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在決定與二皇子出來說話時,白希雲就早料想到今日必然會碰上張氏。他在錦繡園和金香園裡都留了人,那麼老太君和張氏必然也會想方設法在他的沁園安插人。沁園中的下人不多,都是他安排妥當的,可以確定沒有混入外人,但這並不代表張氏和老太君不會在沁園外留人窺探。
出來的一路上他們遇到過兩個小丫頭子還有兩個擡水的粗使嬤嬤,將他們的行蹤說出去,或者直接去報訊也不是不可能。
白希雲打定主意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且他根本不覺得即便身世曝光,他有任何對不起旁人的地方,是以這會子他是幾人中最爲坦蕩的。
相反,二皇子在看到張氏時,心下已經極爲反感。就憑張氏對待白希雲的種種苛待,加上她和老太君齷齪的人品,他原本就已經很是討厭了。如今這婦人更是爲了榮華富貴不惜扯謊,說什麼他不是皇子,告訴他他所擁有的一切都不該屬於他,他就更討厭他們了。他們的心思難道他會不懂?分明就是貪得無厭,想做幕後的貴人嗎!
二皇子不悅的別開眼,看都不想看張氏。
張氏目光殷切的主注視着二皇子,卻在他這般冷淡的反應之下無法上千,更是得不到絲毫迴應,她臉色煞白的停住腳步,竟是敢再繼續上前,生怕撞上二皇子冷淡的眼神。
白希暮察覺到幾人神色有些不大對,奇怪的看了看見了二皇子竟然“唬的”不敢說話的母親,心下十分的不解。
二皇子常常在家中走動,雖然只與白希雲親近,其餘人不過是點頭之交罷了,可這般常見的人,也不至於就嚇成了這幅模樣,叫二皇子瞧着豈不是失禮?白家的笑話已經夠多了,何苦再增加這一個。
白希暮便拉了拉張氏,隨即帶頭行禮。
“二殿下。”
張氏回過神來,卻無論如何都屈不下膝蓋。
她可是二皇子的親孃,哪裡有親孃跪兒子的道理?
白希暮見張氏只顧在呆呆立着,不免又扯了扯張氏的裙角。
二皇子最受不了張氏那副期期艾艾,好像他欺負了她似的模樣,冷然道:“三公子快起來吧,你也不必白費力氣了,既然不是成心行禮,我也受不起。”
張氏咬着下脣,心內的怒氣翻騰着,卻又不敢多言。
白希暮站起身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求救的看向白希雲。
白希雲便行禮道:“二殿下不必動氣,家母近些日身體不適,神情有些恍惚,着實不是故意不講禮數,還請二殿下見諒。”
“快不要如此。”二皇子連忙雙手攙扶着白希雲起來,親暱的態度與對白希暮君臣有別完全不同,更不要說對待張氏的冷漠嫌惡了。
張氏見狀氣的臉色發白嘴脣發紫,斥責之言險些就要脫口而出——白希暮纔是你的親弟弟啊,你怎麼對個仇人的孩子如此體貼關心,對自己的弟弟就擺出那麼一副臭臉來?
可是滑到口邊,張氏愣是咬緊牙關沒有開口。
因爲這件事白希暮完全不知道。
她倒是不在乎白希暮是否知情,可是她也不確定白希雲是否知道。
如果白希雲知道了自己纔是皇子,二皇子其實是佔了他的位子,他會不會想要各歸各位?畢竟,繼承皇位可絕不是一件小引誘。就算白希雲考慮到生母萬貴妃以及外家萬家的安全不肯將事情說開來,誰又能保證他不會暗地裡陷害二皇子?
她的兒子心地醇厚,對白希雲毫不設防,萬一被算計了,豈不是太冤枉了?
張氏如此就只忿恨的瞪着白希雲,到底是將難聽的嚥了下去。
而二皇子眼瞧着張氏對待白希雲如此,心下更不喜了。
就連一旁的白希暮都覺得張氏如此有些無理取鬧,且在外人面前如此對待白希雲着實太過不妥。
“娘,不如咱們先回去,二殿下與二哥必然是又要緊是商談。”
張氏聞言不悅道:“二殿下是做正經事的不假,可你二哥能說什麼正經事?不過是二殿下關切你二哥身體罷了。”
白希暮聞言皺眉,眼瞧着二皇子面色不愉,忙趕着在他開口之前起身拉着張氏走開,低聲道:“娘,這個場合你不該如此說話的!二哥再不濟也是朝廷命官,還是皇上御口破格封,你不想對二哥好,難道還想說皇上沒有識人知人的能力和眼光嗎?”無錯小說網不跳字。
張氏纔剛只覺得二皇子不該被白希雲矇在鼓裡,對白希雲的恨讓她口不擇言,現在被白希暮提醒之下她才深刻覺得不妥。臉色也因尷尬而漲的通紅,轉回身看向二皇子與白希雲,想要道歉賠罪,卻又拉不下臉。他們一個是她的親生子,一個是她的養子,自己這個做孃的要在他們面前低頭,真真是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是以張氏如今只是高傲的擡起下巴哼了一聲。
白希暮險些要被張氏氣的吐血。
母親是怎麼一回事,若是道理沒有與她說明,她這會子犯倔也就罷了,話都已經說的這樣明白了,張氏還在此處擺出一張臭臉來給人看。
白希暮被張氏氣的臉色漲紅,尷尬的對二皇子和白希雲笑笑。
二皇子早已膩味了張氏這幅哀怨的模樣,倒像是他對不起她了似的,他一個男人,又生在皇家,着實沒有必要爲了一個無知婦人拂袖道:“罷了,安陸侯夫人與三公子若是有事就請自便吧。”
張氏一直癡望着二皇子,腦子裡勾畫着要如何才能與他相認,所以壓根兒就沒聽見他說了什麼。
二皇子話音落下,見張氏還沒有離開之意,且還用那種眼神來看自己,當即便不悅的皺了眉。
白希暮看的冷汗都冒了出來,焦急的扯了張氏一把,代她回答道:“是,那我們就告退了。”
張氏這纔回過神來,見幺子拉扯着自己往一旁走去,慌忙的道:“如此焦急是要做什麼?你拉扯我做什麼啊!”說着話還不住的回頭去看二皇子。
白希暮忍着扶額的衝動,好容易纔將人帶出了花園。
看着二人背影,白希雲無奈的致歉道:“二殿下,還望不要將此事放在心上,家母許因家父前些日的情況而心焦,加之素來又看不慣我,見了我態度就難免不好,倒是帶累了殿下也跟着受罪,着實不該。”
“快無須如此。你家中是什麼情況難道我會不知?”二皇子攜了白希雲的手同遊幾步以示親近,這才放手,嘆息道:“只是想着你整日生活在這樣環境之中,對你不好的人若是個外人,你上可以不理會,再或者可以敵對,只是對方是自己的父母,又能怎麼樣。”
白希雲聞言,便察覺到這是二皇子的試探,他們二人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好友,可是涉及到身世問題,二皇子到底也還是不放心的。
白希雲心中不無傷感,卻不會在這個時候去觸碰二皇子的底線,更何況他是真心珍惜二皇子這個朋友。即便未來難料,他也不想因爲身份、地位的關係失去了這個朋友。
“你說的是。到底是自己的父母,要對我如何我也只能笑納的。我這幅殘軀原本就多病體弱,若不是老天垂憐讓我遇上了妙兒,或許早就該將壽數折還了,如今是我無所謂,卻總是覺得到底委屈妙兒。”
二皇子在白希雲說話時候仔細觀察着他的神色,見他憂傷無奈都不是做僞,且這些年來白希雲的苦難他也都一路見證感同身受,二皇子就覺得自己竟然懷疑起至交好友來,着實有一些不應該。
那白張氏和安陸侯老太君兩個婦人到底是什麼人品,恐怕天下沒有人不知道的。他們說的話又怎麼能夠全信?二皇子心內便生出一些愧疚來。退一萬步說,就算身世上真的有個什麼,白希雲也是不知情被矇在鼓裡的一個,他原本就生來孱弱,被苛待多年,這會子要是因爲張氏和老太君的幾句讒言而影響了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那豈非是自己的罪過了?
思及此,二皇子已將張氏所說的那些一一下子都否定的一乾二淨,打算清理乾淨腦海中的猜測了。
二人便一同踱步往沁園的方向散步,白希雲便道:“二殿下此番出行要打探清楚三殿下他們是否隨行,除了防衛方面,也要顧及皇上愛好纔是。”
二皇子一愣,才道:“愛好?你是說……我明白了。”
二皇子常伴聖駕左右,自然最是瞭解皇帝的喜好,行圍之時又有些什麼可以行樂的自然是心下了然。雖然自己冷靜下來,這些東西未必計劃不到,可是白希雲肯與他直言不諱的說起,就足以證明白希雲對自己的一片真誠。
二皇子就抿着嘴脣笑。
白希雲也是微笑。
二人才剛走到沁園門前,迎面正瞧見齊妙與婢女走來。
見了二人,齊妙笑道:“正要去尋你們回來用飯呢。”
白希雲上前去挽了齊妙的手,小心的扶着她道:“叫婢子來就是了,你身子重,何苦勞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