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日江山麗,春風花草香。
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全身像是被包裹在一個溫暖的襁褓當中,他不知道自己以什麼樣的方式在呼吸,沒有太多的感覺,或者說想感覺也感覺不到,眼睜不開,嘴巴也張不開,手腳的活動範圍極其狹小,有一個心跳帶動着自己的心在跳。
整個人——似乎——是蜷着的。
不過可以確定一點,自己是活着的,本來黑暗是恐懼的源泉,偏偏相反的是,他居然一點也不害怕現在的狀態,竟然有時候覺得永遠都保持這樣的狀態也挺好的,這樣的感覺很奇妙,他體會着最紮實最純粹的安全感,這裡沒有輸贏,沒有勝負。
這種狀態持續了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在這之前的事情他還是記得很清楚的,他只是一個畢業了幾年的普通大學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那種人,他一直渴望做個人生的大贏家,但回頭看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在大部分的機會把握上都是輸,天生的贏家是需要天賦的,他顯然沒有。
人生是由無數道選擇題組成的,單選題他都常常選錯,更何況大部分的時候是多選題,就更難做對了。
沒有天賦,也拼不過爹,那就只好踏踏實實的做個普通人。
他清楚,只要不遇到特別的狀況,他也許會像絕大多數人一樣,結婚,生子,兒孫滿堂,在某個午後的暖陽中,躺在小院內的躺椅上,小睡一會,在睡夢中安安穩穩的過完一生。
在某一天的在閒暇之餘,他動了寫本歷史小說的念頭。
他清清楚楚的記得自己在鍵盤上快速的敲下了書名——。
然後頭腦就一下子空白了,再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變成現在這個蜷着的狀態了。
他甚至還不清楚,他就此捲入了一場大時代的風雲際會之中。
公元一千八百七十年(清同治九年)的二月二。
春回大地,綠草如茵。
此時正值正午時分,是吃午飯的時候,縷縷的炊煙浮出各家的煙囪,白牆黑瓦的衚衕,衚衕口的大樹,不遠處的教堂,隱隱傳來的鐘聲,天津城裡的這個衚衕,美的像是一副風景畫。
這條衚衕叫大樹衚衕,住的基本上是官紳人家,有二三十戶,軒家在衚衕的中間地段。
黑漆的大門,大門上是一雙金獅銅環,大門緊閉着,大門兩側是副對聯:福臨門第喜氣洋,春滿人間歡歌陣。門楣上貼着橫批:五福四海。
大門內是一堵隔牆,上面書着“迎福”兩個大字,往裡是一大四合院,院子中間有幾個大水缸,水缸內有各色金魚,北房是一開放式的花廳,花廳的兩側是兩個拱門,再往裡走,門內是一個大三院。
大三院的東首屋內一團忙碌,持續的傳來女人的低吟。
軒黃氏滿頭大汗,痛不欲生。
接生婆:“使勁,使勁,看見頭了。”
軒黃氏死勁的攥着牀單,一咬牙,接着便是啊的一聲高叫,然後便虛脫的靠在了枕上。
“生出來了!”
接生婆歡呼一聲,熟練的將小孩拔出,一剪刀剪斷了臍帶,“呀,恭喜大少奶奶了,是個大胖小子,是個小少爺呢。”
接生婆自然是高興的,大戶人家接生,賞錢會比小門小戶的多些,這順產了一個公子,那賞錢應該更多了。
軒黃氏沒有力氣說話,旁邊打下手的丫鬟小翠先是一笑,正要恭喜軒黃氏,不過轉而就發現了個問題,皺了皺眉頭,輕聲對接生婆道:“大娘,這孩子怎麼不哭啊?”
軒黃氏和接生婆頓時緊張起來,不會是啞巴吧?母子連心,軒黃氏虛弱之際仍然睜大了一點眼睛。
他正在思考着自己爲什麼寫了一個‘’就變這樣了的問題呢!只覺得整個人從空調房一下子被弄到了冰天雪地,冷的不行啊,眯着眼,從一片模模糊糊的光影中,似乎看見自己面前是一張中年婦女的臉,只覺得自己整個人應該都掌握在這婦女的手掌中,頓時大驚,小手小腳兒臨空撥動兩下,小豬仔一般。
軒黃氏急了,虛弱的睜大了眼睛:“怎麼孩子不哭?”
接生婆身後的軒徐氏也擔心是啞巴,當時就紅了眼圈,關切的盯着小傢伙的小嘴巴。
接生婆經驗豐富的用兩根手指挑開小嬰兒的嘴巴看了看,覺得沒有什麼異常,急忙道:“彆着急,這是常有的事兒,還沒有透過氣來興許,我拍拍他。”
一聽說要拍自己,他在思路混亂之中已經弄清楚了狀況,媽呀,我重新投胎轉世啦?我現在是個小北鼻啦?
他可不想做個特立獨行的寶寶,更不想捱揍呀,急忙張大嘴巴,運氣,“啊”了一聲!
一般嬰兒哪有這等的爆發力,這一聲是憋着氣喊出來的,音浪直接穿透屋頂,響徹整個軒家大院。
接生婆樂呵呵的點點頭,“這小少爺有靈性,怎麼樣?我說要拍他,他就嚇哭了吧?小少爺聽得懂咱們說話呢。”
軒徐氏轉哭爲笑,急忙舉了舉手中的小被褥,“大娘,先給孩子包上吧?”
接生婆應了一聲,麻利的從小翠手裡接過熱毛巾,快速的給他擦淨了身子,然後取過軒徐氏手裡的小被褥給孩子包上,再取過一頂小老虎頭的帽子給孩子戴上,把孩子的頭領了領正,將孩子放在軒黃氏的枕頭邊,等小翠給軒黃氏換過了被褥,又趕緊將孩子放入被窩,“恭喜大少奶奶,恭喜四少奶奶,恭喜你們得了公子啦,好俊秀的小少爺。”
小翠也對着軒黃氏和軒徐氏福了福,“恭喜大少奶奶和四少奶奶得了公子。”
軒黃氏虛弱的應着,欣慰的看了看枕邊的他,在他圓嘟嘟的小臉蛋上香了一口。
他剛纔是看見了屋內的所有人的,他可以確定,現在身邊的就是自己的親媽,應該是這接生婆口中的大少奶奶,恭喜自己親媽和四少奶奶的這個是女孩,十六七歲的年紀,她肯定不是四少奶奶,看那服裝,應該是個丫鬟之類的身份,那麼這屋裡面就還剩下一個女人了,可是這女人才十歲左右的模樣啊,明明還是小女孩,怎麼就被叫做四少奶奶?而且,都恭喜她做什麼?自己出生跟這個女孩有什麼關係?
他帶着疑問睡着了,他實在沒有力氣想事情了,剛纔自己也出了不少力呢,只覺得在睡夢中,口裡進入了一股甜甜的味道,急忙撅着嘴猛吸,只覺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要好吃,他自然知道自己含着的是啥,不過他決定不睜開眼。
看不得,看不得。
傍晚,掌燈時分,軒宅正廳一片明亮。
軒家正主是軒宗露,總理衙門下屬的三口通商大臣衙門的總辦章京,正三品大員,朝廷在天津的洋務,除了正一品的三口通商大臣崇厚,就數他。
軒宗露再過幾個月就要過五十大壽了,在他這個年紀,到了他這個官位,已經很不錯了,以軒宗露的出身來說幾乎到頂了,而且是個讓人羨慕的肥缺。
因爲軒宗露的出身不高,連個秀才都不是,全靠曾中堂的提拔,他才從湘軍中的一個低級幕僚一步一步從地方到禮部,再從禮部到總理衙門。
軒宗露抽着水煙,看了一眼廳中的兩張桌子,下首的桌子坐着的都是孩子,爲首的是老大軒洪濤的大兒子悅雷,悅雷的媳婦軒趙氏,依次坐着的是軒洪濤的二兒子悅文,悅文的媳婦軒錢氏,軒洪濤的女兒玉冰,小兒子悅武;接着坐着的是老二軒洪波家的玉潔;老三軒洪宇家的悅陸,軒洪宇的女兒玉清,小兒子悅華。
軒宗露的孫子輩中最大的悅雷才十六歲,悅文十五歲,他們兩個都已經有了媳婦,其實都還是些十來歲的孩子,一桌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軒宗露,等着開飯。
軒家的規矩是這樣,當家的人在家的話,當家的說什麼時候開飯,什麼時候纔可以動筷子。
上首的桌子依次坐着軒宗露的夫人軒周氏,軒洪波的媳婦軒於氏,老三軒洪宇和他的媳婦軒查氏,老四軒洪泉的媳婦軒徐氏。
軒宗露掃視一圈衆人,看着老大軒洪濤和老二軒洪波的空位,嘆口氣,問道:“老大家的生了?”
軒周氏點頭應道:“生了,晌午生的,是個男孩,老爺給起個名字吧?”
軒宗露沉吟片刻,“正值冬末初春,萬物萌芽,就叫悅萌吧。”
軒周氏:“知道了老爺,等會我去跟老大家的說孩子有名字了,老大老二興許是衙門裡面有差事,甭等了,先用飯吧?”
軒宗露呲出一口氣,擺擺手,沉着嗓門嘀咕:“今天就要等!老大他能有什麼事情?還不是賭去了?剛好纔多久?八成是老毛病又犯了!今天這小子雖然早就說好了是過給老四傳香火的,但畢竟是他的種脈吧?媳婦生孩子都可以不回來!?你最近沒有偷偷給他銀子吧?今天我看他什麼時候回來?老二興許真有差事,最近天津地面不太平,百姓和洋人屢有糾葛,唉……”
軒周氏急忙辯解:“我今年都沒有給過老大銀子,老爺說不給,我敢給?”
老三軒洪宇早眼紅老大軒洪濤在天津機械製造局的差事了,小心插話道:“爹,大哥他人太迂,製造局那邊的管事們又各個是人鬼,趕明把大哥那差事讓給我吧?您給他另尋個差事得了。”
軒宗露嘆口氣,“老大是不成,但老大畢竟是老大,你別說你大哥,你呢?你大哥二哥好歹都有秀才的功名,你一個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只是個童生,你讓我上哪裡給你某差事去?”
老三軒洪宇聽老頭這麼一說,頓時蔫了不少,兀自嘟噥着,“上製造局要什麼功名啊?我也沒有說讓您給我弄製造局去當個總辦會辦,您就像大哥一樣,給我先弄個管事的乾乾啊。那二哥一個秀才罷了,要不是有你老人家給活動,他能進得去三口通商大臣衙門嗎?兩個哥哥都有好差事,憑什麼我就在家裡,實在不行的話,您給我弄個天津衙門的差事也行啊,我再不濟,做個武賁頭領也行啊。”
軒洪宇的媳婦軒查氏見丈夫跟公公頂嘴,卻並不勸阻,抱着胳膊低着頭,只當與自己無關。
軒周氏見老頭臉色不好,知道馬上就要發作,急忙打岔道:“老爺,孩子們都俄了,不等了吧?”
軒宗露瞪了眼軒洪宇:“你大哥二哥好歹是秀才,你呢?你一個童生就想走官道了?你當大清國的衙門都是咱家開的?”
軒洪宇還想再說,被軒周氏拍了一下他的胳膊給制止了。
軒宗露看了看已經在偷菜吃的悅華,嘆口氣,正要答應開飯。
門房老軒和老軒的兒子大力扶着滿臉是血的軒洪濤,忽然進入了軒宗露的視線,軒宗露猛的站了起來,一家人也都發現了老軒和軒洪濤,全都站了起來,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了。只有軒洪宇呲笑一聲:“得,不用問,準是又欠了賭帳,有好戲瞧囉。”
軒宗露快步來到廳門口,“怎麼回事?又賭上了?我不是已經讓人和天津這片的賭坊都打過招呼,誰敢吃了豹子膽讓你去賭?誰又敢打你?你這個畜生!”
軒洪濤被老頭一陣劈頭蓋臉的問話嚇得瑟瑟發抖,囁嚅作答:“沒去賭坊,就前兩天跟製造局裡面的幾個管事玩了玩,是他們拉着我玩的。”
軒宗露險些氣瘋,忍着強怒,“跟璟鐸那幫人玩?”
軒洪濤怯怯的看了眼軒宗露,點點頭,嗯了一聲。
軒宗露一跺腳,“我真想活剮了你!我上回怎麼跟你說的?別惹他,你惹不起,你狗改不了****啊?欠了多少?人家就打你?”
軒洪濤忽然來了勁,直起脖子道:“爹,你知道什麼?你就會罵我,是他們陰我呢!他仗着他爹是崇厚就敢玩陰的!今天跟他們打牌,發現他們偷做牌,被我當場就給拆穿了,他們不認,還打人,還逼我還銀子,他們這不是打我,是在打你老人家的面子啊!”
軒宗露恨聲道:“我問你到底欠了多少?!”
軒洪濤擦了擦鼻子裡面流出來的血,不敢看老頭的眼睛,咬了咬牙,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三百五十兩。”
軒宗露踉蹌後退一步,軒周氏和小翠趕緊將老頭扶住了,“老爺。”
一家人都緊張的圍住了軒宗露,倒茶,問候,一陣手忙腳亂。
軒宗露被扶到了太師椅上,喝了茶,喘勻了氣,衝着軒洪濤:“滾!”
軒洪濤灰溜溜而去,軒洪濤的兒子悅雷,悅文,悅武,女兒玉冰,兒媳軒趙氏,軒錢氏,都感覺臉龐發燙。
“開飯吧。”軒宗露罵過軒洪濤之後,心中既恨其不爭,又覺得在長子的後輩面前掃兒子的面子,有些過了,也許真的是被別人下了套?不過轉念一想,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又無奈的嘆口氣。
一大家子人默不作聲的吃飯,軒宗露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站起身來便要先回房歇着,這個時候軒洪波回來了。
老頭總共四個兒子,老四軒洪泉去年死了,死的時候才九歲,剩下三個兒子當中,老頭比較看好精明的二兒子軒洪波,老太太比較喜歡小兒子和三兒子,小兒子死了之後,就把全部的喜歡都給了三兒子軒洪宇了,可是老大老二老三這三個兒子自小都不缺衣少食,在北京天津的這些年裡面還沾滿了陋習,各個是吃喝玩賭全沾邊!老大比較好賭,老二好吃喝,老三好玩。
軒洪波紅着臉,打着酒咯,高聲跟衆人打個招呼,“喲,還沒有吃完飯吶?”跑到小輩們的桌子,在自己女兒和幾個侄子的肩膀上都拍了拍,“過幾日發了俸銀,都跟我到醉仙居去吃,哈哈,好不好?”
軒宗露的氣本來剛順了一點,這下差點沒有氣歪了臉,“老二,你跟我來一下!”說完便提着水煙往後屋而去。
軒洪波這才注意到老頭的臉色不好,急忙湊近自己的媳婦軒於氏,“怎麼了?”
軒於氏聞到軒洪波滿身的酒味,皺了皺眉頭,“不知道。”
軒周氏:“你大哥剛被人給打了,你爹正在氣頭上呢,你別再惹他生氣。”
軒洪波咳嗽一聲,一拍大腿,“誰敢打我大哥的?當我軒洪波是死人啊?誰啊?”
軒洪宇笑道:“二哥,是崇厚的兒子璟鐸,天津機器製造局的主事,你去出頭啊?”
軒洪波一聽,又和自己衙門裡的頭把交椅崇厚有關,雖然他瞧不起崇厚,覺得崇厚半點能力都沒有,但崇厚確確實實是朝廷的紅人,主辦洋務多年,多少年的一品大員了,隨便一根手指頭也比自己父親的大腿粗,暗自氣餒不少,卻一拍胸脯,哈哈一笑,“他家算個屁!你等着看你二哥哥的手段!遲早讓璟鐸跪下,欺負到我軒家頭上啦。”
軒洪宇笑而不言,認識軒洪波的人都清楚他那套吹牛把式,出門都可以吹破大天,在家說的話更是十句聽不得半句。
軒洪波一進父親的臥房,先給老頭倒了茶,“爹,沒事,明兒您就把璟鐸打我大哥的事情跟崇厚說說,您和他共事多年就不說了,兩家都一條衚衕住着,不信他家敢不講理。”
軒宗露喝口茶,將茶杯放在一旁,搖搖手,“算了,打落牙往肚裡吞吧,別再惹事了。你少喝點酒,要喝就在自己家裡喝,老出去喝什麼?還有,最近小心些,可能要出大事。”
軒洪波點點頭,自己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了茶,酒醒了一點,“是啊,您是說洋教的事兒吧?這些洋人真的越管越寬,老實在他們租界呆着就算了,還盡到處亂走動,到處勸人入教,到處干涉地方事務,到處推行他們那個洋醫,比天津知府管的還寬,逼着老百姓賣東西不算,還逼着老百姓買他們的洋玩意,逼着老百姓看他們那個洋醫,老百姓和洋人屢屢發生爭執,崇厚一直是不聞不問的態度,我也覺得再這麼下去的話遲早要出大事。不過咱就是奉章辦事,崇厚怎麼說,咱就怎麼做,出了事情也怪不到咱們的頭上吧?”
軒宗露欣慰的點點頭,“你能看到這些,很好,本來是讓你大哥進三口通商衙門的,但他人太老實,我不放心,讓你進了,我知道你大哥和老三他們都對這事有意見着呢,你就更要爭口氣知道嗎?你記着,凡事別出頭,遇事能躲則躲,便沒事了。我向來是知道你的,什麼道理你都明白,就是管不住一張嘴,好逞個能。”
軒洪波笑着敞開了嗓門,“爹,你還別這樣說,你當我老二稀罕這三口通商大臣衙門的差事呢?那明天你想法子把我跟我大哥調換一下好了,我軒洪波在哪裡不是一樣?我軒洪波在哪裡都照樣混得出頭,我還想去製造局呢,啥事不用管,就記個賬本,每個月閉着眼睛拿薪俸。”
軒宗露看着軒洪波眉飛色舞的神氣,憋着笑意,神情緩和了許多:“就你能,衙門的事情你懂多少?三口通商大臣衙門比製造局好一百倍都不止,多少兩榜進士想進都進不去!你一個秀才進了還說什麼?你這麼有本事,你怎麼不直接中個舉人,中個進士?你如果有本事自己考一個舉人的話,我給你直接買個四五品的官噹噹!”
軒洪波噗的一聲笑了,“老爺子,你還不是捨不得錢?那你先給我捐個候選啊?省得我每日還要去衙門點卯了,先捐個候選,過陣子再給我捐個實缺,直接弄個知府噹噹。”
軒宗露指了指軒洪波:“像鬼啊,買的能一樣嗎?要麼是考來的,要麼是朝廷直接恩賞的功名才被人瞧得起,我只要在這個位置再做幾年,總能給你弄個五品的,那這樣的話,我還要買做什麼?況且什麼實缺有你現在的位置好?位置不好,你能天天出去喝大酒?你爹是在官場混了一輩子的正三品大員,不是那些鄉下的土財主,記住,捐官是最下作的事情。”
軒洪波聽得兩眼放光,一面點頭稱是,一面趕忙給老頭裝好菸袋,侍候老頭抽菸,“還是老爹好啊,過兩日請你老人家到醉仙居去喝酒。”
兩個人說說談談之間,將軒宗露心裡因爲軒洪濤被打的不快掃去了不少。
早春的寒氣壓在院內的樹枝上結成霜凌。
東屋的軒悅萌因爲肚子俄了,恰在此時哭了起來,聲音之宏亮,惹得軒宗露又是一陣心中不快,覺得軒悅萌的出世給家裡帶來的是不好的兆頭,很自然的將軒洪濤的被崇厚兒子璟鐸打了的事情和軒悅萌的出生聯繫在了一起,將對軒洪濤的不滿也按照同等分量加到了軒悅萌的頭上。
軒悅萌閉着眼猛啜着塞入口中的甘甜,他還在憧憬着大富大貴的紈絝生活呢,哪裡知道自己纔剛出世就有人嫌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