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楊小睿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出來了。
江奇邃揚了楊眉，看着楊小睿，淡淡道，
“我叫江奇邃，是小睿的親生父親。”
“……”
全完了。
楊小睿從房裡出來的時候還有些迷迷糊糊，甚至都不記得昨晚苦惱了一整晚的事情。
現在好了。
江奇邃一句話就像當頭一棒一樣，讓他徹底清醒了！
他心裡知道……
擔心的事情成了現實。
以後他和楊欣恬……
鼻子一酸，楊小睿一張小臉黑的和什麼似得。
“你說什麼？”
楊欣恬眨巴着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跟前的高大男人！
江奇邃薄脣輕輕勾着，
“楊小姐，你的耳朵應該沒問題吧？我確信我剛纔說的話非常清楚！他不叫楊小睿，他叫江小睿。”
“你……他……”
楊欣恬手指在江奇邃和江小睿之間來回指着，良久良久，她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這兩張臉……
這兩張臉……很像！
難怪她覺得江奇邃這張臉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原來和江小睿有幾分相似！
“楊小睿，你……你有爸爸？你知道你爸爸是誰對不對？你一直都知道對不對？”
江小睿抿緊了脣，就站在原地，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想解釋……
可小小年紀的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只是個小孩，他找不出任何有力的詞句去向楊欣恬解釋什麼！
“而你……江局長，你一直都知道楊小睿在我這裡，他明明有父親，有家，你卻讓他進孤兒院那樣的地方，然後再被我收養……現在我收養了他，你又突然出現說……這是你的兒子？”
楊欣恬一顆腦袋瞬間就大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這個世界上，到底誰的話能信？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人說的是真話？
不摻雜任何欺騙，不摻雜任何謊言，只是單純的說着真話……
有沒有？
楊欣恬的身體踉蹌後退一步，撐着桌面，
“楊小睿……你……你一直都在欺騙媽媽麼？”
說着這句話，楊欣恬眼眶都熱了，視線也有些模糊。
“我沒有……我沒有……”
江小睿瞥着嘴，眉眼彎下，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他軟軟的嗓音此刻沒什麼底氣。
他沒想騙楊欣恬，他只是想和楊欣恬在一塊兒，他只是在幼兒園看到楊欣恬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她比自己媽媽要更好，比自己的爸爸會更疼他一點。
他就是這樣想的……
他想和楊欣恬永遠在一起塊兒，沒想跟着爸爸或者那個不要他了的媽媽回家。
所以……
他這樣並不算欺騙她是不是？
楊欣恬眉頭皺的越來越緊，確信自己不可能從這個五歲孩子身上問出什麼了，這才把目光放在江奇邃身上，
“江局長……能不能麻煩您給我解釋一下現在的情況。”
江奇邃整了整自己袖管，整了整自己的衣領，而後雙手環胸……
眉頭微揚，竟是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看着楊欣恬，解釋彷彿都帶着理直氣壯的姿態……
不，
根本連解釋都算不上。
“具體是什麼情況，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但你放心，小睿還是可以和你在一塊兒生活一段時間，直到他不想和你在一塊兒了。”
“這是什麼意思？”
“你也看到了，我算不上什麼合格的父親，而他的母親，就更談不上什麼好媽媽了。”
“……”
“你和他相處這麼長時間，應該也察覺到了，他的思維有的時候很奇怪，他對事物的認知都有偏差，這些可以算得上是我和他媽造成的。我和他母親兩年前就離婚了。”
“現在他歸我，但我顯然沒有辦法可以給他一個好的成長環境。”
他說的這麼……這麼理所當然……
“具體是什麼情況……現在還不能告訴我？”
楊欣恬眉頭皺緊，
“江局長，你現在這副身軀，恐怕踏不出這扇門，況且，聽說你的仇家都在找你，你招上誰不要緊，別害的我和江小睿也倒黴！所以現在，我有足夠的時間，你也有足夠的時間說完你那具體的情況！”
“……”
江奇邃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的眸子亮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有看頭的。
雙手環胸，他輕輕笑，
“其實解釋起來並不困難，我不會帶孩子，也沒有時間照顧孩子，他不想跟我了，所以我就讓他媽媽來領他，誰知道那個女人心腸歹毒的很，直接把他丟在了街上。”
如此這般輕描淡寫的話……
從這個警察局局長的嘴裡說出來，當着這個五歲的稚嫩的孩子面兒說出來……
怎麼忍心？
他是怎麼忍心的？
楊欣恬看着楊小睿故作沒事人一樣站在一邊，一張小臉什麼表情都沒有。
如果沒有和他相處這些天，楊欣恬或許也會覺得江小睿本就是喜歡酷酷的，臉上根本就沒什麼表情……
可事實上，卻完全不是這樣……
楊小睿會哭，會笑，會狡黠的像個天真孩子。
“現在小睿想跟你，他現在想跟你，就跟着你吧。反正對他來說，我這個父親也是可有可——”
“啪”的一聲！
楊欣恬揚起手臂，一巴掌狠狠抽了上去！
他將近一米九的個子，楊欣恬爲了抽準還踮起了腳，楊欣恬仔細想了想，她這輩子其實打過不少人，至少過去凌新宇就捱過她幾巴掌。
但她可以肯定，她這輩子打過的所有巴掌，都沒有這一巴掌來得更狠！
江奇邃一剎那間，連反應都沒有來得及，只覺得整個腦袋都被打得懵了！
什麼女人？
怎麼有這樣的怪力？！
還有……
她打他？
江奇邃的臉黑起來，很嚇人！
至少就算是平時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小睿也會害怕自己老爸黑臉。
“你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誰？女人！”
“一個豬狗不如的*！”
“你再說一遍！”
“江局長，你到底是怎麼坐上局長的位置的？”
楊欣恬真覺得很可笑，
“那是你的兒子，你知不知道你剛纔說的那些話，對他會有多大的傷害！”
“他早知道這些！”
“早知道？那是他這個年紀該懂得東西？他這個年紀該知道自己不受爸爸疼愛，不被母親寶貝！是個可以被隨便扔掉的東西？”
“你是哪隻耳朵聽到我不疼愛他了？”
“你剛纔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這個意思！”
“女人！你搞搞清楚！這世界上並不是有了孩子的，就可以稱之爲父母！每個人的人生不同，追求不同！你懂什麼？”
“呵……”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理論？
不是有了孩子的，就可以稱之爲父母？
那那些……
“那那些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有孩子，一輩子都沒有辦法成爲別人父母的人呢？”
“……”
“我還在想，爲什麼小睿會有這樣奇怪的性子，整天像個小大人一樣，好像什麼都懂，其實又什麼都不懂，他就只是個孩子……卻被迫面對太多不是他這個年紀孩子該面對的東西。”
“你……當過父母？”
江奇邃突地揚眉，看着她問道。
一句話讓楊欣恬別開了眼，良久，才道，
“七個月的媽媽。”
“……”
她只當了七個月的媽媽，而後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後……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成爲媽媽。
她眼裡閃着淚光……
江奇邃的眸子定在她嬌小的面容上。
他知道她今年二十五歲半，知道她是個外科醫生，知道她單身……
這小小的身體背後，是不是還藏着些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故事？
江奇邃的內心起了這麼一點點的好奇。
一個單身女人……收養一個五歲的孩子，其實並不是什麼明智的決策。
“我只當了七個月的媽媽，所以我知道，如果一個孩子不是被祝福着出生，那就不要出生，如果出生了……那就該得到他本該得到的所有愛和溫暖。”
楊欣恬淺淺的吸了口氣，情緒已經稍稍平靜了些，
“對不起，江局長，我衝動了。”
“……”
楊欣恬蹲下身，和楊小睿平視，
“小睿，我們是辦了收養手續的，所以法律上，你也是我的兒子，但現在，你爸爸和我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
“一旦選了，這輩子都不能再改，楊欣恬的家，絕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
“……”
楊小睿就這麼直直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