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立刻說道:“不許胡說!你爹地他不是壞人!”
她對待孩子從來溫柔,很少這樣嚴厲。明傑被她嚇了一跳,小小的身體在她懷裡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白雪有些後悔,忙又哄着他說:“寶貝兒不怕,不怕啊!”
小傢伙委委屈屈地問:“媽咪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沒有,媽咪永遠不會生寶貝的氣。是媽媽不好,不該對你發脾氣。”白雪哄着孩子說,“但是媽咪也要你記住,你的爹地真的是個好人。媽咪不能和他在一起,是因爲其他的原因,你不可以恨他,知道嗎?”
小孩子擡眼看着她,過了好半晌,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白雪把他往懷裡緊緊抱了抱,覺得心疼極了。
不幸的孩子都懂事,他從來沒問過爸爸的事,但是有時候帶着他上街去玩,白雪分明看到,他盯着人家父子在一起的畫面發愣。
他其實心裡也想的,只是從來不肯說。這麼小的孩子,本來該是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年紀,但是已經有了不可說的心事。
都是她的錯。
而現在,她就可以去見孩子的爸爸了,卻還是不能讓爸爸和兒子相認。
這三天的時間,對於白雪來說實在是一場煎熬。
她覺得時光像是凝滯了,怎麼都不肯往前走。總算到了展會當天,她一大早就起來,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可是真的踏入會場,她還是緊張得不能自己。
會場上那麼多的人,熙熙攘攘,她本能地在人羣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聲音。但是目光轉了一大圈,仍舊是一無所獲。
陪着她來的有個設計師助理,也是個華人,姓李。
小李看她那樣子,笑着安慰她:“雪姐你別緊張了,你的設計這麼出彩,這次肯定能拔頭籌的,還擔心什麼呢?”
白雪勉強笑了笑,心想她的心事別人怎麼會知道呢?
人羣裡始終沒有出現龍天昊,而白雪上臺介紹她的設計理念的時刻已經到了。
她沒看到龍天昊,心裡很失望,但也因爲他沒在會場中,讓她少了許多緊張。到了講說臺上,她侃侃而談,把自己的理念清晰地傳達給每位參觀的人。
來訪者都是有些品位的,對於審美也有一定水平,聽她說得頭頭是道,也都關注起她的作品來。
那枚小小的鉑金指環被許多人交口稱讚,白雪心裡剛有幾許自豪感,就聽到熟悉的嗓音說道:“這個設計真是很妙,不知道出自哪位設計師的手筆?”
說這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龍天昊。
白雪聽着他的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她卻覺得恍如隔世似的。遙遠的像是上輩子,他咬着她的耳朵,和她溫言軟語,對她吟哦低喃……
她愣愣地朝着那聲音源頭望過去,只看到龍天昊高大挺拔的背影。幾年過去,他彷彿沒有一點變化,仍舊穿着一身剪裁合體的手工西裝,頭髮是一絲不苟的偏分,腳上的皮鞋纖塵不染,彷彿可以當鏡子用……
好多畫面都在腦天昊中一下子復甦了,白雪覺得記憶的大山轟然倒塌,要把她整個人埋在裡面了。
看到她臉色大變,小李忙扶着她問:“怎麼了雪姐?你的臉色怎麼突然這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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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白雪搖搖頭,“我沒事!我只是突然有點頭暈,想到外面去走走。”
小李爲難地說:“別呀雪姐,好多人都想和你詳細聊聊你的設計呢。”龍天昊在人羣裡,永遠都是鶴立雞羣一般,讓小李也注意起來,“喏,你看那邊那個,龍總,也對你的設計很感興趣,正找人問你呢。”
白雪最怕的就是龍天昊找她,不提還好,一提她臉色更蒼白了,忙擺手說:“我真的不舒服,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我不在好了!”
白雪說完,好像是躲債似的,忙着跑出去了。
剩下小李留在原地,實在是好奇。
而人羣之中,龍天昊還拿着她的那枚戒指,左右端詳了半天,都覺得這設計實在有趣,很想和那位設計師親自聊聊。
他最後找到了小李,小李見了他,倒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說:“這戒指是雪姐設計的,她是我們公司最好的設計師!但是剛剛有點不舒服,真是不巧,她出去了。”
龍天昊點點頭,“沒關係,我還要在這裡逗留幾天,總有機會的。”他又問道,“不知道這位小姐有沒有那位設計師的聯繫方式?”
“哦,有的!”小李拿出手機來,把白雪的手機號碼告訴他,又說,“雪姐姓白,也是華人呢。聽說龍總也是A市人,那真是太巧了,和我們雪姐是同鄉,到時候你們一定很談得來。”
龍天昊沒有這小姑娘那麼多話,只點點頭,說了聲“謝謝”。
這次的展會,果然是白雪設計的那款男士戒指力拔頭籌,得到了最後的獎項。可是因爲她人已經離開了最後還是小李代替她去領獎的。
展會結束的時候,龍天昊還特意叮囑小李說道:“告訴你們的設計師白小姐,我會聯繫她的,請她不要嫌棄我唐突。”
小李忙說道:“怎麼會,怎麼會呢?能被龍總聯繫,是榮幸啊。”
等所有人都離開,小李他們這些工作人員才向外走。出門的時候看到白雪就站在門側,目光還直愣愣地盯着一輛剛剛離開的黑色道奇。
那正是龍天昊的車。
剛纔白雪跑出來,但是又捨不得就這麼離開,想着總要偷偷再看上他一眼,於是就躲在大門口的一側。總算看到他出來,邁着長腿上了車子,看都沒向這邊看一眼,直接就開車走掉了。
小李過來把她一拍,好奇地問道:“雪姐?你不是不舒服嗎,我還以爲你去看醫生了,怎麼還在這裡沒走?”
白雪支支吾吾地說道:“哦,出來透透氣又好點了。”
小李撇撇嘴角,“你這次可真的是吃虧了,要是剛剛你在裡面,肯定更出風頭。你知道嗎,今天你那款男士戒指有多受歡迎!尤其是那個龍總,拿着你的戒指愛不釋手呢。”
“真的嗎?”白雪有些期待,眸光都亮了許多。
如果她的設計能得到龍天昊的青睞,也算是另一種成功吧。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戒指就是爲他設計的,其實是她在心底送給他的禮物。如果他真的喜歡,是不是,就算這個禮物送出去了呢?
聞言,小李吃吃笑了一下,說道:“當然是真的啦,我騙你幹什麼?哎,那位龍總還向我要了你的聯繫方式呢,他還告訴我,這幾天一定會聯繫你,讓我先跟你說一聲,免得唐突了你。”
白雪聽完,剛剛恢復了血色的臉,一下子又變得蒼白起來。還真的是怕什麼來什麼,早知道就不躲出去,在這裡和龍天昊交流一下,也總比以後和他單獨約出來要好吧?
白雪深深覺得,她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白雪回去之後忐忑了一整夜,第二天沒等來龍天昊的電話,倒是先等來了總監的電話。
Vincent先是對她在展銷會上的表現提出表揚,說她爲公司爭了光云云。然後他轉入正題,嚴肅地說道:“雖然你的表現算得上很好,但是中途怎麼退場了?當時你要是不退場,說不定和龍氏集團的合作當時就能定下來。”
龍氏如今在龍天昊的領導下,已經將目標定在了歐洲的珠寶市場,打算把先進的珠寶設計理念引入亞太地區。而卡洛公司目前也有把他們的產品向亞太輸入的目標,兩家公司的想法不謀而合,就等一個合適的設計讓龍氏發現亮點,搭起這座合作的橋樑。
現在龍天昊看上了白雪的設計,這對卡洛公司可以說是千載難逢的合作機會。畢竟像龍氏這樣大手筆的集團,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白雪聽了,只唯唯諾諾地說道:“總監,對不起了。”
“沒事沒事,”Vincent十分好說話,說道,“好在龍總不介意,他是真的很看重你這個設計,特意和公司這邊聯繫,說要和你單獨談完之後,如果沒有異議就和我們籤合同。所以我是特意和你說一聲,和龍總見面的時候,給咱們公司掙點光。”
白雪聽了就想嘆氣,本來還想着找點什麼藉口躲過和龍天昊的見面,現在看來,是無論如何都躲不掉了。
龍天昊的電話也來得很快,當天下午他就打來了。
白雪聽着話筒裡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忍不住的心跳加速,過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問道:“是……是龍總吧?”
龍天昊的聲音淡漠如初,“我是龍天昊,小姐是白設計師麼?”
“是,是我。”
她知道自己該更客氣一點,但是對着龍天昊,她緊張得上下牙齒都在打戰,哪裡還有心思卻斟酌什麼用詞?
好在龍天昊也不在乎,單刀直入地說道:“我很欣賞白小姐設計的戒指,展會當天沒能面對面交流,深感遺憾。現在不知道白小姐有沒有空,可以賞臉出來喝杯咖啡麼?”
對待外人,龍天昊一向是這樣,客氣又疏遠。
外人。
這個詞像一根刺一樣,突然扎進了白雪的心裡,讓她隱隱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