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手機叫了一輛的士,報了回公寓的地址後又給老媽打了個電話。
老媽在電話中起初意見很大,說好好的在她那住着爲什麼又要搬回去,我找的藉口是她和魏文軍的婚事該操辦了,不能因爲照應我而把這事給拖了。
最後老媽終於妥協,說還是三天上一回我這,給我送些菜和打掃下房子。
安撫好老媽後心裡也安頓了不少,從電梯出來時我忍不住往對門看了一眼,門自然是緊閉的,也不知他人是在還是不在。
開門走進公寓,一室安靜。
我放了包就先進廚房,但看了看冰箱似乎並沒什麼食材,有些也因爲時間長不能吃了,被我給扔掉。想了想,畢竟不是一個人可以隨便糊弄,還是拿了包和鑰匙去樓下生活超市買些食材回來。拎着兩包東西往回走到樓下時,我心中微動,腳步一轉往停車位走,看見那處是空的不由蹙眉,天都黑了他還沒下班嗎?
派出所的職位沒事的時候很閒,但忙起來的話連夜通宵都有可能。
翌日清晨我下樓來,依舊沒見周瑜蹤影,心裡打了個疑,這不像他的脾氣。
今天約了華嶽電子的陳銘談那起經濟案,等我一到法院肖東就和我動身去往華嶽了。路上肖東叮囑我等下見了陳銘把重點弄清楚,尤其是舉證的細節務必調查清楚。
他一邊開車一邊講話,神態間一片從容。其實這個案子原本應該我獨立完成的,恐怕也是考慮到我大着肚子不方便他才親自出馬,不管是因爲什麼我內心裡都很感激他。
到了華嶽,陳銘把我們引進了辦公室,客套地泡了兩杯茶後坐下來細談這起案子。
這起經濟糾紛案是華嶽與奇泰科技之間的,華嶽是奇泰的供貨商,每次都是按照合同支付30%的預付款後提前發貨,尾款在一個月內付清。兩家企業合作了有三年,但去年下半年開始奇泰就開始拖欠他們公司的貨款,催了不少次都說到年底一定付清,可如今年也過了,奇泰卻始終都沒把拖欠的尾款付清,總共拖欠將近有五十萬。
於是華嶽的董事長陳銘把奇泰告上法庭,派發律師函。
陳銘把幾次合同都拿出來給我們看了,我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既然奇泰有了第一次的不良記錄,爲何後面還要向他們供貨?陳銘苦笑,說做生意哪有不欠賬的,之前奇泰即使前面尾款沒付清,但後面又再拿貨時都還會把預付款先付了,所以爲了生意總還是要留住這個客戶,只等年底把帳結清。哪料年底去要賬,奇泰的老總直接不在公司,留了不能做主的員工來接待他們,稱一切事宜都得等老總回來才能決定。
從華嶽出來,肖東便問我:“這事你怎麼看?”
“此類經濟糾紛案比較常見,我建議是再去奇泰調查具體情況。”
“那就走唄。”
“現在?”我不由一驚,之前沒有與奇泰聯絡過啊。
肖東抿脣而笑:“正要突擊才能見成效。”
於是我們直接開車去了奇泰,門口的門衛原本排查不讓我們進,一聽我們亮出法院的身份後便不敢了,立即給裡頭的人打電話。沒過一會就出來個年齡三四十歲的男人接待我們,自稱是奇泰的經理姓劉名兵,他把我們迎進經理辦公室後,很惶恐地詢問是有什麼事嗎?
我直接挑明來意,要見他們的老總傅雲。劉兵聽後一臉愁容地說傅總不巧昨天出差了,我和肖東對視了一眼,肖東開口:“那還真是巧了。華嶽來要賬的時候你們傅總不在,我們法院來調查時你們傅總又剛好出差,看來我得回去申請禁調令了,希望傅總在法院開庭之前這段日子能夠不那麼辛勞,安頓在奇泰。”
劉兵的臉色自然是很難看,也意識到勢態的嚴重性,支吾着說打電話問一下傅總今天能趕回來不。還不敢當着我們的面打,走出了辦公室講了好一會電話,進來時面帶了笑容說:“剛跟我們傅總聯繫了,他剛下飛機,還有半小時能到公司。”
我不禁彎了嘴角,還真的是挺巧的。
等待的半小時裡劉兵就跟我們吐苦水,說其實也不是他們要拖欠華嶽的貨款,主要是華嶽交過來的貨不說有次品吧,還會少量,本身就是他們違約在先了。
我問可有證據,他又澀言。口說無憑,哪怕說得天花亂墜,也是沒有理的。
而且即便是數目不對也不構成奇泰不按合同約定拒絕支付後續貨款的理由,這本當該是每一次合同生效後都要處理乾淨的問題,何至於接連簽訂三份合同,卻發生同樣類似的事。
就在這時門從外面被推開,一五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推門而進,劉兵立即起身喚“傅總”。我和肖東依舊坐在位置上,目光落於來人身上,想必他就是傅雲。
傅雲進來後就立即一臉抱歉地道:“哎呀,怠慢兩位了,我一聽小劉說法院的同志在,趕緊叫司機加快速度趕回來了。來來來,這小劉也是的,怎麼沒給二位泡茶呢。”
我平聲而道:“不喝了,等得夠久了,我們還是來談談這起案子吧。”
傅雲坐下來就眉宇蹙起了,很是憂愁地道:“華嶽那邊我已經給過答覆了,實在是這邊資金一時籌集不起來,他怎麼就上法院起訴了呢?”
面對浸淫商場多年的老狐狸自是有一套應對之策,我板着臉道:“華嶽的陳總控訴你們公司於去年6月份起就開始拖欠合同約定的70%尾款,在此期間華嶽多次向你方索要,但你方以年底結賬爲由拖欠,但在年底又避不見面,直至今天,有三份合同的尾款都沒支付,總金額將近五十萬元,不知傅總該如何解釋?”
傅雲嘆了口氣道:“唉,老陳既然這般不留情面我也不念多年合作的情誼了,實際上非我奇泰要拖欠貨款,而是他們公司提供的貨物偷工減料,多次找他們詢問給的答案都推說沒有,因此導致我的生意也蕭條。”
“這些剛纔你們的劉經理已經說過了,不知可有證據?”
傅雲一口承應:“怎麼沒證據,每次收貨我們都會有清點單。我這就讓劉經理去拿。”
劉兵聞言立即起身,正要往外走,被肖東喊住:“且慢。”他也起身,“正好也要跟你們公司的底層員工做一份調查,一起去吧。”
我留意到劉兵的臉僵了僵,目光飄向傅雲,而傅雲這時開口說:“哪需要兩位同志親自下底層,我這將人喚上來問便是了。”
肖東含笑而道:“傅總無需客氣,我們既然來採證調查事情經過,自是需要親下了解。”
“可我這邊還有一些與合同有關的文件要呈給二位啊。”
肖東聞言沉吟了下,說:“那讓我們賈律師留下跟傅總細談。”
最後傅雲只得無奈地看着肖東跟劉兵一同離開辦公室,我乾咳了聲引來他注意後詢問:“傅總把合同拿出來給我過目吧。”
等傅雲把合同都拿出來後,我便細看起來。同樣類似的合同在陳銘那已經看過了,但我發現傅雲這邊的合同有區別,第一份合同的預付款同樣是30%,款到發貨;可第二第三份合同的預付款就變成了70%,貨到付款;但在陳銘那邊三份合同都是一樣的預付款30%,款到發貨。這兩者之間的區別差異太大了。
我看完後不動聲色地問:“現在你公司欠華嶽一共多少錢?”
傅雲有意拿了賬本查了下賬目後回答我:“一共還欠將近30萬不到。賈律師,你要相信我不是有意拖欠華嶽的錢,實在是華嶽做法不地道啊。”
我拿出第二份合同,指了付款條例挑明瞭問:“你六月份的合同尾款都沒付清,爲何華嶽在八月份的時候與你再籤合同預付款卻增加到70%,而且還是貨到付款?”
“不瞞你說,正是因爲六月份的餘款沒支付清,再合作生意時華嶽就把預付款提高到了70%,但我不能就此馬虎了事啊,肯定與他協商上調可以,必須貨到付款,陳銘也同意了。”
我緊接着追問:“那你付了嗎?”
傅雲一怔,反應過來後就大聲道:“怎麼沒付?我不付着錢還能有第三次的合作啊。”
我一琢磨,倒也是個理。具體情形決定等肖東回來後再說。
話說肖東已經去了好一會了,怎麼還不見回來?
傅雲見氣氛沉寂下來,喊着我喝茶,我擺擺手說不渴。他看了眼我的身形,訕笑着道:“賈律師既然懷孕了,就不要出來這麼操勞了。”
我對其心生厭惡,不想與他多廢話,只問:“我同事與劉經理怎麼還不回來?”
剛問完就見劉兵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口裡驚慌而喊:“不好了,法院的那位同志與我們員工起爭執打起來了。”
我的第一反應便是——怎麼可能?
認識肖東至今,連動怒都極少見,幾曾聽說他跟人打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