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主,六彩不簡單。”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有滅世能力。”司長官軼從長袖中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擡起杯盞,“光明學院的院長亞靈也不簡單。”“只是修煉術法和科技結合,這種思路並不稀奇,光明聯盟無法堅持到最後。”
“域外強族有兩個主要目標,一是大荒古地,二是下界。”“六彩背後的文明也是劍指下界。”“外敵圍困,內部混亂,無名已經陷入死局。”“亂世之主,身死只在轉眼間。”
“新任域主,可以不理,域主命令,可以不遵。”“不過我們夾在域外強族之間,要考慮出路。”
“官司長所言有理。”司長陸大川對龐興道:“司主,目前各方勢力都在選擇。”“浮屠天,天劍宗強迫各宗族和中小宗門倒向光明聯盟。”“絕壁天,絕壁帝國、宗門勢力,少數聯盟跟在青山後面。”
“赤火天的域主已經外逃,目前有傲神集、落花塢兩大宗門積極參戰。”“雪藏天大部分人已團結起來,但地藏門應該會出現變數。”“炎陽天之主也是下落不明,阿彌道嘉、梵香谷,天池域三宗在組織力量抵禦外族。”“月海浮天到處都是哀歌,風洞和追月世家就算拼盡族人也無法改變局面。”
他緩了緩,“我們必須作出選擇。”
龐興暗歎一聲,眼眸有些無奈,“各位認爲,我們的出路在哪裡,未來在何方?”
“司主,我們不朝外突破就會困死。”姜老頭眼眸裡有種通透,“笑笑組織遍佈天下,在情報方面我們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大部分掌法者都受制於組織,在整體實力上絕壁天沒有宗門可以和我們相提並論。”“我們可以扶持宋靈雙上位,借六彩離開這個星系。”
司長秋不傳皺了皺眉,用灰濛之眼看着對方,“姜壇主,此話怎講?”
姜老頭說,“無名死或不死,星系之亂都無法改變。”“除去強族感興趣的東西,那小子的生死和我們無關。”
他想了想又說,“天地恆在,人心易變。”“世道就是人心,人心就是地獄。”“六天一地本就是絕地,如今人心沉淪,山河幽暗,還有什麼值得留戀?”
“我們要用眼前的優勢換取未來的出路。”“從當前的情形來看,六彩背後的文明還沒有找到他們想要的秘密,我們還有機會。”“至於另一個強族,他們只是馬前卒而已。”“在這場博弈當中,強族你死我活,毀天滅地,我們都不在乎。”“我們的根本目的是‘借船’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與其說宋靈雙是故意落在我們手中,倒不如說她是主動選擇我們。”龐興眉目黯淡,“世事既簡單,也複雜。”“選擇很容易,也困難。”“各位認爲,六天一地的秘密是什麼?”
衆人沉默不語。
龐興看向姜老頭,“你來說說。”
姜老頭暗歎一聲,整理思緒道:“司主,我只是大膽猜測,不敢定論。”他的雙眼裡有靈光閃現,“所謂人物,就是明知不可爲而爲之,在絕望中勇敢前行,在困境中超越自我,在亂世中扭轉乾坤,在盛世繁華中隱退。”
“億萬年來,生靈之間的博弈並沒有達成和解,未來再過億萬年也不可能和諧。”“光明聯盟所宣揚的萬族團結,宇宙大同只是美夢,難以實現。”“生靈之心,無法大同。”
“很久以前,萬族崛起,龍族強者引領各族衝擊無上存在,最終迎來失敗。”“萬族隨之凋零,各種龍族也被屠戮殆盡。”“六天一地作爲龍族強者的誕生地怎能倖免。”“人族祖先很可能來自天外,而京帝等族也許纔是本地土著。”“京帝是妖獸強者,算得上一個人傑,但他沒能改變局面。”
“先前有些強者認爲無名能夠超越京帝,扭轉乾坤。”“事實上這只是一廂情願,數輩努力最終還得面對如此困境。”“所有癥結就在龍族身上。”
“如今還知道這個隱秘的域外強者並非要追尋龍族的‘光明’,而是他的屍身。”“可以說是龍族崛起的秘密,也可以說是龍族的傳承。”
“億萬年前,萬族中強者無數,龍族能夠統領各族,征戰萬界,他們觸及的層面可能就是所謂的神。”“如果它的屍身就在下界,那誘惑力何其大。”“有些強者不敢觸及這個隱秘,但總有人按捺不住。”“六彩背後的文明就是其一。”
“當然,悟道聖樹的誘惑纔是根本,若是傳說不假,它會讓萬族爲之心動。”“龍族傳承只是順道之事,聖樹纔是核心目標。”“無名想方設法組織力量就是掩蓋真相,擔心龍騰下浮地變成強者的花園,想來就來,想踩就踩。”“他非常狡猾,卻兩樣都沾,沒有人可以救他。”
“我們沒有能力沾染逆天之物,但可以藉助機會,遠離是非之地。”
“神算姜義義,果然是明瞭天地。”龐興無奈而笑,言說也有些遲疑,“活着纔是勝利。”他沉默半晌,認真道:“青山遲早會對我們出手。”“爲出路,犧牲在所難免,各位早做決斷。”“下去後好好想想,決定後彙總上來,我會呈給老祖。”
衆人恭敬道:“是,司主。”行禮後他們相繼離去。
不到半個時辰,這個笑笑組織的核心分壇就被遺棄,相關痕跡都被抹去……
炎陽天,炎陽帝國南部城市,輝陽城。德輝行宮。
因珍貴材料、天材地寶,奇花異草、靈株秘藥,靈獸珍寵無法集齊,這個行宮歷時萬年都沒有完成。
有德輝行宮存在,輝陽城變成一個富有浪漫氛圍的城市。城中到處都是亭臺樓閣,石山水池,植株繁花。人工開鑿的湖泊、溪流旁有富樓林立,有佳人徘徊。
美人是一道風景,國主陽尹子夫的愛情是一段佳話。傳說萬年前,國主在落月湖邊遇到一名女子,雙方一見鍾情。女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德輝行宮因她而起,輝陽城的佳人也因她而興。
幾千年前,女子亡故,國主再也沒有來過,但行宮依然在運轉。如今陽尹子夫又來輝陽城,據說也是因爲佳人。
夏天也有花開,德輝行宮的花開得比春天還熱鬧,鮮豔。
佳人出半臺,萬花失顏色。她的面容如玉雕琢,薄衣下的身形和肌膚讓人迷醉。俊逸不凡的陽尹子夫爲之發呆。女子卻看着遠處,黛眉微蹙。
“前方吹來的風裡並無花香,只有不安。”女子言說輕微,語音就如天籟,“國主,我們回都城,我不喜歡這裡。”
萬年富貴,我已麻木,也只有美好才能觸動心扉。陽尹子夫回過神來,“以前,夢洛只想留在這裡。”他輕聲嘆氣,“初雲,我也想回去。”“當前域主不知所蹤,門戶大開,無數城市已成廢墟,帝國覆滅在即,守住都城還有何意義?”
初雲輕輕靠近他,眼眸明亮又憂傷,“國主,你選擇放棄,億萬民衆如何安生?”
陽尹子夫身心落寞,但聞見幽香時心湖上有漣漪泛開,本能地看向對方那如玉凝脂的肌膚,心念隨之遊移。
初雲並沒有動,神情若即若離,“國主,各大宗門、廣大修煉者都在迎戰,帝國各層面應該團結起來,積極面對。”
“方喆大臣以爲你能說服我。”陽尹子夫認真看着對方,“你父親的判斷沒有錯。”“只是我真心待你,你也要逼我麼?”
他突然伸手扯下初雲細腰上的絲絛,將她推到半臺邊的欄杆上,薄衣隨之飄飛,當視線移到對方那無瑕的臀部時,他變得瘋狂起來,死死擠住她,並伸手掐住她的脖子冷聲道:“你很像夢洛,但你不是她。”“若是你認爲這身能換來安寧,我依你。”“不過,你會後悔。”
陽尹子夫的動作沒有停下,初雲無力反抗。她沒有流淚,只是遠遠看着繁花。
這般“風景”在權貴之家不算稀奇,但陽尹子夫在喊殺聲中還能如此鎮定,心性非常人可比。
當德輝行宮各處的陣法啓動,當核心之地有陣光升起,當殿內有多名和自己容顏相似的女子出現,初雲眉目間有絕望浮起。她掠向其中一名女子,奪下對方的髮簪刺進自己的心臟。
陽尹子夫無動於衷,緩步走進殿內,準備躲在其中醉生夢死。
此時,輝陽城上空有無數四翼族撲下。他們的面目猶如蝙蝠,身形就像四腳蛇,後背上有四隻黝黑無光,銳利如刀的翅膀。它們不是噴火就是吐毒,見人就殺。
亭臺閣樓和街區之間有成羣的獨眼族在攀爬、跳躍、飛奔。他們身形如猴,渾身無毛,肌膚就像擦得發亮的古銅。他們臉面如人,眉心有一隻獨眼,眼球會快速轉動。
獨眼族瞧見年輕女性就搶奪,其餘生靈都被捕殺。
天地隨之陷入幽暗,雲層外有多種彩光連連閃動。那些沒有被攔截的武器精準地落在輝陽城的守軍當中。火球在城內鼓動,光芒在城外涌起。緊接着,多個百米高的波動球在城中邊膨脹,邊移動,所過之地都化成焦土。當四翼族和獨眼族遠去後,波動球快速撞在一起,耀眼光芒隨之點燃世界,爆響隨之震動天地。
城市邊緣,德輝行宮中,陽尹子夫站在半臺上透過陣光看向遠方。只見黑灰飛揚,青山綠水全部變成黑土和紅泥,流水蒸發,精鐵融化,眼前就如絕地,根本沒有人影。
“這羣畜生!”他披頭散髮,露着胸膛,赤着腳,臉上沒有表情。
就在他想要轉身進入殿內時,陣光外有成羣的四翼族浮現出來。
——那璀璨的光芒,順旋而生的光罩,那美輪美奐的建築羣和清幽雅緻的環境在四翼族眼裡顯得特別地扎眼、突兀。
一名女性領導者緩緩靠近陣光,“原來炎陽殼喳的王躲在這裡。”此時,有幾個族人護住她,“巢主,敵人是帝國之主,有天帝中期修爲,我們不可大意。”
“殼喳之王?”巢主咯咯冷笑,“連個散修都不如,他不配!”她轉過身,“咯卅們,給我衝開大陣,吸乾他的血,我只要他的頭骨。”想到用頭骨盛滿深淵之蟲的畫面,巢主忍不住伸出蛇信般的黑舌舔了舔嘴。
無數四翼族人撲向大陣。他們噴火吐毒,用手腳撕扯,用翅膀切割、拍打……
看到大陣上有靈光飛灑,有裂紋閃爍,陽尹子夫面容上有悲哀蔓延,眉目間有驚恐凝結,“該死!”“域主老匹夫,我詛咒你!”
敵人就像野蜂歸巢。面對着如此密集的醜陋面目,他只覺頭皮發麻,胃部也在收縮。此刻,他突然覺得初雲美得無法描繪,寧願死也不想承受這種折磨,“初雲,我還是死在你手上乾淨點。”他折回殿內,卻發現初雲的屍體已被擡走。
“堅持一會。”他再次衝出,運手而動,道道陣紋隨之飄起,金光從穹頂上蔓延開來修補孔洞和縫隙。
可是,四翼族的火可以點燃陣光,毒能夠侵蝕靈力。他們的翅膀上也有黑霧捲動,那些黑霧就像貪食亮光的蛇,激動地咬在半球上。
當大陣轟然爆散,陽尹子夫在後退中被臺階絆倒,癱軟在地。幾名女子驚呼着朝四周飛掠,但身軀轉眼被四翼族的翅膀切成數段。
陽尹子夫隨之嘔吐,連頭都擡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