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華偉笑嘻嘻的,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口,蘇式薇心虛地問:“怎麼不再多喝一口?”好像只要劉華偉多喝一口,她的愧疚心就能少一點。
“我不渴,我剛剛看到你和曉智聊得熱火朝天,深感欣慰,好好把握機會。”劉華偉打誚地朝蘇式薇眨眼睛。
蘇式薇被劉華偉的話噎住,感覺自己的喉嚨眼如被饅頭堵住般。
動科二班的男班長單叢也來參加鉛球比賽,他細長個子,說話柔聲細語,喜歡翹着蘭花指,大傢俬下認爲他有點僞娘,他的宿舍就在劉華偉隔壁,和劉華偉的關係挺不錯的,單叢比完賽,一下場,就雙腳跳起,跟考拉似地跳到劉華偉身上,劉華偉託着他的雙腿,抱着他轉了一個圈,蘇式薇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她張着嘴吃驚地望着陳曉智。
陳曉智朝蘇式薇笑,他似乎已經習慣他們之間這樣的慶祝方式。
“他們在搞什麼?”
“被偉哥抱過的男人太多了,誰叫他身寬體胖,綽號爲熊,熊給人的感覺力大無窮,能承擔一切重量,不是嗎?”陳曉智反問。
蘇式薇眼神奇怪地瞥了眼陳曉智,她在腦海裡想象劉華偉抱陳曉智的畫面,陳曉智撒嬌,抖動身子,身輕如燕起跑,跳到劉華偉身上,雙腳牢牢夾在劉華偉的腰部,劉華偉擡頭望着他,抱着他旋轉一圈,兩個人發出銀鈴般的甜笑,蘇式薇使勁搖晃腦袋,想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拋棄掉,她忽然覺得好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陳曉智似乎猜到蘇式薇在腦補什麼,笑着說:“我和他發乎情,止乎禮。”
越說越奇怪,怎麼有種曖昧的感覺。
陪單叢來比賽的是他們班的一個女生,這個女生雖然蘇式薇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是十分面熟,因爲每次走路遇到這個女生,蘇式薇都會忍不住多看她兩眼,不是這個女生長得特別驚豔,而是她太有特色了,這個女生總是左右梳着兩條辮子,留着齊劉海,又酷愛穿日本學生服,上身制服,衣領上繫着蝴蝶結或者絲巾之類的,下身超短裙。試問現如今除了小學生,還有誰會扎這樣的頭型?穿這樣的衣服?總之,她特純情,要多純有多純,比純牛奶還純。
女生的純情造型在系部引起軒然大波,她一下就出名了,就連繫部輔導員都知道二班有一個造型特別純真的女生。這個女生可比蘇式薇敬業多了,單叢一下場就給他遞橘子,劉華偉沾單叢的光,女生也分橘子給他,女生的服務真周到,不僅將皮剝好,還親自將橘子瓣喂到嘴裡。
劉華偉吃了橘子,笑得跟三月發情的小貓咪似的。
蘇式薇瞠目結舌,受波及,說話有些結巴:“劉……華偉和他女朋友還好嗎?”
陳曉智也有些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喂橘子不是親密的人之間做的事情嗎?是這世界變化快,還是自己落伍了:“沒聽他說什麼啊,兩個人天天打電話呢,感情應該不錯。”
“你認不認識那女生?她叫什麼名字?”蘇式薇故意問道,女生的心思太複雜,陳曉智自然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
陳曉智點點頭:“認識啊,黃茜嘛,你不認識她嗎?她在學生會外聯部,你不也在學生會嗎?你們不認識!”
原來她叫黃茜啊,陳曉智和她還認識,蘇式薇吃味,醋罈子打翻,不斷“咕嚕咕嚕”冒着酸楚的泡泡:“知道她在學生會,在系部活動的時候見過幾次,但是沒說過話。”
“她挺招人喜歡的,聽說部長對她格外看重,她的名字在系部老師那裡如雷貫耳。”
哦,是嘛,蘇式薇淡淡地點點頭。
張若亞和程綺雲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蘇式薇和陳曉智沒有察覺,她們兩人望着正和劉華偉談笑風生的黃茜,嘖嘖讚歎,張若亞說:“真能裝嫩啊,我最看不慣這樣的人了,覺得自己是初中生嗎?”
“不過你覺不覺得這個造型其實挺適合她的。”程綺雲說。
張若亞白了她一眼,好像在責備她作爲自己人怎麼能幫別人說話。
“你們兩個怎麼來了?”
“寫通訊稿太無聊了,而且沒有幾篇被廣播,所以就下來觀戰,正好遇到程綺雲,就一起過來了,我們還沒走近,就被那面的風景亮瞎眼睛,劉華偉第一場成績怎麼樣?”
蘇式薇和陳曉智雙雙低着頭默不作聲,心裡打鼓。
程綺雲補充:“怎麼了?很不好嗎?”
“不是,剛剛沒太注意看。”蘇式薇的聲音小的跟螞蟻似的。
“那你在幹什麼?”張若亞奇怪。
“第二場開始了。”陳曉智轉移話題,張若亞的目光立即被吸引過去,蘇式薇和陳曉智鬆了一口氣。
比賽結果要到下午才能知曉,鉛球比賽結束,四個人一起回到看臺,只見人羣之中,只有胡愛卜鶴立雞羣,端正坐着在看書,屁股下面是雙層保障,塑料紙隔絕看臺上的雨水,從宿舍帶出來的坐墊柔軟又舒服。蘇式薇詫異今天吹什麼風,胡愛卜居然這麼用功,走近看,看到書名《最小說》,蘇式薇不由自主地笑了。
她差點忘了胡愛卜是有品位的小資男,最嚮往、欣賞的城市是上海,最喜歡的雜誌是《大數據》、《財經週刊》、《最小說》之類的。
下午長跑上場前,韓彩霞拿來葡萄糖讓陳曉智一涌而盡。化學老師曾經說過比賽前喝葡萄糖對比賽本身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對賽後身體的恢復有一定的幫助,而且服用時間最好在比賽結束後,每次她看到運動會上大家在比賽開場前逼迫運動員喝葡萄糖就想笑,那樣子好像只要運動員喝了葡萄糖,萬事大吉。
道理大家都懂,但是呢,葡萄糖已經成了安慰劑,起到一定的心理保障作用,不管是對於運動員還是旁觀者。一路成長,一路伴着葡萄糖,小學、初中開運動會的時候,生活委員買來的葡萄糖是醫院注射用的安瓿瓶裝的,打開瓶口的時候還得用手掰,每次要掰的時候,會緊急疏散圍觀者,防止意外傷害,動作好誇張也好好笑,現在買的葡萄糖是用吸管吸的,別的班還有買紅牛、樂虎、激活等功能性飲料,可選擇的東西多了,作用一直微乎其微,美好的祝願一如既往。
蘇式薇幫陳曉智拿外套和毛巾,張若亞、胡愛卜、劉華偉、程功一起前去觀戰,蘇式薇一再叮囑陳曉智一定要慢慢跑,千萬別提前耗盡體力,陳曉智拍胸脯,讓蘇式薇放心。
賽道上,運動員各就各位,他們半躬着身子,雙手扶地,屏氣凝神地等待裁判發號施令,裁判員吹哨,進入預備狀態,槍聲響起,運動員如在弦上的箭,“嗖”地飛了出去,受整體緊張氛圍的影響,陳曉智一開始跑得比較快,名列前茅,漸漸地,他調整腳步,慢了下來,處在中下游的位置,和前邊的大部隊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
胡愛卜他們搖旗吶喊,爲陳曉智加油,蘇式薇不敢放肆表現,只是緊緊地攥着雙手,指甲幾乎深陷肉裡,她絲毫沒有察覺。
跑完一圈,開始第二圈,好多人氣喘吁吁,支撐不住,陪跑的人進入操場內圈伴跑,爲運動員打氣;一圈半下來,有的人情緒消極,想要放棄,有的人咬緊牙關堅持;進入最後一圈,原來在前邊跑的幾個同學速度明顯將了下來,慢下來的人扶着胸肋部,表情痛苦,大約是岔氣了。
陳曉智臉上神情嚴肅,嘴脣緊抿着,額頭源源不斷冒出晶瑩的汗珠,還有半圈就到終點了,現在是最佳衝刺的時刻,可是陳曉智的步伐吃力,似乎下一秒就要暈倒,蘇式薇知道他體力不支,她想讓他停下來,不要再跑了,可是話到嘴邊怎麼也出不來,她急得眼淚都出來,蘇式薇衝進了內圈,趕上陳曉智,她要阻止他,胡愛卜他們見蘇式薇進去了,也跟着進入操場內圈,蘇式薇來到陳曉智身邊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四周就被胡愛卜、劉華偉的加油聲淹沒了。
陳曉智牽強地牽動嘴角,衝他們一笑,然後深呼吸一口氣,雙手緊握成拳,調動全身細胞奮勇朝前奔去,以胡愛卜爲首的加油團緊隨着陳曉智的步伐,不斷高聲給他加油。
蘇式薇跑在加油團的最後面,心中滿是擔憂,她多想讓胡愛卜他們閉嘴,加油有用嗎?有時候加油是一種負擔,是一種逼迫,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的好。加油會讓人情不自禁地產生無形的壓力,會還沒開始戰鬥先氣餒,先喘不過氣,所以蘇式薇很少對別人說加油,以前,胡不歸參加演講比賽,蘇式薇只叮囑她別忘記帶號碼牌,其他的什麼也沒說,胡不歸比賽結束,蘇式薇也沒問結果怎麼樣,她請胡不歸吃冰淇淋。
蘇式薇體會過別人對她說加油時候的沉重心情,所以她真的討厭加油這兩個字併發誓以後能不說就不說。
陳曉智超過了前邊的兩個人,是第七個到達終點的,到達終點後,他雙手扶着膝蓋,劇烈的喘息。
“好樣的,曉智!”胡愛卜拍着他的背,陳曉智吃痛,齜牙咧嘴。
“最後的衝刺很棒!”張若亞說。
“趕快朝前走走,不能立刻停下來。”蘇式薇撥開包圍圈,紅着眼睛將毛巾遞給陳曉智,陳曉智聽罷,直起身子,接過毛巾,對上蘇式薇溼漉漉的眼睛,不由愣住。
“蘇式薇,我想喝水。”陳曉智邊說邊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