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樓上已經是半小時後,把粥拎進辦公室時看了看沙發裡的人,他似乎睡得很沉了。沒有叫他,粥的外賣盒是特殊材料能夠保溫的,所以也不怕會變冷。
我放下了粥便去了外面,找了一張桌子落座後就用手機視頻連線了棠晉。
把所得訊息與棠晉分享後,兩人展開了討論。棠晉的視角總是很敏銳,他提出兩點:攝像頭的損壞一定有痕跡可循,不妨從內部人員入手;責任的規避要選對點,儘可能地要往動手打架的兩人身上靠攏。
可以說是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但是我對責任規避這塊感到有疑惑。
聽棠晉說完不禁沉默,遲疑着問:“這樣好嗎?”
棠晉笑了笑道:“賈如,站到了法庭上,不要問好與不好,只問能不能贏。”
“可是,那位受傷的母親已經是弱勢羣體,再把她推上矛盾尖端會不會……”
棠晉打斷我:“一個敢跟男人叫囂對打的女人,怎麼就是弱勢羣體了?你現在要再審視這個案子的細節,注意,他們的紛爭不是因爲孩子受傷或是什麼,而是單純因爲排課先後順序。這意味着雙方家長都不是一個願意退讓的人。”
被棠晉這麼一提我瞬間恍然,確實我一直在想如何規避責任,而沒有去細想人性這個問題。從人性的角度來看,但凡其中一位家長願意退讓一步,那麼今天這個事都不會發生。
正是人性中不肯吃虧,愛佔便宜,纔會導致了這起意外發生。
我想了下道:“我打算拜會一下這位受害者。”
棠晉卻反對:“最好不要。如果是一個陰謀,你的拜訪不會有任何作用;如果那是一個負能量極重的人,那你過去也只會討不了好,甚至對方會有過激行爲。”
“我心中有數。”
我沒放棄自己的想法,不過會聽棠晉的提醒而謹慎一些。
看時間已至中午就與棠晉中斷了視頻通話,起身進去辦公室,一走近我就察覺不對勁,周瑜的呼吸比之前還要沉重了,而且臉色慘白,眉宇緊蹙在一起似乎很痛苦,人的神智又不清。一探額頭滾燙,明顯這是溫度上升了,我立即去推醒他。
周瑜迷濛着睜眼,眸色也是一片渾濁,我靠近了對他道:“現在送你去醫院好嗎?”
他嘴脣蠕動了下沒聽清說了什麼,看着情況不對,我索性把他從沙發里拉起來,扶着他起身時似乎他的腿腳很無力,不過還有一點清醒的意識在。不然我可背不動他,只能叫人來幫忙了。等扶到了樓下就直接用手機喊了車,幸而此處商業區離醫院也不遠,十分鐘的路程就到了。我拜託那司機幫忙把人從車上送到了醫院大樓內,只等了兩個號就輪到我們。
醫生一量體溫,竟高達40.2度,立即開了單子讓去抽血做檢查。單子上血紅蛋白偏高很多,醫生判斷是細菌性病毒感染,開了三天的點滴。
我主動要求開一個病房,因爲看周瑜的精神狀態很不好,怕會坐不住。
一番折騰終於把人在病房裡安頓好,明顯周瑜的狀態不佳,幾乎沾牀就又昏睡過去了。給老媽打了個電話,讓她過去接米粒放學並且接回她那邊,周瑜這樣子怕是晚上還有折騰,也不適合跟米粒接觸,所以儘可能地隔離了。
安排妥當後我在牀邊坐下,目光淺淺落在那張沉睡的臉上。腦中打着問號,是最近被書城的事給煩心所致嗎?不然怎麼普通的感冒會如此來勢洶洶?
剛纔把他從書城帶來醫院時忘了之前買的粥了,看來還得重新下去再買。等第一瓶點滴掛完後喊來護士,讓其幫忙照應一下。
電梯下樓,門開時有個男的不顧乘客先後搶着進來了,還撞了我一下也沒打招呼。我蹙眉看了他一眼,沒有作聲地走出電梯,但走了兩步想到什麼立即迴轉過身又走進了電梯。
裡面的乘客有人用訝異的目光看我,我也自當不知,安靜地站在角落裡。
電梯門開,我隨着人流而出,緩步跟在剛纔撞我的人身後。
若非撞那一下我可能不會去注意,這人正是昨天我在書城辦公室外看到的情緒激憤拍桌子的男人。他身形既高大又魁梧,應該是受害人的家屬。
當真是事有湊巧,我剛好想要受害人,恰逢周瑜重感來醫院就撞上了。
看着那魁梧大漢拐進了一個病房,我假裝經過,在門口時放慢了腳步往內而看。一目瞭然這是一個雙人病房,男人站在裡側的牀位上,而那牀位上躺的女人正是這次事件的受害人。
我沒衝動地立即走進去,棠晉的提醒是有道理的。哪怕不去看當天事故的視頻,就以昨天這個魁梧大漢在周瑜那邊的表現來看,我貿然走進去都有可能被轟出來。
下樓走了一趟,回來時一手提着粥一手提着水果籃。我先上樓把粥給周瑜病房送去,沒想到進門就見他已經醒了,還在有氣無力地打電話,一條手臂上掛着的點滴還沒到底。
看見我進門視線立即定在我身上,掛斷電話後他就問:“你上哪去了?”
“底下去買點吃的。
他的目光落在果籃上,“需要弄這麼大一個籃子來給我嗎?”
“不是給你的。”我放下了粥,水果籃還提在手上。
周瑜挑眉,“不是給我買的那是給誰?”
“我有用處,你的點滴一會就完了,傳頭有按鈴,等下你自己叫。我先出去辦事。”話落便一腳踏出了病房,免得給他盤問的機會。
來到那個樓層,我心中盤算了一番。受害人姓名叫錢慧娟,她兒子叫陳俊,這些在辦理會員卡時都有資料登記,而且既然對方提出了訴訟,自是簡單資訊也會有。
走至病房門口時,發現之前那男人不在了,有個男孩在牀尾玩着玩具。我走進去,並沒走向錢慧娟,而是走往靠門這邊的牀位。那是一位老太太,也沒人在旁看護,就孤單一個人。
我上前便喚:“婆婆,我過來看您了。”
老太太一聽是來看她的,連忙從牀裡探出身來,“你是?”
“我是維棠事務所的律師,是專門過來慰問您的。”
余光中鄰牀的錢慧娟在聽見我自稱是律師後目光轉了過來,我只當沒留意,繼續與老太太攀談:“婆婆,這個果籃是我的一點點心意。今天我來是想跟你詳細瞭解下你這起意外的過程,看是否能爲你獲取最大賠償利益。”
老太太懵懂而問:“你是誰找來的律師啊?是我兒子小元嗎?他們說我是沒有走在斑馬線上,而且是闖紅燈導致的車禍,全責在於我,即便是斷腿了也沒法獲得賠償,甚至可能還要爲那輛車賠錢,據說那是一輛很貴的車。爲這事我兒子還把我給埋怨了一頓,連着幾天都沒來看我了。”說到末處,老太太面上露出了難過。
我剛纔只是去護士臺打聽了下與錢慧娟同一個病房的老太是得的什麼病,得知是右腿骨折,其它的護士也沒與我多說,倒沒想被我隨便一套話老太太就主動講出了事情經過來。
心裡微一思量,有意話中帶話了道:“婆婆,其實不是這樣的。您與汽車比肯定是弱勢羣體,車子撞到您了又還把您給撞骨折了,當然對方要作賠償了。除了相應的經濟賠償,還應作出精神賠償,不然您飽受驚嚇又受這痛苦該怎麼償?”
婆婆一聽不由激動了起來:“是真的嗎?”
當我點頭肯定時,身後傳來詢聲:“這位律師,能不能麻煩請教你一兩個問題?”
我回轉過身,對上錢慧娟的視線,微笑而道:“當然。”
錢慧娟問:“剛聽你說如果發生意外,除了要求經濟賠償外還有精神賠償,這是不是真的啊?”我假裝略一沉吟後才答:“也不一定,具體要看是什麼情況的。”
老太太聞言在旁邊熱心地勸:“大姑娘快跟人講講你那事呢,看是不是也有法子可想。”
錢慧娟被一慫恿,不疑有它地說道:“我之前跟人在一個書店裡頭爲了孩子的事打了起來,被打破了頭入院,我這情況能得到書店的精神賠償嗎?”
我蹙了蹙眉,“你是被書店的工作人員打破頭的嗎?”
她怔了怔搖頭:“不是,是別人。但事情是在書店裡面出的,頭也是撞在了樓梯的扶欄上破的,這書店怎麼樣都該賠償我吧。”
“這個事得看主因是什麼,冒昧問一句,你爲什麼不找那打破你頭的人算賬?”
錢慧娟的表情有一瞬凝住,隨即訕訕地轉開視線了說:“我當然都要找了,算了,這事沒什麼好提的。小俊,別隻知道玩玩具了,給你爸打電話呢,讓去買吃的怎麼買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似乎她有了警惕心,不願意再多談這件事。
如此我也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只能不動聲色地再去與老太太搭話,但錢慧娟卻再沒來插話。心知此趟將無功而返,也不必再逗留,起身與婆婆告辭,沒料剛走出門就看見那魁梧男人走過來,而他的身邊是,肖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