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妙笑着頷首道:“多謝娘娘關懷。臣婦雖身子重,但身體也是好的,出門身邊的人伺候的也小心,不會有事的,娘娘不必爲臣婦擔憂。”
“哪裡能不擔憂呢。”身邊沒有外人,萬貴妃說話也就可以自在一些,“你畢竟年輕,又是頭一胎,而且你這孕中也並非太平度日,磕磕碰碰勞心勞神的時候多着呢,就是鐵打成的身子,經過這麼多的折騰也早該乏了,你說這樣的情況我又怎能不擔心。”
身邊沒有別人時,萬貴妃並不自稱“本宮”,與齊妙說話也自然。
齊妙真切的感受到了名爲母愛的感情,心下又是感動又是歡喜,笑着道:“娘娘真可無須擔憂。我自個兒調製的藥都是最對我自個兒的症狀的,而且一切準備也都已經就緒,曲太醫和接生嬤嬤那裡也都打好了招呼。”
萬貴妃望着齊妙,表情十分溫柔。
到了這個時候,自己反倒是被她溫柔安撫的那個,照道理說,最該憂心忡忡的不該是齊妙麼。
如此懂事體貼,真真叫人疼惜到骨子裡去。
趁着左右無人,萬貴妃又與齊妙說一些體己話。
而齊妙此時卻是擔憂想着剛纔他聽見的動靜。若是她沒有聽錯,纔剛她似乎聽見院子中有女子尖銳的抱怨聲。
敢在萬貴妃宮中抱怨的,定然不會是宮女下人,說不得是某些沒有眉眼高低的宮嬪。
不過想到今日是徳王妃新婚後第一次入宮謝恩的日子,齊妙又有些懷疑吵鬧的是徳王妃。
可她依舊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就是腦子再笨,在衝動不懂規矩的人,應該也不會在萬貴妃的宮裡吵鬧吧,那不是勇氣,呢是作死。
見準了時機,齊妙問道:“貴妃娘娘,外頭似有個女子在吵鬧。”
萬貴妃回頭看了眼門口方向,隨即冷笑道:“不用理會她。我原本還以爲她應該是個穩重聰明的。誰承想她竟是個頭腦衝動的蠢材。敢在宮闈之中叫囂,簡直是不將宮規放在眼裡。”
齊妙十分驚訝的發現,萬貴妃對新進門的徳王妃十分不喜!
難道這便是正常的婆媳關係,即便是沒有相處過的兩個人也是天敵,相看兩厭?
萬貴妃並不是個無理取鬧的人,八成還是徳王妃哪裡做的不對了。其實若徳王妃自己不吵不鬧,事情也壓的下。現在她都聽見了,外頭肯定不少宮人聽見,徳王妃自己的名聲真不知是要還是不要了。
可見,徳王妃這會子應該是怒極攻心,不顧這些了。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她纔剛進院子來時候還好好的。
萬貴妃見齊妙蹙眉,知道她是在擔心永壽宮裡鬧出大事來叫人聽了去好說不好聽,禁不住安慰道:“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這事兒是我與趙其芳之間的事,與旁人都沒關係。她既然敢放肆,就早該做好觸犯宮規承受懲罰的準備。”
齊妙聽的心驚膽戰。
萬貴妃的意思,是打算嚴懲趙其芳,是要將事情鬧大了?
可是她並未聽說趙其芳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萬貴妃看着齊妙的神色,就知道齊妙在想什麼。可是她絕不會將自己要爲她報仇的想法告訴她的,面的徒增她的擔憂和愧疚。
眼瞧着時辰差不離兒,再多就會引起懷疑,且外面的趙其芳也已經氣的足夠了,這才道:“你身子重,不適宜勞累,我就不多留你了。”
說罷了高聲喚了落霞進來:“你去預備馬車,鋪的厚實一些,仔細送齊大夫回去。”
齊妙聞言道:“多謝貴妃娘娘費心。”
“本宮的脈象都是你看的,身子也是你調理好的,若要道謝也是本宮來謝你,不過動動嘴皮子的事你反倒藥與本宮客套。”
身旁有外人,萬貴妃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那般,自稱也變回了本宮。
齊妙能感受到他人對自己的善意。
萬貴妃對待她,以後感激,有溫柔,也有欣賞,她看向自己時眼中都泛着笑意,像是眼神會發光。她這般對待自己,齊妙心裡是十分感激的。是以現在看着萬貴妃又恢復冷淡高貴的模樣,只覺得這模樣與對着自己時溫柔反差太過劇烈,莫名的覺得有趣兒。
落霞叫人預備妥了馬車,便進了殿中回話。
“貴妃娘娘,齊大夫,馬車已經齊備。”
齊妙聞言對萬貴妃一笑,小心的一手扶着腰一手由宮女攙扶着站起身來,“貴妃娘娘,臣婦這就告退了。”
“去吧。告訴馭夫趕車時候仔細一些,可不要將人磕碰到了。”
“是。”落霞知道萬貴妃對齊妙雖然有時候不冷不熱,但心裡卻是看中的,且自從有了齊妙的調理,萬貴妃的身子也比從前好了許多,往後要仰仗她醫術之處還有許多。是以落霞上前來,親自代替了宮女,仔細的扶着齊妙出門。還不住的提醒她仔細留神,注意腳下,注意臺階之類的話。
在院中與小內侍鬧的不愉快的趙其芳,這會子已是怒氣翻騰,揚起手來就打算抽這不長眼的閹人一個嘴巴子。
誰料想一擡頭就看到了齊妙。
如此衣着華貴,大腹便便卻不減嫵媚的美人,真真賞心悅目。就連自己同爲女子,望着這樣白玉雕琢一般的美人兒都禁不住想多看幾眼。
然而下一瞬,趙其芳的目光就落在了落霞身上。
落霞是萬貴妃身邊得力的女官,竟然會親自去攙扶着齊妙!?
她齊妙到底何德何能,什麼本事,竟然能將萬貴妃和她身邊的人和都收買了?
難道萬貴妃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明明已經定親,心裡還念着別的女子嗎?難道萬貴妃不覺得這樣是不對的嗎?
如今她被安排在偏殿內晾着,且與內侍爭吵,齊妙卻是被女官和氣的攙扶出來,一直送到宮門口的馬車旁邊。
這樣的差別待遇,趙其芳強壓着纔沒讓怒火燎原。但是從前對齊妙的恨意若有十分,現在也已變成百分了。
趙其芳還預爭吵,忽然見有宮女到近前來,“回徳王妃,貴妃娘娘有請。”
終於肯見她了!?
趙其芳在廣祿伯府中也是嬌生慣養着長大的,何曾被這般冷待?新婚後拜見公婆,就能叫她從早起意只等到晌午,這樣的話若是傳開來,叫她往後可怎麼見人?
何況萬貴妃說是忙,其實呢?纔剛她還優先見了齊妙,且還聊了那麼久。
趙其芳憋着滿肚子的怒氣,快步就往正殿去,上了丹墀,進了殿門狠狠的瞪了一眼撩暖簾的宮女。與她那豐富的表情相比,宮女木訥的神色就成了極度的反差。
繞過插屏到了側殿,撲鼻而來便是茶香和清淡的果香。屋內溫暖如春,絲毫不似方纔的偏殿那般寒冷。而萬貴妃正披着件白兔毛領子的褂子看賬冊。
彷彿趙其芳進了門來,萬貴妃根本就不知道。
看賬冊?趙其芳心裡根本就不信萬貴妃只是單純的在看賬冊。她分明就是不待見她,才故意的來爲難她!
“母妃金安。”趙其芳強迫自己冷靜,提着裙襬行了大禮。
萬貴妃垂眸,長睫遮住眼眸,目光一直落在賬冊之上。並未利舊回答。
萬貴妃不吩咐,趙其芳便不能起身,依舊是那般規矩的跪着。心裡原本壓抑的怒火就再一次升騰起來,似乎要將她的血脈都燒穿。
這般慢待,不但叫她等,還叫她跪着,簡直是欺人太甚!她的命爲何這般的苦,怎麼就會遇上這樣一個惡毒的婆婆!
萬貴妃手中的賬冊翻了一頁,似乎這時候才忽然發現面前跪着個人似的,慢條斯理的道:“來了?起起來吧。”
“多謝母妃。”趙其芳總算能站起來了。
萬貴妃聞言卻是蹙眉,淡淡道:“你稱呼本宮什麼?”
是趙其芳一愣。
“母妃啊。”
萬貴妃冷淡的笑了:“徳王妃真會說笑。我只有徳王那一個兒子,也只有他稱呼本宮母妃,你在這裡這樣稱呼,本宮聽着彆扭。”
趙其芳的臉色騰的通紅,紅暈一直燒到了耳根脖領子。
萬貴妃淡淡道:“怎麼,大婚之前沒有嬤嬤登門教導你的規矩?連最基本的常識都不懂。本宮看來,下面的這些奴才越來越不中用了。連徳王妃的規矩都教導不好,要他們來何用?”
趙其芳不等開口,外頭落霞趕着回來了。
萬貴妃問:“怎麼樣?”
落霞忙行禮:“回娘娘的話,齊大夫已經安全出宮,她請奴婢來行禮多謝娘娘。”
“嗯。”萬貴妃依舊慵懶冷淡,回答的漫不經心。
趙其芳咬着下脣。
他在這裡被爲難,可是齊妙卻安然無恙的出去,萬貴妃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萬貴妃這下子目光終於落在趙其芳身上了。上下剮了她幾眼,這才道:“怎麼,還沒想起來要怎麼行禮?”
趙其芳面色一僵。
難道萬貴妃今日是打定主意要給她出醜的?
站起身來,趙其芳仔細回憶所學的規矩禮儀,行了大禮道:“見過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萬貴妃這才輕哼一聲,笑道:“這一次稱呼上倒是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