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二十八

長途跋涉從任何一個意義上來說,都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並且極度耗費人的耐心,當睡覺一件不足以消磨時間的時候,找茬顯然變成了一個很好的主意。

不過或許因爲後一輛車子上發生的一切,已經被所有人知曉,所以最近斯查弗和拉賽特只是乖乖地坐在位置上,沒有任何人願意和他們玩一些遊戲。

“那個傢伙沒有回來。”斯查弗對拉賽特說,因爲那個消失的男人,所以找茬活動都變得溫和了許多,起碼流血事件沒有再發生過,對此,斯查弗不知道該是遺憾還是慶幸。

“你很失望。”拉賽特說,他閉上眼睛,失去綿羊角這回事,雖然是他自己選擇的,但是老實說,他還是有些沒法兒習慣,比如他思考的時候,會習慣性地撫摸自己角地尖端,但是最近卻再也感覺不到那個有些堅硬的觸感。

“你在懷念你的角?”斯查弗敏感地發現了拉賽特剛剛那個動作的含義,他原本準備摸自己的角的。

“有些。”拉賽特坦白地承認,不一點都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麼值得隱瞞。

“後悔嗎?”斯查弗問,把一瓶水和麪包遞給拉賽特,這是早上才發的物資——少得可憐。

“我覺得我就像囚犯一樣。”拉賽特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大,這令一些人贊同的點頭,不過斯查弗知道,他是故意這麼做的,他認識的拉賽特不會這樣外露自己的情緒。

“他們那些混蛋準備做什麼?”拉賽特的話顯然引起了一個獸人的共鳴,他憤憤地啃着手中的白麪包,“就連監獄裡的傢伙,他們的食物都比我們豐富,並且還有放風時間。”

“就像狗一樣。”拉賽特煽風點火。

“對!”拉賽特的話輕易得點起了獸人的憤怒,他快速把麪包塞進嘴裡,“如果那些傢伙決定繼續這樣,我不介意讓他們知道,憤怒的人們是多麼可怕。”

拉賽特適時地伸出手示好,“他們完全忽視了我們的存在,我們就像貨物一樣。”

“我們當然就是貨物。”拉賽特的話,引來了一個獸人的嘲笑,“難道你還以爲你是一個獸人?不不,你只是貨物,等待着被西雷格鬥場待價而沽。”說話的獸人有着一頭深褐色的短髮,咖啡色的皮膚看上去十分健康,綠色的眼睛盯住拉賽特,“你是製造混亂的湯姆?”

“不,他纔是。”拉賽特移開視線,指着坐在自己身邊,嘴裡塞滿面包,正在努力灌水的斯查弗。

那雙綠色的眼睛盯住了斯查弗,然後微微眯起,“我是李。”他說。

“湯姆。”斯查弗指着自己,然後指着拉賽特,“傑克。”

“我是威爾。”之前附和的獸人連忙說,他撓了下自己的腦袋,似乎面對這個狀況感覺有些窘迫。

“你還需要嗎?哥哥。”斯查弗突然問道,打破了眼前有些尷尬的狀況。

“不,我親愛的弟弟。”拉賽特把手中剩餘的麪包給了斯查弗。

“你真是個慷慨的哥哥。”斯查弗說,他就像餓了很多天一樣,把麪包迫不及待地塞進嘴裡,這讓威爾有些遲疑地看着手中的麪包,似乎在疑惑要不要分這個可憐的孩子一點——斯查弗的身材確實會令人產生美麗的誤會。

“我還記得你當年是多麼的混蛋,把所有的糖都偷走,只留下一些完好的糖紙。”斯查弗邊吃邊說,似乎在控訴拉賽特當年的惡行。

拉賽特瞄了斯查弗一眼,沒想到他居然還有演戲的天賦,“不,我親愛的弟弟,我只是害怕你被蛀牙侵蝕。”

這種兄友弟恭的談話顯然沒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當確定其他人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從這兒分散後,斯查弗和拉賽特又互相配合了一會兒,然後默契地換了個話題。

“你適合當個騙子。”拉賽特說。

“這是誇獎嗎?”斯查弗挑眉反問,他又喝了一口水,似乎想沖掉卡在胸口的麪包。

拉賽特看了眼周圍,在短暫的平靜後,人羣又有了顯而易見的騷動,被關在一個密閉的環境中,確實令人難以忍受,而拉賽特期待他們的爆發。

他不覺得西雷格鬥場的人們想不到這個,所以他的心裡有一個血腥的猜測,只是他很懷疑,西雷格鬥場的人會這樣瘋狂嗎?“暴、動快要開始了。”拉賽特靠在斯查弗的肩膀上耳語,看上去就像他累了,所以躺在弟弟的肩膀上一樣。

“最遲明天。”斯查弗輕聲說,“這確實令人有些難以忍受。”

“聽上去你似乎經驗豐富。”拉賽特說,但是他並沒有指望斯查弗會回答自己。

“豐富得令你瞠目結舌。”斯查弗笑了一下,他的出生就是在這種密閉的環境中,當然,死去也是,“流放倉。”

流放倉拉賽特當然知道,這是帝國的最恐怖的刑罰,除非叛國罪,其他任何罪都不會享受這種恐怖的待遇。

“你想知道嗎?”斯查弗問拉賽特,“流放倉。”他當然知道帝國沒有公佈流放倉的真正內容,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關入流放倉,都是最恐怖的刑罰。

“好。”雖然拉賽特知道,這對斯查弗來說,絕對不什麼美麗的回憶,但是他想知道這個男人的一切,無論是美好的還是醜惡的。

“流放倉很小,你的身體不能動彈,只能那樣躺在那裡,最大的運動大概就是動動手指,流放倉裡會提供最低的生活要素,你不會死,只能睜着眼睛,像一具屍體一樣等待死亡……當然,短時間內是無法死去的,那些維持你生活的要素,會用一根管子,插入你的身體,然後源源不斷的輸送……直到那些東西告罄,或者流放倉的供能設施停止,一切纔會結束。”斯查弗輕聲說,他似乎又想起了那一切,當被關入流放倉,慢慢感受着身體的枯竭的時候,殺死麥可以及一同參與這個計劃的人,成了支撐他精神的東西,當然偶爾的時候,他會想到在天空中駕駛着戰機翱翔的樣子,不過這也越發對比着他後來的悽慘。

斯查弗不知道自己隨着流放倉漂流了很久,他甚至不記得自己的身體有沒有死去。

或許直到現在,那個屬於克里?斯查弗的身體,還和流放倉一起,在小行星帶間漂流。

拉賽特僵硬了身子,他幾乎沒法想象那一切,所以流放倉纔是帝國最殘酷的刑罰,慢慢等待死亡,感受着活力從身體內流逝,身體漸漸衰敗……

拉賽特突然有些後悔開啓這個話題,雖然他能感覺到,斯查弗一點都不介意談起這個,因爲這一切對他來說已經變成了過去。

過去的東西可沒法兒挽回,與其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不如好好思考未來該怎麼做。

“噢,千萬別露出同情的表情。”斯查弗有些無法忍受地拍開拉賽特的臉,“這只是過去的東西。”

他不需要同情——拉賽特明白這一點。

“如果真想同情我。”斯查弗突然露出了一個壞笑,他搭住拉賽特的肩膀,“把晨曦女神送給我如何?”

“這得瑞克他們一致同意。”拉賽特說。

“這可真掃興。”斯查弗半真半假地說,他對拉賽特眨眨眼,“看來我得和瑞克他們好好商量。”

正當拉賽特准備說些什麼的時候,車廂內突然猛地晃動,這很快引起了車廂內人們的騷動。

李來到斯查弗他們的身邊,威爾也走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他問。

“不知道。”李快速說,他坐下來,讓椅背擋住了自己的身體,威爾也學着他的樣子坐下。

斯查弗他們的位置在最後,只要不走到最後一排,幾乎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

騷動還在繼續,砸門的聲音已經出現,雖然也有一些人和李他們一樣,決定躲避,但是大多數人還是站在了門口——

門被突然打開,接着就是一陣機槍掃射的聲音。

四處彈開的彈殼混雜着人羣的慘叫,斯查弗和對面的李對視了一眼,沒人準備在這個時候張望,他們在等待着,等待着槍聲停止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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