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啼血,聲淚俱下!凌霄不住的哭喊着,任由淚水一滴滴流淌下,彷彿要將這些年來的孤苦全都發泄。
盡情的宣泄!
在這座微微鼓起的土包之下,有着他深愛的父母深眠在此,凌霄看着那墳頭,淚眼朦朧中依稀又看見了父母的身影,好似在對着他含笑相望,慌忙伸手,想要觸摸父母的面龐,但最終接觸到的只有冰冷的地面,這才慌亂。
一道土地,阻隔開的不僅僅是那無法割捨的情感,更是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凌霄,如今和父母已是陰陽相隔,永無相見!
就這樣,一道單薄的身影跪在地面上泣不成聲,對着黃土寄託無限哀思。
“爹,娘...”凌霄哭聲漸緩,喊出了這藏在心裡十幾年的兩個字,嘶啞的聲音是那麼生澀又那麼堅定:“阿霄來看你們了....”
“爹孃,你們會不會怪我這個不孝的兒子十幾年都沒有來祭拜過你們?並不是阿霄不想,只是....只是.....”說到這裡,凌霄哽咽越發厲害,後面的話彷彿卡在了喉嚨中,再難言語,唯有化做道道清流凝聚在眼眶中,又無聲的打溼地面。
“這十幾年來,我無時無刻都惦記着你們,時時刻刻...”凌霄含淚觸摸着那石碑上的幾個大字,說着只有自己才能聽清楚的話語。
“一晃十幾年了,大家都走了,永遠的走了,村子也變了....”
“爹孃,你們在那邊過的好嗎.....”
“......”
凌霄就這樣依靠在碑前,手掌不禁在有些陳舊的石碑上來回輕撫,一雙略顯呆滯還尚待淚痕的雙眼怔怔看着遠方,用微弱的聲音向着父母訴說着這些年來想說的一切,說道傷心處時,淚水還不禁簌簌而下。
在他心中彷彿有着無盡的心事想與父母傾訴,好似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就這麼輕聲喃喃。在這一刻,凌霄不在是正大巨擘玄嵐劍宗的內門精英弟子,不在是那手持利刃大殺四方的殺星,他只是一個孤苦無依靠十幾年的孩子,一個離家多年歸來的遊子,心中有着太多太多的話想和父母說....
天空漸漸陰霾起來,好似預示着有一場春雨將至。終於,在一聲雷鳴聲中,未幾,滴滴細絲便從天空漸落,打在地面揚起輕輕塵煙,不過未幾,那剛剛漸起的塵土便在雨水的不斷衝擊下,再次不甘的重歸地面。
春雨綿綿,潤物無聲,雖不大但極其細密,打在凌霄的身上產生絲絲涼意,不過凌霄絲毫不爲所動,好似沒有覺察,依然在喃喃自語着。絲絲水滴不斷從臉上滑下,卻早已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持續不多時,雨勢漸漸變小,細雨連綿,在這初春季節,帶來點點微寒。
正在低聲訴語的凌霄聲音突然頓住,身子輕顫中緩緩轉過頭向着背上看去,之所以被驚動,並不是因爲雨水的緣故,而是那一絲從背上傳來的波動。
兩隻五彩斑斕的蝴蝶不知何時落在了凌霄的身上,它們的翅膀被雨水無情打溼,難以飛行,只得憑藉朦朧的意識向着那不斷顫動的身軀落去,絲毫不理會那身軀之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哀傷之意,好像那裡才能給它們帶來片刻的溫暖。
看着這兩隻在風雨中不斷瑟瑟抖動的兩隻蝴蝶,凌霄不知怎得,突然心生不忍,下意識的小心撐起一層薄薄的真氣將其籠罩在內,使它們避免繼續雨水無情的沖刷。
有了真氣阻隔,周圍的涼意逐漸被溫暖所取代
,兩隻色彩斑斕的蝴蝶好似極爲享受,輕輕拍打着翅膀,將其上的水珠甩掉,但半晌之後卻並無離去之意,就這樣靜靜的停留在凌霄的身上,翅膀輕動之間,異常美麗。
凌霄怔怔的看着它們,一時間竟有些出神,心中的哀意不覺中稍緩了幾分。
彷彿感受到了凌霄那注視的目光,只見那兩隻蝴蝶其中的一隻突然展翅輕舞起來,那方向居然是凌霄的手臂的位置,真氣層沒有任何阻擋,任由蝴蝶飛出,但那雨點卻再也未落半滴,原來不知何時,這場連綿春雨收攏其勢,終於停下。
凌霄呆呆看着這隻蝴蝶的動作,絲毫不敢驚動,下意識的擡起手臂,便只見它最終不偏不倚的落在了自己那隻擡起的手臂上。還不待驚訝,卻見另一隻蝴蝶也同樣向着自己飛來,凌霄又下意識的擡起另一隻手臂,讓那隻蝴蝶也落在了上面。
看着一左一右兩隻蝴蝶停駐在自己的雙臂上,凌霄那沉痛已久的心突然生出一絲細微的悸動,這兩隻蝴蝶如有靈性的表現不覺讓他暗暗生奇。
只是還不待驚訝,那兩隻蝴蝶再一次動了。
不同方纔,這兩隻蝴蝶竟在同一時間拍打着翅膀飛起,但是下一刻,凌霄身子猛然一震,腦海中如有驚雷炸響,轟鳴一片。因爲,在那兩隻蝴蝶飛起的同時,竟都無意帶起自己兩隻衣袖的一角,那樣子就像是,就像是.....!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
凌霄恍惚中,面前的一切好似在這一刻突然變化,那兩隻蝴蝶的身影化作片片光點四散在自己周圍,隨後那些光點又再次凝聚而起,化作兩條手臂向着自己伸來。
一條粗壯有力,一條柔弱無骨,兩隻手臂一左一右輕輕拉在了自己的雙手上,下一刻,輕輕力道傳來,竟然是要將自己從地上拉起。
看着這兩條由光點凝成的手臂,凌霄雙眼再次模糊了視線,身子從跪地的姿勢中被輕輕拉起,卻再也控制不住,哽咽中向着前方的一片白茫茫顫聲輕問:“爹孃,是你們嗎?我知道一定是你們!”
他甚至感受到了那手臂上傳來了絲絲暖流!
但沒有任何回答的,那兩條手臂在托起凌霄的下一刻,輕輕放開凌霄的手,好似帶着無限眷戀的向着虛無處消失而去。
“不要,不要走!”看着那兩條手臂即將消失而去,凌霄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想將他們緊緊抓住,但下一刻,手掌接觸的則是一片冰涼之感,在這股冰涼之下,凌霄身子輕顫中,陡然清醒。
眼前再次恢復了之前的模樣,不再白茫茫,也沒有光點,依然還是在父母的墳前,而自己的手此刻正落在那陳舊的石碑之上。
手臂上那兩隻蝴蝶好似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嚇到了,紛紛振翅高飛而起,不過依然未曾離去,而是在半空中盤旋。
剛剛所發生的一切恍然如夢,但感覺又如此真實,凌霄不禁茫然,這一切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他不知,轉眼又望向半空中盤旋的蝴蝶。
輕輕伸出一隻手,那兩隻蝴蝶彷彿收到莫名的召喚一般再次神奇的落在凌霄的纖細指尖處,隨後沉寂了下來。
出神的望着指尖蝴蝶,凌霄嘴角突然彎起一絲笑容,不過伴隨着這笑容的浮現,兩行清淚又再次順着臉龐滑落。只是不同之前,這兩行淚水中蘊含的並不是哀傷,而是幸福...
他明白了,在這一刻,他全都明白了,原來,這十幾年來,父母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從未離開過,他們一直都停留在自己的心中,雖然自己看不見他們,摸不着他們,但他們卻自始至終都從未離開過半步,一直在深深的在守護着自己....
一縷溫暖的陽光破開陰霾的遮擋柔和的灑下,照在凌霄的臉上,可以看出
那點點晶瑩閃爍在凌霄眨眼間消失不見。
“謝謝你們...”凌霄輕聲對着手中的蝴蝶低語着,隨後輕振手臂,蝴蝶雙雙飛起,似發出一聲歡快的高呼,在柔和的光線下纏繞交織中,終於不再留戀的向着遠處飛去。
“爹,娘,謝謝你們這麼多年來一直牽掛着我,希望你們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我也會振作起來,你們不用爲我擔心。”再次跪倒在地,凌霄對着石碑重重磕了三個響頭後,輕輕站起身來:“孩兒要去了,師兄們都在等我,如果有機會,我一定還會回來在看你們。”
運起真氣蒸乾身上絲絲水霧,凌霄深吸一口氣手臂一抖,飛劍射出,凌霄最後再深深忘了一眼父母的墳頭,隨後毅然回過頭,破空而去,微風吹過,從凌霄遠去的方向飄來一滴晶瑩的水珠,那是最後一滴幸福的淚....
......
拜祭過父母,凌霄疾馳在層層白雲之上,感覺胸中暢快了許多,那壓抑多年的情感一朝爆發過後,想來也已經隨風遠去,留下來的,只剩下對父母深深的緬懷。
隨着思緒再次迴歸,凌霄突然沉默下來,眉頭輕輕蹙起着,目光閃爍變幻起來。當時在父母墳前的時候,自己情緒波動一直都很大,所以並沒有在意其他,而如今,隨着思維清醒過來,他卻突然發現了一些問題。
而這問題就出在父母那有些陳舊的石碑上,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出現在那些字上。
當年溪源村一慘案發生後,平原縣衙門派出官兵一來追查線索,二來事結後就地掩埋了屍體,這並沒有什麼問題,但令凌霄疑惑的是,他父母的石碑其上字跡到底爲誰所刻?!
其他的還好說,畢竟大家雖然住在溪源村,但城中或者更遠處也有一些遠房親戚朋友,死後認領掩埋屍體也是理所當然,但凌家卻是不同。
當年凌霄雖年幼但是依然還記得,自己除了父母之外,那八年中從未見過有半個親戚朋友來家裡做個客,除了同村的鄰里街坊,但當年事情發生後,村裡除了自己便再沒有人生還,那誰會知道自己父母的名諱還給他們立了碑?
而且,仔細回想起來,父母的墳也不像其餘那些都長滿荒草,看上去到顯得頗爲乾淨,像是不久之前纔剛剛被整理過一般,那整理的人又會是誰?
從這兩點上不覺處處透露出蹊蹺,直到凌霄回到平原縣城之後,他也沒有想出絲毫的頭緒。
“算了,不想了,也許是其他人的親戚朋友以前見過父母,所以發善心爲父母立了座碑,如果是這樣倒是應該好好感謝感謝此人。”凌霄心中暗暗向着,隨後甩了甩頭,辨認了一下方向:“還是先去和師兄他們匯合吧,這一來一回用了近兩個時辰,怕是他們也等急了。”想着,凌霄不禁加快腳步。
東轉西轉,終於走到了那頗爲熟悉的街道中,看着遠處那高高掛着的‘悅來客棧’大旗,凌霄才鬆了口氣,看來自己沒有記錯,邁步而去。
“上午在護城橋上,怕是讓幾位師兄和師姐擔心了,看來見了他們還要好好解釋一下才行。”凌霄邊走邊打定主意,不由輕嘆了一聲。
眼看就要走到客棧的門口,凌霄突然腳步猛的一停,震驚的向着上方看去,因爲在那裡,突然生出一股讓他極爲熟悉的感應。
是真氣!
“嘭——”就在凌霄感應出的一剎那,那緊閉的窗扉陡然炸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大洞,從其中甚至能看到風少陽那一襲月白色的背影。
路上行人被這一聲毫無預兆的爆炸聲驚呆,紛紛擡頭看去,卻又不明所以,唯有凌霄腳下生風,突然想着客棧內跑去,因爲在此刻他突然想到了一種可怕的念頭。
那便是: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