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把當天的事情大致地跟田恬說了一遍,當然,許多張氏漫罵的細節他並沒有一一說明,先不說他是不是不想再把那些不堪入耳的話重複一遍,單是張氏說的那些話,他周成就說不出口。
“我爹當時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回家後坐在凳子上好久了纔想起來手裡還提着禮,當時就直接摔地上了,那是我第一次見我爹發脾氣,他是真的被氣壞了,雖然我從來都沒有見過我娘,可是我知道,我爹的心裡,我娘一直都活着,陪着我們,很多時候我都看到他坐在門口,看着門口的雞圈,看着屋前已經長大的樹,都會流露出很溫柔的笑。”
田恬心裡也氣得不行,她壓根就沒想到,不管平時怎麼有矛盾,這田月兒不懂事就算了,這大伯孃好歹是爲人母爲人妻,身爲長輩的人了,竟然也能做出這等破壞晚輩姻緣的事兒,甚至還開口侮辱,連周漁夫死去的娘都不放過,實在是……田恬已經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了。
不過她的憤怒,在下一刻就被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給包圍了,她似乎看到了周漁夫這麼一個憨厚的糙漢子,坐在屋前想念自己妻子的模樣,不過這種溫柔只維持了片刻,她就更加氣憤張氏的舉動,死人爲大,她說誰都沒有提到周成的娘更狠,那實實在在是在周漁夫的心尖尖上戳針。
“我以前還問我爹,爲啥不直接把房子蓋在村裡比較好的位置,我爹說,這裡有娘在。”
“你爹真的很在乎你娘。”
“嗯,所以,在我爹氣消之前,我也不敢提這件事,其實我只是擔心,擔心你大伯孃會不會針對這個事情,去數落田柔,這纔來找你問問的。”
田恬搖頭冷笑道:“她敢?這種事要是讓爺奶知道了,她肯定沒好果子吃,本來爺奶都在爲大姐跟小姑姑的婚事發愁,而且我爺也沒少提過你爹是好人,上次咱去賣豆芽的時候,你爹不是還給咱攢位置嘛?這些我爺都記得,回家還叨唸過呢,當時我還專門偷看過大姐的神色,她顯得很開心,所以我才斷定,大姐跟你是有感情的,不然我也不可能唐突的跟你說,孔媒婆找上門的事兒了。”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那天除了你大伯孃在院子裡,你二伯孃也在,至於田爺爺跟田奶奶,倒是真沒見着。”
“現在豆芽都是我在送,爺奶上午一般都會去地裡,我爹也會出去幹活兒,二伯估計也是不知道溜哪裡去了,我回家的時候聽我娘跟大姐做飯的時候說,讓大姐把剛纔買的鹽巴和豬肉拿出來先醃一下,你們多半是錯過了,剛好家裡沒人。”
那小姑姑跟柳兒呢?其實田恬心裡也不敢肯定是不是因爲家裡沒人,還是因爲動靜鬧得並不大,所以她們在房間裡不知道?
田恬估摸着等會回家要問一問。
“既然她不知道,那就算了,我爹也是個直性子的人,我回家跟他說說,他一直以爲是你們家的人看不起我跟我爹,不捨得把田柔嫁給我,所以這幾天我爹纔會對你有些冷,你也別介意。”
“不會,要是我被人這樣對待,我指不定會做更過分的事呢,你跟你爹都是大度的人,我大姐的眼光確實是極好的。”
被田恬當面這麼誇,周成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害羞了起來,臉幾乎是在一瞬間紅的,他吱吱嗚嗚地說道:“沒,沒你說的那麼好,是田柔她……善解人意,纔會看得上我……連我爹都說……我呆。”
田恬忍不住笑了出來,卻讓周成更加窘迫,伸手就摸了他自己的後腦勺,田恬見狀,更加忍不住了,周成見她一個勁的笑自己,不禁有些侷促:“既然田柔不知道這事兒,那我就先回去跟我爹解釋一下了,看看什麼時候再上門正式提親吧,想來也是我們太急切了些,沒有想到那天你們家會沒人在。”
“不然這樣吧,你今兒先試探一下你爹的口風,要是你爹不介意了,咱再約個時間,我把家裡人都集合在一起,這樣也比較好。”
周成聽了也覺得可行,便點點頭,順便幫田恬提了一桶水,兩人約好明天這個時候再來這裡傳達消息,他才帶着笑意離開,看着周成糾結着來,開懷着離去,田恬的心裡也覺得舒坦,畢竟,周成這孩子,現在看來當真是靠得住的,至於以後……誰知道呢?人家相戀了十幾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到最後也未必能走到一起,而古時候的人,大多連面都沒有見,也能相濡以沫一輩子,只要大姐現在幸福,田恬就覺得,什麼都美好了。
手腳麻利的將剩餘的雜草也清除了,田恬便提着桶回家了,看到大伯孃的時候,她忍了好久纔沒將那天她乾的好事兒抖落出來,二伯孃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這田月兒跟大伯孃三天兩頭的也沒少拿話酸她,說松竹是癡兒什麼的,她竟然也幫着大伯孃隱瞞這種事,難不成是收了什麼好處?
至於田柔那便,鑑於不管什麼事兒,只要是發生在周成身上的,她都顯得十分的淡定,不過這一次情況不一樣,對方侮辱的可不只是她和周成,還有周成的爹孃以及母親,張氏那些話,周成雖然沒有原封不動的說出來,但是大致的意思還是表達出來了的。
也不知道原話究竟是說成了什麼樣,纔會讓周漁夫氣得渾身發抖……
第二天早上田恬去送了豆芽之後,謝宜南留在了明月樓換洗自己的衣物,沐青寒陪着她專門去買了肉包子,兩人一起去了周漁夫的魚攤,田恬一臉歉意地遞給周漁夫說道:“周叔,吃兩個包子解飢吧!”
周漁夫大概也是接受了周成昨天回家的解釋,神色雖然沒有以前那麼熱情,卻也比前幾天好了很多,點點頭接過包子說道:“謝謝。”
“其實應該說我說對不起的,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爲那天你去我家造成的不愉快道歉,那天家裡人都不在,我大伯孃那個人說話向來有些不着調,您就別生氣了,昨天遇見周成大哥我才知道這事兒,我可以發誓我爹孃他們以及我大姐本人真的完全不知情。”
“這事兒昨天成兒跟我說了,既然是誤會,那我也不怪你們,誰讓成兒鐘意田柔呢?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喜歡啥,我這個當爹的,再怎麼受氣都成。”
“我保證,這一次一定會協調好,不會讓您再白跑一趟的,我大姐那個人您也多多少少有些瞭解了,我相信您也是信得過我大姐的人品,纔會讓去提親,畢竟,您是真的疼周大哥,定不會讓他娶一個不好的妻子的。”
周漁夫聽着田恬的話,眼底閃過一絲詫異,最後則憨憨地笑了起來,露出了原來對待田恬時的神色,也讓田恬心頭一鬆,同時也聽見他略帶讚賞的口吻是說道:“田恬你還真的是大病一場之後開竅了?你這些話真不像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
“唔,不怕叔您笑話,您瞧瞧我家裡的情況,再看看我爹孃跟我們姐妹的情況,您就知道,我爲啥不得不早些懂事了。”
周漁夫臉上的笑容一頓,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嘆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很多時候會羨慕你們家的熱鬧,卻不知道我跟兒子相依爲命,其實也是一種別人羨慕不來的安寧。”
田恬心裡也有些感慨,不過想到這隔閡好歹是解除了,心情自然能放鬆,反正家裡那些破事兒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解決的,她隨即將那些煩人的事兒拋諸腦後,指了指周漁夫手裡的包子笑道:“那叔您先吃着,我幫您賣魚,您跟我說一下,這些魚分別多少錢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