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尤其是石頭城的下層民衆當中,一直在風傳太子的事情,很多都在猜測着這位太子能不能順利繼承大統。
正統這個字眼在當時的威力簡直大到了無法想象的地步,縱是每日爲衣食溫飽奔波勞碌的升斗小民也把目光轉向興善寺的太子。
能否卒踐帝祚是天下間最重要的大事,能不引人關注?
和民間的熱切相比,弘光朝的君君臣臣一直的裝聾作啞,好象根本就不知道南京城中還有這麼一個大明正統的存在。
一直過了初六,弘光帝正式開了印璽,這纔派了兩名太監過來一驗太子的真僞。
弘光朝這麼長的時間才做出反應,可見其內部對太子的事情也沒有一個統一的章程,派人來看也是題中應有之意。
這倆太監都是北京宮城的老人,一看見太子立刻跪拜慟哭:“太子安在,大行皇帝在天有靈,列祖列宗福澤保佑……”
“什麼?你們竟然敢說太子是真?”聽到這倆老太監的回稟,弘光帝嫩白如少女的臉色立刻變得蠟黃:“這等國家大事焉能容這些閹人胡言亂語,來人,拖下去,杖斃……”
華宮麗殿之外立刻響起倆太監淒厲的慘叫之聲,片刻功夫就寂籟無聲。
打死了兩個說真話的太監之後,弘光帝餘怒未消:“我看哪個還敢說太子是真?再有妄言者一律杖斃……”
“真是蠢笨如豬。”馬士英在心裡把弘光罵了個狗血淋頭,面上還是做出肅穆莊嚴的模樣:“以臣愚見,太子多半……多半是真的……”
“你……你也說太子是真?那……置朕於何地?”弘光想不到心腹大臣馬士英也承認了太子的身份,顫抖着肥胖白皙的手指如女人一般尖叫:“你們想我讓位嗎?不,皇位我是不會讓的,誰來了也不讓……”
“陛下,陛下勿躁,臣不是這個意思。”馬士英的榮華富貴和弘光帝是捆綁在一起的,最不希望弘光退位的就是馬士英這個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了:“舒城的赴死軍跟隨太子一路而來,據說是受大行皇帝託孤之重,江南之地婦孺皆知。且有東宮衆學跟隨太子過來,強要說太子爲僞,只怕會適得其反吶。”
赴死軍的動靜鬧的那麼大,太子身邊又有唐王和一衆的東宮學官,更有永王定王和昭仁小公主,這一切都能證明太子是貨真價實的大明儲君。何況那些在爭奪帝位中敗北的各地藩王也在密切關注此事,都從不同程度表示太子是真。
這個時候非要把太子說成假冒的西貝貨色,擺明了就是要和天下人過不去。
“那你說怎麼辦?想要我退位就不要想了。”
“陛下自然是不會退位的。”馬士英笑道:“各藩王也僅僅是承認太子的身份而已,並沒有哪個提到禪位的事情。這裡頭自然是有把太子這個大麻煩丟給我們的意思,他們不提禪位之事,何嘗沒有稱帝之心?陛下不妨承認太子的身份,然後優而待之,太子還是太子,陛下還是陛下……”
“怎麼個優而待之?”
“自然是要派重兵‘保護’太子,一來可以說是嚴防對太子不軌者藉機生事,再者斷絕太子和諸臣的聯繫……“
“好,這個法子好。”既然太子是真的,那就承認好了,而且要用重兵嚴密“保護”起來。這樣的話,不管再過多少年,太子還是個太子,永遠也成了不皇帝。
弘光朝君臣做事一向推三阻四,尤其是在對待太子這件事情上,更是裝聾作啞,可“保護”太子的舉動卻做的雷厲風行,有效率的很。
同時馬士英以弘光帝的口吻昭告天下,無非是說些“太子真僞尚待鑑別,有司爲安定計……”等等之類的言語。
太子一事,無非是兩個結果,要麼是真,要麼是假,可弘光朝既不承認是真也不明說是假的做法明顯就是在拖,又派兵馬司的兵丁圍了太子的住所,讓民情爲之譁然。
事情就是這樣,弘光朝越是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下層民衆就越認爲太子是真。再加上唐王和東林攪動起來的各方勢力,南京城已經民情如沸。
街頭巷尾、茶餘飯後,人們都是關注着這件事情。
“三哥,你見多識廣,你說說弘光陛下會不會效仿堯舜禪位於太子?”
“門兒都沒有哇,誰不想做皇帝?做了皇帝還有讓給別人的?效仿堯舜?我看是要效仿成祖……”
“那太子……”
“說句不敢見日頭的話兒,太子肯定是要成爲第二個建文帝了。你瞅瞅如今的這局面和當年的靖難是何其相似?”
“福王敢把太子……”說者橫掌在頸間虛劃,做一個砍頭的姿勢:“敢把太子咔嚓了?”
“有什麼不敢?不說了,不說了,叫人聽去就是滅族的罪過……這狗日的世道……”
叔侄相爭,靖難再現。
無論是商賈還是士林,都以最大的惡意猜測弘光君臣的用心,就是秦淮河上的姑娘們也知道弘光帝要對太子下手了。
自從弘光派兵“保護”太子開始,南京城中就開始風傳類似的言論,大夥兒都在暗地裡爲太子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