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末的日子因爲江河回來而多了許多生氣。
林公子和江河犯衝,兩個看見了就有一番脣槍舌劍,也不知道他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哪裡來的一顆“童心”。
只是,佳音有一天奉命陪何詠心去見客戶,沒想到卻遇到久沒見面的鄺修河。
長長的走廊燈光暈黃,曖昧迂迴,正走着,一道門突然打開,出來兩個頭髮皆有些花白但看上去精神矍鑠的老人,然後是他們的夫人,最後出來的就是鄺修河,身邊小鳥依人般跟着那個幾次三番讓他氣得吐血的傅小姐。
一行衆人笑意盈盈,就連傅小姐也是嬌羞無限。
佳音和何詠心閃身避在一旁,等他們先過,佳音半垂着頭,正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何詠心已是先淺笑道:“鄺總也是來吃飯吧?”
鄺修河淡淡地笑:“家宴而已。”然後就是一番場面上的寒喧,輪流介紹。佳音是第一次看到白手起家的方略老總裁,忍不住就多留意了些。
老爺子臉型周正,面部線條分明,看上去相當嚴肅和不易接近。隻眼睛和鄺修河很相似,灼灼明亮,彷彿一眼就能看進人心裡。此時他似乎心情很好,客氣地對何詠心說:“今年方略的推廣做得很好,廣告畫也很新穎,辛苦你們了。”
“鄺先生客氣了。”何詠心說,“老總裁眼光獨到,還擔心入不了您的眼呢,您能這樣說,就是對我們工作最好的肯定了。”
又寒喧幾句,鄺修河插話說:“爸爸,何總還有客人在等。”
這才告辭離開。
立在那裡看她們走遠,何詠心突然說:“你知道傅氏集團嗎?”
佳音搖頭。
“他們是本城海運第一家,家世雄厚着呢。鄺傅若成,又是上流社會看似完美的資本聯姻。”
佳音無語,想起那天鄺修河問她:“韓佳音,你明白愛情麼?”
仍是記得他那聲綿長的嘆息和無可奈何的目光,他並不喜歡傅小姐吧?不然也不會屢次三番地氣得人家跳腳。
但這些,干卿底事?對她來說,上流社會的生活更像是小說裡寫的場景,所謂上流社會的人物們,對她而言就更是有如高山,連仰望的力量都難生出。
愛與不愛,總和利益相關,知道了,頂多不過是一聲嘆息。只是華麗麗的物質生活與貧窮得只剩下愛情的日子,哪一種更幸福?或許只有當事人才知道吧。
回到小區已是凌晨,何詠心把她送到小區門口,問:“你沒事吧,要不要送你上去?”
佳音已然是酒意醺人,頭腦卻清醒得很。何詠心月事來了,不好喝酒,不然也不會拉她做陪客。只是遇上了個貪杯的極品,饒是佳音酒量好又用了老王教她的“酒桌三招”,仍是喝得有點過。胃裡總覺得頂着東西,不很舒服。
聞言卻笑笑,木着舌頭儘可能清楚地說:“不用了,我還好。”
只是極困,腦袋沉沉的只想就此睡過去。她想起有一年爸爸外出喝酒,喝多了些,竟就在離屋三步之遙的門外面睡着了。
早上佳音去上學,就看見韓父頂着薄霧,正睡得酣沉。佳音和母親笑他,他反自我解嘲地說:“天爲被地作牀,誰有我舒服?”
想着就是微微一笑,下得車來,涼風一吹,昏沉沉的頭稍稍清楚了些,揚揚手和何詠心說了再見,立在原地看她將車開遠,長長的街上冷寂幽靜,只昏黃的路燈散着淡淡清輝。
韓佳音撫着頭,輕輕呼出一口氣,正想轉身進小區,一道車燈遠遠射過來,駭得她心下一跳,不由自主望過去,強烈的光芒照得她眼睛都無法睜開,忍不住就是倒退三步。
燈光忽滅,佳音這才發現那車竟停在樹蔭處,似與周圍環境融爲了一體,不注意都會忽略過去。正狐疑是誰,卻見車門打開,走出來的人竟是鄺修河。
“嚇到你了?”他走過來,看着她輕笑,“本想按喇叭的,怕你給小區的人罵,還是忍住了。”
“你怎麼會在這?”佳音給這一嚇,酒意倒醒了三分,不知道是給他的突然出現還是亮得晃眼睛的車燈。
“心情不好,想找個聊天的人都沒有,”鄺修河看着她,、“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佳音本想笑笑說:“可以啊,求之不得,就怕八人大轎也擡你不來。”然而給他的目光看得心下一軟,出口卻是:“好。”
聲音裡竟有無限嬌羞,當下就微紅了臉。
“先上車吧?”
佳音只猶豫了三秒,就跟在他後面上了車。
“今天喝了很多酒嗎?”鄺修河問。
“還好。”其實不好,胃頂得難受。一坐在車上,佳音就更暈暈地想睡覺,只念着鄺大老闆突然來找她而且是心情不好,才捏着手心硬撐下去,“你怎麼知道我住這?”
“我知道已經很久了。”鄺修河笑笑地說,“我發現你的記性真不是一般的差誒,有次你在山水喝多了,好像就是我送你回來的吧?”
佳音想起,微微發窘:“那次真是不好意思,還弄髒了你的車。”
鄺修河側過臉,看她:“今晚上陪我聊天,當是陪罪好不好?”
佳音靠在椅背上,一動也不想,只覺得四肢無力得很,不自主地點頭,問:“你怎麼了?”
本來想加一句,誰還能得罪你啊。想想還是閉嘴的好。
“也沒什麼,就想找個人聊天。”鄺修河璇開音樂,竟是那首“WAITING HERE FOR YOU”,佳音很喜歡的歌。
歌聲輕柔地迴盪在車內,兩人一時都不再說話。佳音的心情因爲歌聲而更加放鬆,閉上眼睛,意識慢慢渙散,耳邊似聽得鄺修河在說:“就這樣陪着我吧,安安靜靜都是好的。”
她已經無力聽進去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在周公召見前她想,這椅背要是再低點該舒服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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