謝雨馨抿着嘴笑，只一旁的手握成了個拳頭。
曼玉的到來不是誰都歡迎的，特別是謝家的庶女。
她們幹嘛要歡迎？
不是能投生在謝家就萬事大吉了，謝家的家底再好，那麼多兒子孫子等着呢，再分了嫡女們的，她們這些庶女跟尋常家的庶女又有什麼不一樣？
謝雨馨攥緊着拳頭，誰不想向謝雨瑤一般大度懂事？可她是嫡女！還是二房唯一的嫡女！
生來什麼都不用考慮，就有一份豐厚的嫁妝爲她準備着，她當然能如此優雅淡然。
嫡母說過。老太爺早就發了話，祖姑母贈給謝家的那份嫁妝財物。若是待他百年之後都沒人來謝家，就讓她們謝家的女兒分了。關鍵是不論嫡庶！
謝雨馨曾經見過一眼，祖父將祖姑母的東西妥帖地放在謝家最後面的庫房，派了人好生看守着，她因跟着大伯孃取東西的時候見過。
那麼多！那麼豐厚！謝家曾經居然那麼富裕！還讓祖姑母帶走這麼許多？
謝雨馨震驚了，謝家的庶女們都很震驚。
這麼多年祖姑母都沒有消息，她們本以爲能分到一杯羹，可誰成想居然這個時候來了人，還是個看上去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
試問她們這些謝家的庶女們，又有誰會真心誠意歡迎葉曼玉？
晚宴賓主盡歡。至少表面看着確實是如此。
曼玉仗着年紀小，有些話不想作答就傻憨憨地笑，怎麼可愛怎麼來，笑得人不好再問她什麼才作罷。
結果一個晚上，她的腮幫子就抗議了。
“小姐您別抽抽啊，我給您揉揉。”
采薇的手軟軟地貼在曼玉的臉頰兩側，笑抽筋了，這真是夠奇葩的。
曼玉也不想抽抽，臉部肌肉不自覺地就往上揚。她都控制不住。
“那您不能等會兒再看這些東西？”
采薇都無奈了，“木檀姐姐把這些拿走，小姐見了是真剋制不了的，別明兒再這樣就不好了。”
木檀把謝家人送的寶貝挪開。她也快看不下去了……
錢嬤嬤給曼玉浸了帕子捂上，“小姐，您在謝家安心住着。謝老太爺對您是真心疼愛，您就是住一輩子他老人家也是願意的。”
嗯？曼玉趕緊將帕子拿下來。“嬤嬤這是何意？我們來綿延不是爲了謝家和葉家的糾葛嗎？有那麼難處理？”
錢嬤嬤笑着將帕子接過去，“小姐有所不知。這事兒還真不是那麼容易的，老婆子們不會讓葉家那些個白眼狼碰到小姐，只需要您在綿延就是了。”
曼玉摸了摸稍微好些了的臉頰，她還是覺得不對勁，可到底哪兒不對勁，自己也說不上來，總之先住下，慢慢一步一步再看吧。
是夜，謝老太爺手裡是錢嬤嬤交給他的信，葉老夫人親手寫的。
他看了幾遍，纔將信紙在燈上燃了。
曼玉在謝家渾渾噩噩的日子開始了。
跟在葉家相比，其實也沒什麼差別，只是吃食更加精緻，用度更加奢華罷了。
每日跟謝雨瑤一塊兒繡繡東西，說說話，閒了去園子裡逛逛，看看景緻，再閒了就在謝家家丁的陪護下去幾家妥當的鋪子裡瞧瞧新鮮。
古代女子的消遣，不外乎就這麼幾樣。
曼玉起先覺得還能接受，她年紀尚小，不做這些做什麼呢？
可後來，謝家的女兒們幾乎日日排着隊來她的院子，她就有些扛不住了。
你們來就來唄，說的話明裡暗裡曼玉聽着都是在炫富的。
曼玉也不喜歡藏着掖着，一開始就直接表明了自己是庶女的身份，也沒什麼好藏的，隨便問問葉家的下人誰不知道？
於是那些先前還矜持的姑娘們不淡定了。
嫡女紛紛收起親暱的態度，無形中平添了高傲，而庶女們也沒跟她親暱得起來。
都是庶女，憑什麼她的命就那麼好？
曼玉到後來都懶得應付，好在謝雨瑤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態度，平和地讓人心生好感。
曼玉心想，那些女的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該消停了吧？還偏不！來得更加頻繁。
炫富變成了炫身份，不能炫身份的庶女則開玩笑地有些排擠。
要排擠回自己的院子不行嘛！曼玉嘆了口氣，大概自己長得太沒有震懾力了。
謝雨瑤在一旁看着，越看越是心驚，她從不認爲一個才這點大的小姑娘能有這麼驚人的忍耐力，有時候曼玉隨便說一句，看似天真無邪，能將姐姐妹妹們堵得岔了氣兒。
怪不得祖姑母會讓葉曼玉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ps：感謝無言mo的香囊，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