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瀰漫的殺機似乎遮天蔽日,所有的氣機皆都鎖定在我的身上,望着一張張或鄙夷,或不屑,或嘲笑,或猙獰的面孔,着實令我感到一陣難以喘息,不過,我的心卻忽然平靜了下來,或許是因爲知道今日在劫難逃,連生死都能置之度外,還有什麼令我懼怕的。”
“璇璣門的掌教似乎很滿意這種場景,於是他開口了。”
“他問我是否殺了他門下三個長老,爲什麼如此做,是受了什麼人指使,如果我如實回答,他可以給我一個痛快。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如此問,也許是因爲在他的認知裡,我一個合體境的修士是沒有膽子敢一人對抗一個宗門的勇氣吧。”
“當時我聽到這番話,感到很可笑,然後笑着伸手指着他,一字一頓的告訴他,我姓陸,是當年陸家之人,今日所爲只爲報仇,並無任何人指使,也沒有人配指使我。當時我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大聲喊出這番話。既然對方能找到這裡,找到我,想必今日九死一生,生死之間,再隱藏身份也沒有任何意義,反而不如報出姓名。或許我永遠也無法再報此仇,但哪怕是死,我也要以陸家後人的身份死去,這樣,即使他日到了九幽黃泉,也不會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璇璣門的掌教得知我的身份後,似乎很詫異,他或許也同樣沒有想到,當年血洗陸家之後,竟然還是留下了活口,難怪,回想起來,宗內死去的長老皆都是參加過當年一役之人,只是想不到,多年以後的陸家居然還出了一個修爲不弱的子弟。”
“不過修爲不弱只是在其他人眼裡,放在空境的面前卻根本不夠看,如果他想,殺死我甚至比殺死一隻螞蟻還容易,這也是我最不想看到的事,早在之前我就已經將那顆一直保留到最後的秘藥暗中含在了齒間,那顆秘藥的功效雖然很厲害,但面對空境依然還是力不從心,倘若對方空境直接出手來抹殺我,我甚至連吞下秘藥的機會都沒有。”
“但似乎是我依然低估了身爲空境強者的高傲,璇璣門的掌教並沒有親自出手,也許在他認爲我這隻螻蟻並沒有值得他出手的資格,所以,他下令讓其他一起隨行來的長老弟子一齊圍攻,今日務必要斬草除根!”
“聽到對方抹殺我的命令,不知道爲何,我卻是暗自鬆了口氣。便觀其他諸人,其中雖然不乏有修爲高絕之輩,但只要空境不出手,我就還有機會!”
“隨後,我就看到幾乎在命令下達的一瞬間,所有人同一時間動了,或咬牙切齒,或面目猙獰,出手無不狠辣之極,而所有的毛頭,均都指向了中央位置的我。”
“我並不知道,他們爲何會對我如此兇狠,出手間招招致命,只因爲我殺了他們幾個人?在他們的眼中,我似乎看見了什麼奇異的目光。”
“後來我才明白,那種目光究竟是什麼,那是貪婪,是慾望。”
“他們並不是有多麼恨我入骨,而是因爲掌教的命令,所以,都爭先恐後的想取我性命,然後去邀功請賞。爲了利益就要置他人於死地,我真的感到很心寒。不過既然他們想要取我性命,我自然你會坐以待斃,自然也不會對他們手下留情!”
“先前爲了對付那三名璇璣門長老,妄動秘術留下的傷勢並沒有完全恢復,不過此時情況危急,卻也顧不得太多,我又一次施展出那秘術,燃燒了一部分元神換取來更強大的力量。這些烏合之衆,一時三刻尚能應付的了。”
“這些人裡,也有參與過當年之事的元兇,他們每一張面孔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所以應付之餘,我率先找這些人先下手!他們由於人多,混戰之際難免有些束手束腳,導致攻勢並不剛猛,而我則無所顧忌,於是,我利用燃燒元神換取來的力量不斷崩碎一柄柄利刃,擋下一招招狠辣的攻擊,順便,斬下對方一顆顆頭顱,對我來說,每多殺一個仇人,就多報一份仇!”
“但對方人數實在太多,即使放任我殺,也不是一時三刻就能做到,更何況對方也不乏高手,我尋思,這樣打下去總不是辦法,如果等我的力量不足以支撐秘術,那麼等待我的,只有毀滅一途。可我不甘心!因爲當年事件最大的元兇此時還好端端的站在我的不遠處,用輕蔑的目光盯着我,我不甘心就這樣任他繼續逍遙世間!所以,哪怕我沒有能力去擊殺對方,我也要殊死一搏,我還有最後的殺手鐗,縱然不成功,也狠狠咬下對方一塊肉來!到那是,我亦死而無憾。”
“明面上依然還是在艱難的對方一波波攻勢,但暗地裡,我卻捕捉痕跡的向着璇璣門掌教的位置靠攏而去,我在等!等一個最合適出手的位置和時機,然後放手一搏。”
“用秘術換來的能量畢竟有限,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們正在逐漸減弱,消失,等真正消失的時候,或許我將擋不下隨後的任何一波攻擊,所以我一定要趕在這個情形來臨之
前,移動到我的目的地!”
“值得慶幸的是,我的運氣似乎並沒有用盡,直到最後一絲力氣即將用完之際,我終於挪動到了最有利我出手的位置,然後趕在最後一絲用秘術換取的力量消散之前,我毫不猶豫的咬碎了那顆一直含在嘴裡的秘藥!”
“我清楚的記得,在那一瞬間,四周的一切似乎都變了。變的不再一樣,而且我清晰的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正在我體內逐漸覺醒!那力量是我生平從未感受過的,很強,很強...彷彿只要我一個念頭,四周的一切將會爲我改變!我甚至看見,我的腳正在脫離飛器的承託,漸漸懸浮起來,就像璇璣門掌教那般,踏上了半空!”
“四周的一切清晰可辨,原本那些正在向我出手的敵人動作也由之前的迅猛便的異常緩慢,隨後,彷彿在這股力量的趨勢下,我輕輕的對着前方打出一掌。這一掌並沒有用出多少力量,但效果甚至連我都有些驚訝,只見那些還在向我襲殺過來的身影在這一掌之下頓時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着後方拋飛而出,大蓬大蓬的血污頓時灑落長空,就連天邊的朝霞似乎都被這些血雨染紅,變得分外妖嬈。”
“不過我卻無暇欣賞這頗爲絢麗的一幕,趁着衆人拋飛之際,我閃電般的從人影縫隙中穿插略過,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直奔璇璣門掌教的位置而去!我知道,報仇的最關鍵時刻來了,是生是死,全在此一舉!”
“事情進展的似乎很順利,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攔,我就欺身來到對方的面前,我知道出手的機會僅有一次,但在那種狀態下,我卻有着足夠的信心打出了我所能用處的最強一招!”
“那一掌,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對方的胸口處,也是每一個修道之人防禦最薄弱的地方,我用盡全力,想要震斷對方的心脈,以磨滅對方全部的生機!只要心脈已斷,任他修爲再高,一樣回天乏術!除非元神離體,不過等他剩下元神狀態,卻要更好對付的多!我巴不得對方會如此選擇!”
“但這一次,運氣似乎終於用盡!我這畢生功力凝聚的一掌,結結實實打在對方的身上,卻只是讓他的身子動了動,隨後,他擡起頭來平靜的看了我一眼,輕聲說道,這就是你最後的殺手鐗麼,力量不錯,但...也不過如此,你不知道,他這平靜的眼神和淡淡的語氣,卻將我所有的希望都打的支離破碎,猶如天雷臨身一般,直接愣在了原地!”
“當時他看我的眼神我至今都無法忘懷,那是一種輕蔑,漠視,甚至有着一絲憐憫的目光!然後,我只感覺一陣無法抵禦的力量從其身體爆發出來,而我在這股力量臨體之下,身子頓時如斷了線的紙鳶一般倒飛而出,那一刻,我的心似乎死了,所有的希望也隨着身體的拋飛而破碎的什麼都不剩。只覺得耳畔呼嘯風聲,似乎變成了最後的喪鐘,爲我敲響,宣告我死亡的一刻即將來臨。”
“後來我才知道,我利用秘藥達到的境界是一種介於空境邊緣的力量,在藥物的作用下,窺探到一絲天道,從而掌握了最初的一絲法則,但那畢竟不是真正感悟而來,能發揮的效果很有限,對付一些阿貓阿狗或許足夠,但要用它來對付真正的領悟了空間法則的強者,卻是差了太多太多。剛纔那一擊,對方並不是沒有躲,而是故意承受了那一掌,所要做的,就是想將我的一切希望都殘忍的摧毀!”
“不得不說,他做到了。我的身子一路飛出,就猶豫一道流星向着下方墜落而去,途中不知道砸穿了多少山峰,碾碎了多少磐石,然後終於砸穿了地面,向着山腹內部射去。我完全是憑藉還算強橫的肉體才勉強沒有被毀滅了肉身。”
“終於,隨着衝擊力被不斷的抵消,這種勢頭終於止住,我掉落在一片冰冷的地面之上,無比的劇痛不斷的侵襲着我的神經,使我身子出現一陣陣痙攣,痛苦無比,也不知道斷了多少骨頭,損壞了多少經脈,但這些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相比肉體的損傷,我的心纔是真正冰冷的死掉,原來,我想的還是太多簡單,簡單到甚至有着一絲可笑。”
“我努力睜開雙眼,纔看清楚這裡似乎是一片廢棄的洞穴,似乎封閉了很久,空氣中瀰漫這腐朽的味道,令人作嘔,擡頭看去,洞頂已經被砸出一個直徑近兩丈的大洞,邊緣處還在不斷落着細小的土石,陽光刺眼的灑下,正照亮我所在的位置,當然,還有悄無聲息站在我面前,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着我的人。”
“看着他這幅高高在上的姿態,我真的很不甘心,我甚至就想如此奮不顧身的衝上去咬下對方身上的血肉,但是就連這種瘋狂也成爲了一種奢侈,因爲在剛纔的撞擊中,我實在受傷太重,而那秘藥換取的能量也正在逐漸消失,靈魂和肉體雙重損傷之下,我甚至連動一動身子的力氣都沒有,似乎能動的,也只有十根手指而已。”
“他就這麼平靜地看着我,不說一句話,但此時他的這種姿態卻勝過千言萬語,明明仇人就在眼前卻無力報仇的感覺,真的很難受。我越發覺得胸
中怒火不斷上升,幾乎已經將我的理智全部佔據,只能用那幾根尚能動的手指不斷的在身下的石堆中不斷摸索着。或許也只是下意識的舉動,地上除了碎石之外還能有什麼?但我卻依然不肯放棄。心想,就算是下一刻就要死去,這一刻我也要讓對方付出代價,哪怕用石塊砸破他的衣角!”
“對於我這種臨死前依然還殘存的強大恨意,璇璣門掌教似乎也很意外,他始終沒有想到我對他的恨意竟然是如此之強,不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的道理他還是懂的,爲了夜長夢多,他也不能留下我,所以嘆了口氣之後,他終於將屠刀舉起,想用他那雙看似白皙的手掌結束我的生命。”
“直到對方的手掌已經舉過頭頂,即將落下之際,我依然沒有放棄手中的摸索,然而就在這死亡的巨大威脅下,我的手卻摸到了一個不同於石質的物體,似乎像是一個柄狀物體,觸手一片冰冷,似乎抓到了臨死反撲的機會,我甚至來不及看究竟是什麼物品,就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對方擲去,以表達我的死志!”
“即使是死,我也不會對他低頭,哪怕半分!”
“然後我看到,他臉上似乎流露出一股不屑,手掌便隨之朝着我的頭頂轟然拍來。”
“以空境的強絕修爲,我絲毫不懷疑對方這一掌會將我的身體連同元神全部拍的支離破碎!甚至連元神出竅的機會都沒有,不過我能做的都已經做到了,剩下的也唯有坦然面對死亡的來臨,下意識的,我將雙目緩緩閉上,等待對方的手掌落下。”
“周圍霎時便的寂靜起來,甚至連一絲風聲都再也聽不到,然後,一聲輕響傳來,幾滴溫熱濺在我的臉上,緩緩隨着面頰的邊緣流淌而下。我知道,那是血,是滾燙的熱血,原來死亡就是這樣的麼,爲什麼沒有絲毫痛苦的感覺傳來?”
“帶着一絲疑惑,我迷茫的睜開雙眼,然而,眼前的一切卻讓我的身子如遭雷擊,出現了一絲震顫!”
“那誓要擊斃我的一掌並沒有如期落下,璇璣門的掌教依然還保持着那個落下的動作,但卻詭異的停在半空,而他的臉上,充滿着一絲難以置信,以及....駭然的神色,他緩緩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位置。”
“在那裡,華麗的道袍之上,此事卻多出一個毫不起眼的細微小洞,頓時破壞了整件華貴衣衫的美感,然後,小洞的邊緣開始滲出大量的鮮血,染溼了衣襟,染紅了地面。”
“我驚呆了!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居然能將對方如此空境強者傷到如此程度!而且,看着其目光內逐漸消失的色彩,我能清晰的感覺到對方體內的生機,正在不斷的流逝!”
“甚至沒有元神出竅的一絲跡象,璇璣門掌教那一直穩如磐石的身軀終於在這鮮血不斷流淌中轟然倒地,全身上下失去了所有生機。望着他那雙已經完全變成了死灰色的瞳孔,我頓時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不過這感覺只是一瞬,隨着他的身子倒下,我的瞳孔頓時劇烈收縮了一下,因爲我看見,在他身後的洞壁之上,正插着一柄怪異的長劍,此時還在輕微震顫着,那柄劍全身充滿了鏽跡,毫無光澤,但我清晰的看見,在其周圍,隱有紅芒閃耀,給這柄鏽劍披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聯想到方纔我奮力擲出的柄狀物品,在看到插在洞壁之上的鏽劍,我同樣難以置信!莫非,傷了如此空境高手的,竟然是這樣一柄佈滿鏽跡的怪劍?只是我還來不及多想,卻感覺四周的山壁猛然晃動起來!然後只覺得一陣天玄地暗,頓時昏死了過去。”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置身之所已經變了,竟然再次回到了我之前療傷時的那個山洞之中,透過頭頂那個大洞看去,天空月朗星稀,很明顯已經是深夜,我突然冒出了一個荒唐的想法,難道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境?下意識,我就想要起身,但全身出現的痠疼卻提醒着我,一切都不是夢。”
“然後,我看到了一個全身籠罩在一團紅色光芒之中的人影,它走到我面前,看了我一眼,然後只說四個字。
“躺着,別動。”
“那便是我和衍神的第一次見面。”
“從它口中我得知,原來它就是那柄鏽劍的劍靈,只因爲上代宿主臨終之時將它封印在那個洞穴裡,而我又無意中觸摸到了劍身,解開了它的封印,所以它便救了我,順便幫我擊殺了那個璇璣門的掌教。然後用力量搗毀了那個山洞,暗中帶我離開了那個洞穴,再次回到了這裡。”
“它說我已經昏迷了十天,這十天裡,也是它用靈力將我身體的創傷控制住,但也僅僅只是控制,靈魂的損傷很是難以治癒,就它也是束手無策,只能將我帶回來這個山洞修養,希望我能挺過這一劫。”
“很幸運,我奇蹟般的挺了過來,雖然元神被消耗了大半,但如今既然已經穩定住,就證明終有恢復的一天,只是差足夠的時間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