徳王不肯再施捨一點注視,拂袖而去。
趙其芳嗚咽的哭聲迴盪在臥房裡,她掙扎着爬起來,腫着一張臉奔向門前,可屋門卻被小內侍一左一右的推上,隨後便從外頭鎖上了。
趙其芳大哭着拍門,含糊不清的嚎叫:“放我出去!王爺,你不能這樣對我,王爺!”
可是饒是她再叫嚷,也沒有人回答,只能看到廊下宮燈散發出昏黃的光暈,將下人們的身影投射在格扇門窗之上,有人影來來回回,隨即就能看到有人拿了木板,將窗子從外頭也釘上了。
錘子和釘子的聲音砰砰作響,震的趙其芳心口絞痛。
趙其芳原還想着能否趁夜跳窗出去,不成想徳王竟做的如此徹底,竟連窗子都給堵上了。
慢慢的滑坐在地,趙其芳雙手捂着臉委屈的大哭起來。
她好恨!恨毒了對她無情無義的徳王,也恨毒了勾引了徳王的齊氏。她是最無辜最委屈的一個,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從成婚那日起至今,她一直在努力的討徳王的喜歡,可是每一次飽含希望的付出,換來的都是徳王冷淡的對待。她的心是肉做的,也是會疼會絕望的!
徳王說她善妒,她怎能不妒?徳王將齊氏喜歡到了那種程度,竟不顧風險的就將人綁去金屋藏嬌,全然不在乎皇上知道了會怎麼看他,也不在乎她這個王妃知道後心裡是什麼感受。
她的感受,沒有人在乎。徳王看着她厭煩的就像她是老鼠臭蟲。
若這麼討厭她,當初爲何還要娶她?又不是她哭喊着非要嫁給徳王的,這親事還是萬貴妃在世時主動提起的!將她娶進門又冷待他,這樣算什麼?
回想大婚之後的生活和徳王對她冷淡的態度,趙其芳滿腹的委屈無從訴說,直哭的肝腸寸斷。
正房裡這麼大的動靜,一下子就驚動了趙其芳陪嫁過來的乳母譚氏。
譚媽媽原本這兩日感冒了風寒,今日吃了藥就睡下了。誰料想小丫頭來回話將她從被窩裡拉扯出來,竟是告知了這麼大的一個消息。
譚媽媽細細的問過了過程,又從小丫頭口中聽了徳王所言以及趙其芳的現狀,慌亂的手都顫抖起來,“不好,這樣怕是要不好啊!”
小丫頭被譚媽媽的臉色嚇到,顫抖着聲音問:“譚媽媽,您說怎麼不好,咱們該怎麼辦?”
“王妃的事情做的是不對,可在怎樣王爺也該顧及到王妃的顏面,就算不顧着王妃的臉面了,好歹想起廣祿伯來也會收斂幾分,如今這般對王妃拳腳相加,可見是氣的狠了……王妃做的也的確有些不夠策略……這事不行,必須要告訴伯爺和夫人,若是他們不出手,王妃怕是要被休棄了。”
小丫頭一下子白了臉,“被休棄,那……”
“你去叫了豔青來,快去!”譚媽媽趕緊催着小丫頭去叫趙其芳陪嫁的一個婢女。
不多時豔青就快步的來了。
譚媽媽拉過豔青的手,低聲道:“如今王妃有難,咱們不能不理會,別人咱們指望不上了,你這就悄悄地溜出去,回伯府告訴伯爺和夫人,無論如何也要出面想法子救救王妃,否則王妃怕是會被休棄。”
豔青臉色灰白,顫抖着嘴脣道:“怎,怎麼會這樣!”
譚媽媽道:“現在沒空說那些了,你快去!”
豔青連忙點頭,小跑着出去了。
譚媽媽又囑咐報訊的小丫頭,“你想法子給王妃通個氣,給王妃送些外傷的傷藥以及飯菜去,就算要禁足王妃,王爺也不會斷了王妃的飯菜吧。你去告訴王妃,不要急,咱們已經找伯府想辦法了。”
小丫頭聞言心裡多少安定了一些,照着譚媽媽的吩咐去辦了。
這一番話說下來,譚媽媽不自覺流了滿腦門子虛汗,靠着大引枕閉着眼喘息了許久纔將悶在心口的一股氣喘順了,可是心依舊是懸着,只盼望伯爺和夫人能夠都有法子救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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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清晨已有些寒冷,窗外的青草綠葉上都掛了一層露水,打開窗便有微涼的風迎面吹來。齊妙和白希雲用過了早膳,哄着元哥兒玩了一會,就披了厚實的襖子攜手在莊子裡繞着圈散步。
崔嬤嬤、淺青和白縷遠遠地跟在二人身後,望着他們相攜的背影,心裡便覺得好生羨慕。白希雲與齊妙的感情好的讓她們都感到意外。當下男子娶妻之後相敬如賓的多,不納妾的幾乎沒有,合論白希雲和齊妙之間,還有那麼多的波折,齊妙還被綁走過。
女人家的,怎麼證明自己沒被玷污?回府時她們都替齊妙捏一把汗,誰知白希雲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依舊對她這般好。
這樣疼惜妻子的男人,雖然有些冷淡,但心地定然是不壞的。齊妙又是大夫,仁心仁德,他們也真是幸運跟了這樣好的主子。
齊妙與白希雲並不知道後頭的人都在想什麼,齊妙低聲道:“往後咱們二人早晚都要來散步,等適應了還要多增加一些活動,這樣對身體有好處。你這幾日虧損的厲害,藥膳我也要重新研究個配方了。”
“一切都依你。”白希雲輕笑道:“你給我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叫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齊妙仰頭看着白希雲的側臉。他的五官英朗深邃,側臉的輪廓十分漂亮,似乎察覺到齊妙的視線,白希雲也低下頭看向她,二人目光相對,齊妙能從白希雲的眼中看到璀璨的星芒。饒是都有了元哥兒,齊妙的臉上仍舊忍不住燒紅起來。
白希雲看着她溫潤如水的眼睛笑彎成了月牙,心裡就喜愛的發癢,忍不住輕輕地捏了她的臉頰一下。引得齊妙輕笑嗔怪。
二人這般輕鬆的說笑,看的後頭跟着的人更歡喜羨慕了。
正當這時,就見粉牆上葫蘆門外有個小廝探頭探腦,仔細一看卻是白希雲身邊的喜來。
白希雲笑着停下腳步,衝着喜來點頭。
喜來就笑嘻嘻的進來,給齊妙和白希雲都行了禮。
白希雲知道喜來有要緊事說,與他到了旁邊低語了幾句。
齊妙不方便跟過去,就立在遠處等候。
不多時白希雲就低聲吩咐了喜來兩句,眼見着喜來行禮去了,白希雲也回到齊妙的身邊。
二人攜手繼續繞着圈子。
齊妙問:“怎麼一回事,神神秘秘的。”
白希雲低聲道:“也沒什麼神秘的,徳王府上的消息,徳王將趙氏關了起來,皇上禁足了他,他又在我這裡跌了體面,沒處發泄自然拿趙氏出氣,回去將趙氏痛揍了一頓也給禁足了,趙氏的丫鬟回了廣祿伯府上求援,可廣祿伯攔着廣祿伯夫人,說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堅決不肯幫忙。”
齊妙一想就明白了:“如今徳王這個光景,廣祿伯是不想惹禍上身。劃清界限也好將來摘得乾淨。”
“是啊,他是想摘乾淨,可是不論怎麼摘,他都是徳王的岳丈老泰山,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也難說,難保將來萬一有什麼廣祿伯會來個大義滅親?”
白希雲笑了:“需要的時候自然不會留情的。這些人,都是無情之人。我最瞧不起那些對女人和孩子下手的男人。想不到徳王竟然會對趙氏拳打腳踢,連牙齒都打落了,這也真是太丟人。”
齊妙想起徳王對待自己時的模樣,渾身雞皮就都戰粟了起來,“龍生龍鳳生鳳,他隨了他的父母罷了。這些日怎麼沒見白家人來?”
白希雲冷笑道:“咱們一家子鋃鐺入獄,白家躲還來不及呢。”
齊妙搖頭道:“白老爺和老太君他們是做的不好,可是瀾姐兒和汐姐兒都是年輕小姑娘,哪裡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留在白家,他們倆的前途很難說,弄個不好會被白老爺低嫁換銀子。”
“這都是命啊。”白希雲嘆息道:“不過你放心,若我能幫襯的,對於汐姐兒和瀾姐兒我是會幫襯一把的,就如同幫襯大哥那樣。至於白希暮,我就不想理會了。”
齊妙擡眸看了白希雲一眼,隨後道:“他現在與白老爺一個鼻孔出氣了。”
二人只說了幾句白家,就繼續聊一些輕鬆的話題。
而田莊門前,齊好的馬車剛剛停下,迎面就碰上了另外一輛馬車,下人們同時去敲門。
門子應了,開門請人入內,齊好在梅若莘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擡頭,就看到了對面的齊將軍和齊婥。
齊好的嘴角抽了抽,不情願的與梅若莘上前行禮:“想不到父親和二妹妹也來了。”
“自然要來,到底是一家子親人,姑爺這裡有了事,沒道理我要裝傻。”齊將軍看不慣齊好,但是如今梅若莘不但不癡不傻了,還在金吾衛裡領了差事,比他在皇上面前都得臉,齊將軍自然不好對齊好如何。
齊好撇嘴。
前一陣白希雲落魄時,她可沒見齊將軍這個岳父前來幫一把,現在看着人都沒事了纔來,而且帶着齊婥,必定有所求。
齊婥的眼神一直落在高大健朗的梅若莘身上,這時才收回目光 ,笑着給齊好行禮:“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