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氣冷,醫院裡的窗戶都緊閉着,讓人感覺憋悶的慌。
慕希雅獨坐在病牀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揪着手裡的花,可憐那粉紅色的漂亮康乃馨,在她玉手的摧殘之下,片片凋零,直到最後只剩下光禿禿的一支。
杜蘭關門進來的時候,地上已散了一地的碎花瓣,她不怎麼讚許地看了看病牀上的人,搖頭嘆息道:“希雅,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在毀別人的同時,難道要連自己一起毀了?”
“蘭姐,外面情況怎麼樣?”
所有的一切都在計劃內,唯有一點她還是算錯了,她以爲,只要她暈倒了,他至少還會來看一眼,可是,他沒有來,甚至連電話也沒有來一個。
蘭姐見她情緒不高,也沒有多說什麼,只回答道:“那些記者都讓我擋在外面了,說你現在情緒很差,不接受採訪。”
“他呢?”
蘭姐若有所思地看了慕希雅一眼,似乎不太想說話,但忍了忍,還是說了:“原本圍着他們的記者也趕來了,只要你準備好了,在他們面前大哭一場,一夜之間,你的粉絲就能搞臭蘇戀。”
微微一笑,那笑意裡只有悲傷:“我這樣,他是不是就更加不肯原諒我了?”
沒想到她能這麼平靜,蘭姐想了想,反問道:“你覺得他還有原諒你的餘地?之前的那些事,我都勸過你的,是你堅持讓我做的,現在,既然二少已經知道你纔是幕後黑手,就算他肯饒了你,你以爲宋家的那些個人都是吃素的?”
慕希雅垂下頭,似乎在想什麼事情,眉頭深深地攏起。不一會兒,眉頭漸漸鬆開,卻鬆得並不那麼徹底:“如果得不到他,我爲什麼還要爭?”
這番話,倒也有些鬆口的意思,杜蘭一聽也來了勸,忙勸道:“蘭姐也想問你呢!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你還要和蘇戀繼續鬥下去麼?值不值得?”
“可是我不甘心啊!爲什麼我會輸給她?”
對啊!她爲什麼會輸給蘇戀?那個女人有哪裡比得上她?從頭到尾她就只是個配角,配角怎麼可以上位搶了主人的角色?
“說真的,其實你根本不用做到現在這個地步的,論長相,論資歷,演藝圈現在能超過你的人屈指可數,就算沒有宋天銘那樣的後臺,你一樣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地位,可你就是死心眼,非要跟蘇戀拼個你死我活。希雅,值得嗎?爲了那樣一個不上道的女人,值得犧牲你自己?”
蘭姐做的壞事夠多了,不在乎多幫她做點孽,可是,蘭姐也是有底限的,她的底限就是錢,幫着她這麼久,一點回報沒有,還搭進去一個白美嫦,蘭姐何止是沒有賺到錢,簡直是在倒貼。她受夠了,也不願意再助紂爲虐,只是,對於慕希雅這個掛名天后,她還不太死心,一想到她工作之後可能會給自己帶來的利潤,她就忍不住還對她抱有幻想。
幻想着,她總有一天能想開,總有一天能真正變回以前那個衝戲十足的顧天后。
“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
蘭姐也不否認,只淡淡道:“是,我以前是沒有這麼說,那是因爲蘭姐以爲二少對蘇戀不是真心的,以爲他只是圖個新鮮想玩一玩。可現在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他分明就是對她動了真情的,你要還想插進入,不是兩敗俱傷,就是三人同毀,希雅,這一點你要想清楚。”
“如果,真的能毀了她………”
慕希雅的話還沒說完,蘭姐已接了口,一針見血道:“可那樣的話,你所有的一切也都將會失去,你的驕傲,你的地位,還有你現在辛苦打下的所有基礎。爲了報復別人,把自己推向深淵,希雅,這筆買賣不划算,你真不重新考慮一下?”
“蘭姐,牽一髮而動全身,你以爲失去宋天銘的支持,我還能像現在一般如日中天?”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但更清楚娛樂圈的醜陋,她能完好如初地呆在那個混濁的圈子裡,宋天銘功不可沒,如果一旦失去他的支持,她的路只會比現在走得更艱難,到時候,擇戲是一回事,大賣卻是另一回事。一個不好,便有可能覆水難收,她雖然衝動,但並不糊塗,如若不然,她也不會狠盯着宋天銘這一顆樹吊死。
不是她沒有其它的樹林可以挑選,只是,看過了參天大樹之後,誰又還能看得上普通的茁苗?
“就算不能達到顛峰,保持現有的狀態還是可以的,只看你怎麼想了。”蘭姐也不是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是,她是個眼光放得很遠的人,絕不會只看到眼前的利益,見葛希雅這樣想不開,她也忍不住在心底腹誹,只恨不得當初根本沒有和她合作,現在的慕希雅,對她來說,簡直就是那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錯。
她笑,帶着種變態的執拗:“保持現有的狀態?然後看着他一步步將蘇戀捧上天?”
“拿得起就得放得下,有贏必有輸,沒有人能一輩子幸運的,你也不行。”蘭姐很少對慕希雅說狠話,一來是不想,二來是不敢,可現在,看着她一步步越來越遠,蘭姐也忍不下去了,她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也沒有多的心思去同情別人,她簽了慕希雅是想來賺錢的,要是她一直這麼要死不活的,她還賺個毛?
慕希雅的臉一臉:“蘭姐,你什麼意思?”
蘭姐也不甘示弱地回看着她,咄咄逼人道:“蘭姐的意思一直很明確,我籤你是爲了賺錢,可是,你現在的狀態,我很擔心我是不是籤錯了人。”
“就算你籤錯了人好了,想退出麼?隨時可以。”
一笑,冷態畢露,現在的她,有幫手是好,沒有幫手她一定能做想做的事。如果蘭姐願意幫她,她也會好好幫她賺錢,可如果蘭姐現在就想不開了的話,她,也不反對離開這種惡毒的人。
見她如此態度,蘭姐又有些心虛:“希雅,蘭姐真的是爲你好。”
“你是爲錢好。”
慕希雅一針見血地指出事實,蘭姐卻並不覺得羞愧,只酸道:“就算是爲了錢,你不也需要麼?你現在的生活,哪一點不是用錢來保證的,沒有錢,你也會麼都不會是,到時候,宋天銘也跟蘇戀結婚了,你還有什麼?”
“結婚?他們還想結婚?”
冷笑着,慕希雅的臉色越來猙獰,伸手又揪過一朵花,她用力地擰撕着,不到一秒鐘的時間,花兒已只剩下一地的殘渣。蘭姐默默地看着她的動作,想阻止,卻又不想阻止的樣子,直到她將手裡的花朵摧盡,蘭姐才又擡起了頭,盯着她的臉,靜靜地道出事實:“不是想,是已經結了,難道你沒有看新聞?蘇戀和宋二少的手上,可都戴着戒指呢!”
慕希雅的臉都變形了:“什麼?他們已經結婚了?”
知道自己下對了藥,蘭姐繼續爆猛料:“我找四川那邊的朋友幫我打聽了一下,據說,他們回來之前的那天晚上去了教堂,已經私定了終身,雖然還沒有領證,可是,只要宋家的長輩們一鬆口,蘇戀入主豪門,已成定局。”
“不可能的,就算他喜歡她,也不會這麼急着娶進家門吧?還有宋家的長輩們呢?他們肯同意?”18年的堅持,她都沒換來宋家四大泰山的正眼一瞅,她蘇戀憑什麼入得了她們的眼?這有多諷刺?
慕希雅的臉扭曲到變了形,蘭姐見狀,亦有些不忍,又嘆息道:“希雅,別再自欺欺人了,六七年的感情,你覺得還算快?”
“可我和他有18年。”
18年啊,當她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因爲所有的人都在看不起她,只有他對她好。所以,從她記事以來,她就發誓一定要嫁給他。這些年來,她也一直以這個目標爲目標,努力讓自己發光,努力讓自己發亮。
現在,她已擁有了全世界的支持,爲什麼獨獨少了他?就因爲自己爲了事業忽略了他的存在,就因爲她這些年的拼博以至於聚少離多?他如果真的那樣膚淺自己又怎麼會看得上?她不信,她不服,她更加不甘,宋天銘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會這樣對她的,不會。
蘭姐沒有迴應她的話,只是幽幽地說道:“蘭姐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聽一首歌,不知道你聽過沒有,陳明真的《變心的翅膀》,那裡面的歌詞特別真實,要不要我唱給你聽?”
“………”
變心的翅膀?她也應該要聽這種歌了麼?不要,她不要!
“喜歡你從背後抱着我的感覺
幾許輕柔依戀着醉人的呢喃
喜歡你輕吻臉頰撥弄我的長髮
多少驕傲纏綿着幸褔的溫暖
誰知你匆匆的微笑
漸漸掩不住一絲爲難
誰知你緊緊的擁抱
再也藏不住心中冷淡
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說什麼癡情的腳步追不上變心的翅膀
難道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說什麼男人的肩膀靠不住女人的浪漫
喔... 喔...”
不看慕希雅的臉色,蘭姐自顧地唱了下去,越唱,慕希雅的臉色便越差,直到最後,簡直是血色盡失。
“夠了,不要再唱了。”
終於,她失控地大叫,手裡的花徑也在尖叫之中脫手而去,不偏不斜,那花徑打上電視機的開機,一瞬間,畫面上定格着的,竟然是方纔娛記們圍攻蘇戀的和宋天銘的畫面。
“二少,可不可以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關於你們想知道的一切,我會找時間專門開記者會跟大家說清楚,請大家現在不要爲難她,讓我們離開。”
“二少,請問您是來找蘇小姐的嗎?”
“這個問題,還需要回答麼?”
“二少,蘇小姐現在和您是什麼關係?可以正面回答一下嗎?”
“…………”
他抱着她,還抱得那樣緊,那樣緊!
慕希雅的臉色白了,白到像張紙,她緊揪着身下的牀單,用力之大,甚至生生將其撕裂,當裂帛之聲響起,她也聽到了自己那猶自來自地獄的聲音:“蘭姐,幫我安排吧!我要接受採訪,要我見記者。”
意外之外的答案,蘭姐又黑了臉:“希雅,你可想好了,踏出了這一步,你就再也回不了頭了。”她勸了半天,敢情白勸了?她本意中想她打起精神來,好好給自己賺錢,不要再把自己陷入這種無望的感情裡不能自撥,怎麼眨眼的功夫又變成要見記者了?蘭姐急了,也燥了,恨不得想殺人了。
“想好了。”
“你還是再考慮一下,有時候,衝動是魔鬼。”
如果一味的鑽牛角尖,結果不一定是傷害了別人,反而可能是毀滅了自己,慕希雅如果再不從自己的困境裡走出來,那麼,她也就再也沒辦法重新站起來了。蘭姐很鬱悶,但還是想要盡最後的努力,勸服她改變心意,如若不然,她方纔就可以直接讓記者進來,而不是先將他們攔在外面了。
“不用考慮了,給我去叫記者,要是你不叫,我就自己去叫,就這麼出去,不管形象不管情緒,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慕希雅的聲音很大,大到連門外也聽得見,蘭姐先是一愣,待反應過來,直接就吼了起來:“你瘋了。”
回吼過去,慕希雅的間滿是血腥的戾氣:“是,我瘋了,所以不要違抗我,否則,你一個子兒也得不到。”
“…………”
話已至此,杜蘭的臉色也黑了下來,從前,她就在慕希雅的手裡栽過一次跟頭,也是她入行以來,栽得最狠的一次。本以爲,多年之後自己已練就非人的手段,沒想到,兜兜轉轉,她又一次着了這個丫頭的道。後悔已於濟於事,杜蘭現在中希望趕緊在慕希雅的身上撈到一筆錢,到時候,就算是要翻臉,她也不至於虧得太厲害。
忍,她就再忍她一次好了,別再逼她。
否則,也別怪她翻臉不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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