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恍惚地走着,越走越急,充耳不聞身後菱兒焦慮的呼喚。
心神有些亂,只想尋找平靜。
一條又一條幽徑,一片又一片林子,直至一陣暗香涌入鼻端——那是臘梅,隆冬中唯一盛開的花。
一朵朵連成一片,不若櫻花的絢爛,不及牡丹的華貴,徑自在這寒天凍地裡暗香浮動。
站定,望着枝頭小小花兒,湊近,方知當真聞過才知花香濃。
人影閃過。
“誰在那?出來!”保持着聞花姿勢,斜睨那處,我厲聲喝道。
衣衫翩動,閃現而出。
瘦弱單薄的身影,尚稱清秀的臉龐,倒是那對眸子,透着股堅定的英氣。
望着眼前這個女孩我有一瞬間迷茫,倒是她落落先開了口,“沒有想到會在宮裡遇到冷小姐,燕兒在這裡先謝過上次小姐搭救之恩。”
恍然醒悟,怪不得覺得這眉目似曾相識。
“燕兒你怎會在宮裡?一個人麼?”如我沒記錯,她應是文清揚身邊婢女,她在此地,那豈不說明……
心裡一激靈,我不動聲色四顧了番。
“公子沒有來,燕兒只是奉夫人之命進宮探望小姐。”她仍是緊緊盯着我,眼中沒有任何波瀾。
“原來如此。”不知爲何,她的目光讓我覺得如芒在刺。
“不知冷小姐怎會在宮中?”
“呃……”心中隱隱思量過現在裝扮,好在還算素雅,未曾着象徵皇后的明黃色軟緞,“家中有人在宮中,我也是奉家母之命而來。”
“既然如此,想必冷小姐定還有要事,燕兒不再叨擾小姐,燕兒告退。”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有種被人看穿的感覺。似乎她並不相信我的說辭,卻又裝着順我的意。尤其她那眼神,帶着隱隱的凌厲,以及不易察覺的憤恨。
這個女孩,不簡單。隱隱在心中對她加強了戒備。
“小姐!小姐!”那廂,菱兒喘着氣跑了過來。
“怎麼到現在?”有些嗔怪。
她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似是驚訝我的好心情,終是釋然一笑,“這皇宮這麼大,團團繞繞的,一不小心就把小姐追丟了。”末了,吐吐舌頭,一臉調皮。
莞爾,往回走去。
走了幾步,忽又想起燕兒說的話,停了腳步,“菱兒,叫人多注意些永福宮,一有什麼動靜立刻稟告我。”
卻沒想到第二日鳳臨殿便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杏眼柳眉,顧盼間水波流轉,依然那麼嬌媚,只是眉目眼角顯出一絲憔悴與疲憊——文媛茹,真沒想到她竟自己尋了來。
“姐姐不覺得奇怪麼?”坐在對面,她端着茶盞,眉眼如絲,斜睨我。
“有什麼好奇怪的?奇怪你如何避開那些替你守門的近衛軍出的那永福宮麼?”我冷笑,端起茶杯輕啜。
她面色稍沉,隱隱咬了咬牙,終還是恢復嬌笑,湊到了我面前,“是皇上哦,皇上還是念舊日恩情原諒媛茹了呢。”
手中頓了頓,終是一聲嗤笑,“恩情?我看是文相大人的威脅吧。”
不去看她更顯陰沉的臉,徑自喚菱兒取了書卷來。
當真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麼,文意廷定是藉着邊關之事拿喬,要求崇賢如此做。
靠入椅背中,細細看着手中書卷。本以爲她自覺無趣自會離去,卻不想她竟兀自站起在房裡打量起來,“不愧爲歷代皇后居住的鳳臨殿,果真雍華非常。”
我狀似隨意地接道,“那還請文貴妃趁這機會多瞧兩眼,怕是今後就沒這機會了。畢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天天瞧到的。”
知道她心頭的痛楚是何,我故意地揀了來刺她,以她的自傲,應當會拂袖而去。
等了半晌卻仍未等到她任何動靜。
心下微微皺了皺眉,似是我低估了她這些日子來鍛煉出的忍耐力。
擡頭望去,卻見她站在碧絃琴前細細端詳,“精細如髮,圓潤如玉,錚錚清流,碧落黃泉。”
碧絃琴,無價神琴,古時一位名琴師爲其愛妻所作,只是紅顏薄命,未待琴成,那女子便重病撒手人寰,琴師爲完成妻子心願耗費全部心力,傳聞當最後一弦調好後琴師嘔血而亡,那血落在琴上,化成不滅的精魂,世代清吟千古絕唱。
猶記得崇賢將琴贈予我時擁着我喃喃講訴的故事,那溫柔眼眸中不悔的深情,彷彿要將我溺斃其中。
“妹妹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可否用此琴爲妹妹彈上一首?”看着我,她倒是難得的期盼眼光。
疑惑地望了望她,終仍是叫菱兒搬了琴來。
信手拂來,直至彈完才醒悟竟是一首《佳人曲》,怕是這幾日彈得多了,習慣使然。
她倒也聽得認真,卻越發加深我心中疑慮。
曲終人散,她終於告辭離去。
望着她婀娜而去的背影,我低聲吩咐菱兒,“這幾日看緊了文媛茹,我要知道她的一舉一動。”
已有好幾日不見崇賢,想去尋他卻終是沒踏出那個步子。
趁着陽光和暖,我坐在院子看着書卷。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遨徊從之,道阻且長;遊從之,宛在水中央。”看着,突然神思一動,那種若有似無的感覺又襲上心頭。
進屋搬了琴到院子中,指尖輕輕挑動琴絃,《思邪》之音揚起。
思邪,是傾訴少女對夢中情人美麗幻想和對愛情願望的曲子吶,可爲何今日飄出來的,只有緊張和悲涼?
想必眼前這個背對我的人定是滿腹疑惑。
“崇賢覺得此《思邪》如何?”
他霍然轉身,“雪,雪憐?!”
詫異地望望我,再望望不遠處那抹櫻紅色背影。
“如若不是這樣,雪憐要到何時才能見到崇賢?崇賢又要這樣躲在暗處到何時?”
“朕,朕哪有躲,朕只是恰巧路過而已,路過。”
真是不誠實的小孩。要不是連着幾日感覺到那若有似無的目光,我也不會想着今天讓菱兒假扮我然後自己悄悄繞到這後頭來瞧。
跟在他後頭進了院落,看着他佯裝理直氣壯的樣子,忍不住輕笑。
“雪憐笑什麼?”他微微有些窘迫。
“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堂堂天子竟學人站壁角。”忍住嘴角的抽搐,心底卻是欣喜的。
他強自撐了撐,終是垮下那驕傲的表情,“雪憐。”
“恩?”
“朕害怕……”
“怕什麼?”
“朕自覺無顏面對雪憐。”
“爲何?”
“那日雪憐離開後朕想了很久,這麼多日朕無時無刻不在想究竟誰對誰錯?朕這麼做究竟是功是過?也許是朕太過自負了,用自以爲妥當的方式去解決事情,卻不想招惹了更多的事端,是朕考慮不當,雪憐原諒朕好麼?”
望着他,我笑了,笑着說,“好。雪憐也請崇賢原諒我,好麼?”
他拉下了我的手,貼在心口,輕輕吟哦着,“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遨徊從之,道阻且長;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聽着,終是一笑,陽光落進眼裡,晶亮。
三月,當桃花怒放的時候,文清揚科狀元及第,大魁天下。
身後是很熟悉的飲茶的聲音,我看着崇賢纖長的手指拿着蓋碗,慢慢的喝着。當真賞心悅目。
歷年科考學政都是文派和安府兩邊人輪流做,今年在崇賢狀似無意問我時,我卻提了徐耀。
爲何?只因他夠剛正,不偏不倚,如他選了文清揚,他人定不會有微詞,崇賢對今年科考出來人也定會另眼相看,少了裙帶關係的有色眼光。
“想不到文家二公子學識卓絕,當真是難得一見的人才。”
“哦?那與當年我哥哥安元思相比呢?”
其實我問的無意,卻引來崇賢一番思索,“不分伯仲,元思文滔武略,是個全才,而這文清揚更注重文,善把握大局,治理方面很有一套,都是青年才俊啊。”
我輕笑,“知人善用,崇賢當真慧眼識英雄。”
文意廷那個老狐狸這下該滿意了吧,被削的面子全部都撈了回來,甚至還多貼了些金,應該不會再爲難崇賢了吧。
那時什麼邊關告急,軍心渙散,不過都是他策劃煽動的噱頭,爲的只是脅迫崇賢而已。竟爲了一己私怨置□□社稷於不顧,這老匹夫,怕是副相位置坐膩了。
“只是今後不要變纔好。”崇賢隱隱嘆息。
知他擔心什麼,朝廷這樣一個爭權奪勢的地方,日子久了多半都會迷失自己,這也正是當初文清揚不願入朝爲官的原由。
“有文相在,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吧,畢竟他們是父子。”我試探性地說。
“正是這樣,朕才擔心。只願文清揚不要捲入黨派之爭纔是。”
我聽了,想了想,一笑,“那崇賢何不爲自己培植勢力?”
他有些微驚訝,“雪憐的意思是……?”
“趁着文清揚現在尚未陷入誰也說不清楚的漩渦中,拉攏他爲己所用。另外崇賢還可趁這科考之際挑選些沒有根基,踏實能幹之人,並不一定要給他們多高的職位,只需掌握的是各府的軍政要職即可,這樣還不易引起兩派人馬關注。”
“可這些人當中也不是人人可以相信的,難保以後不會變吶。”
“十個當中選一個已經算是不錯的了,多一個算一個,崇賢總是要慢慢來纔是。”
他望着我,怔了半晌,“如雪憐是男兒身,定是有作爲之人。”
我一愣,赫然發現自己說多了,垂下眼眸,端起茶盞掩飾着,“崇賢又取笑雪憐了。”
文清揚高中,宮裡頭最歡天喜地的自然莫過於文媛茹,她終又可以揚眉吐氣,頤指氣使。
那些日子派人的盯梢,回報的居然是她每日呆在永福宮練琴,說不感到奇怪那是騙人,尤其當我得知她反反覆覆練的都是《佳人曲》時,心中疑慮更是一層深似一層。
這文媛茹究竟意欲何爲,我當真沒能明白。
就如此時她又來了鳳臨殿。
有時候她心思深沉,如那日邀我去永福宮暖閣,然後又私下派人領了康賢妃奶媽過來好讓她聽到我所說的那一番話,再使了種種手段逼我至那一步;有時候她又心思簡單,如此時,明擺的炫耀,只爲了顯示她文家如何的風光。
輕笑。
“皇上如此看重文家,不知文貴妃是否想過要讓文府更加榮耀?”
輕描淡寫一句話果真挑起她全部的好奇,“該如何?”
“很簡單,賜婚。”
“賜婚?”
“不錯,如果有位公主嫁入了文府,文貴妃覺得文府地位將會如何?”
輕笑着捏了蜜餞在指尖搓來搓去,又隨手將揉的破碎的蜜餞丟到池塘裡,幾尾紅鯉立刻圍了上去紛紛啄食。
她疑惑地望了我半晌不做聲。
知道她在思量,一直敵對的人怎會出主意幫她家光耀門楣?只是怕她想破頭也不會知我爲何這麼做。
看着她的眼神瞬息萬變,最後閃過一抹欣喜,我知自己已說動了她。
她匆匆告辭,衣衫翩飛,步子輕快地有些不着地。
傻女孩,我冷冷一笑。
次日起身,已是日上三竿。
梳洗過卻是倚在榻上懶懶不想動,大約是春困了。
聽得有人靠近,睜開眼,卻見李德常垂手侍立榻前。
“李公公有何事?”我揚了揚眉。
“稟娘娘,皇上下旨擺宴御花園,請娘娘過去。”
“擺宴?”隱隱蹙了蹙眉,想了想,“是宴請今科文武三甲?”
“正是。”
“勞煩李公公告之皇上就說本宮身體不適,無法參宴。”
怎能去?還不是見文清揚的時候。
又隱約睡去,不知多久,只覺着有隻蝴蝶不停在我面上撲朔,額上,鼻上,脣上,終是不耐地揮了揮手,卻只是換來一時安穩,不多時又復始。
終是一陣輕笑惹得我睜開眼,崇賢正坐在榻旁,盈盈含笑眼眸一下落入我的眼,面上停留的原來是他的手。
“朕聽聞雪憐身體不適,特地趕過來看看,宣太醫了麼?”
不禁有些愧色,“無何大礙,只是覺得有些睏乏而已。那些三甲怎麼辦?”
“還有徐耀,文意廷他們在,不礙事。雪憐用過膳了沒?陪朕用膳可好?”
咋舌,卻不想小撒一謊竟惹得天子舍宴趕來。
用罷午膳,崇賢陪了我作畫。
“當真不用去嗎?”我不禁擔心。
“無妨,該說的上午朕已跟他們交代過,其他的這麼多人不好說,不如另挑日子再行商議好了。來,我來給雪憐的畫題字可好?”
搖了搖頭,隨了他去。
“崇賢,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但說無妨。”
“我想回趟安府。”
崇賢身形一頓,毫管墨汁滴落,污了一片。
“我明日便回宮來,如何?想必崇賢也知道父親最近情緒不穩,我只是……”
“朕明白,雪憐是爲了朕,對不對?”
我望着他的側面,終是一笑,“恩。”
他轉過頭,望着我,眼裡閃着不確定的驚慌,“答應朕,雪憐一定要回來,好不好?”
擡手撫上他的臉龐,癡癡地,癡癡地望着,終應了聲,“好。”
這次回府格外低調,只帶了菱兒和少數幾個侍衛。
想去探望母親,卻因母親服藥剛睡下而做罷。
母親身子一貫柔弱,只是近日來更見衰弱,父親眼中的憔悴顯而易見。
“爹。”
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書房,隱約看得見細小微塵其中飛舞,陽光中父親聞聲擡起頭,“憐兒?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
“皇上知道的,女兒明日便要回宮。”
“哦。”父親茫茫然點了點頭。
看來這次科考安府失利與母親病弱兩事耗費了父親太多的心力,叱吒風雲的權相此時卻如遲暮老人。
“爹,娘究竟怎麼樣了?”
父親望着窗外,長長嘆了一口氣,“天命難違啊……命中註定的,逃也逃不了……”
“怎可相信天命,爹,您一定有辦法的是不是?”
父親深深望了我一眼,“有些事也許是到了該讓你知道的時候了,只是你娘想親口告訴你,等她醒了你便過去吧……”
一陣沉默,抑制不住的心裡酸澀。
終是父親嘆息,“憐兒,這次科考學政人選是你屬意吧。”
“正是。”
“既然這樣那定是有你的道理的,父親老了,很多事力不從心了,憐兒你自己凡事要小心了,知道麼?”
“女兒知道。”
“你這次回府不單單是回來看望我們吧,有什麼事要辦就去吧,那些侍衛爹會幫你牽着。”
“可是娘——”
“你娘現在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怕是要到明日纔會醒吧,不礙事,到時自會喊你。”
“……那女兒去了。”
我答應了退了出來。回眸,父親拿出一副畫軸細細望着,眼中的柔情與傷痛卻是怎麼也抹不去。
父親,當真深愛着母親,卻爲何當年又娶了妾傷她的心?
當真不明白,愛情總是無法完美麼?
帶了菱兒,悄悄從後門坐了轎子離去。
坐在轎中,握了握手中物,心中卻是百轉千回。
“小姐,逍遙樓到了。”菱兒一聲輕喚拉了我的心思。
甫踏入逍遙樓,儘管低調還是引來了頗多驚豔的目光。
由小二領着上了二樓雅間。
落座,給了些賞銀,“小二,麻煩喊一下掌櫃的過來可好?”
望着頗大一錠元寶,小兒忙不迭地點頭跑了出去。
無所事事地欣賞樓外街上人來人往。
“不知這位小姐找本掌櫃有何要事?”
聽着聲音,我霍然回頭,精緻的五官,俊美的臉龐,更是那帶笑眼眸,幽亮如稀世珍寶。
“無極?!”我低呼出聲,方驚覺自己失態。
望了眼菱兒,她明白地出了門守着。
“這裡儘管放心,不會有差池的。”他望着我,笑道。
“還是小心謹慎爲好。”
他坐了我對面,揚了揚手中茶壺,“進貢的紫筍,如何?”
我笑了笑,心中默默惋惜,紫筍如此喝法當真是糟蹋了。
“你怎會在京城?”我輕問。
“處理一些事罷了。”
“因爲三甲裡有你的人?”
他一怔,興是沒想到我如此直白,懊惱地笑了,“只是原因之一。”
“哦?那之二呢?”
他一笑,卻是沒有回答。
“無極,這樣東西我想應該——”
“你留着吧。”
“可是……”
“無妨,信物罷了,而且你今後還用得着,不是麼?”
我怔了住,掛在手中的金鍊兀自晃着,在我和他之間,晃花了眼。
“無極,我可以信賴誰?”我知道他應是知曉我問的指何。
“我。”
有些氣結,都這時了還如此耍無賴。
見着我瞪他,他一陣大笑,“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個樣子很可愛?就像是吃不到糖的孩子。”
“喂。”我斜睨他。
“還是說只有我一人見過?”他突然凝望我,眼中是難解的情愫。
莫名一陣無措,低頭喝茶。
聽得一聲嘆息,“有事你找小路子便行,他好歹也是我飛鷹堡的堂主。”
“什麼?!”我真想摸摸自己下巴是不是還在。
“不可置信?”他一笑,“別看他小,可是自幼便接受我飛鷹堡殘酷訓練的,能力自是不在話下。”
“那你竟然捨得將他送入宮當個太監?”
“誰說他是太監了?”
“可是……”突然想到他在宮裡的勢力滲透,於是閉了口。
突然又想到一人,“那冬兒呢?她該不會也是個什麼主吧,或者一介俠女?”
“她?她只是小路子的妹妹而已。”
“這麼簡單?”
“對,就這麼簡單。”
又是一陣沉默,忍了半天終還是沒能忍住,“那宮裡假太監還有多少?我是指像小路子這樣的。”
他望了我一眼,有些好笑,“怎麼,怕被侵犯?”
橫瞪他一眼,悻悻然喝我的茶。
“沒了,就他一個而已。”
擡眼望了望滿臉無辜樣的他,終是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
這人,還是那般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