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三十

入夜,森林裡頓時變得兇險起來,雖然獸人的視力足以令他們在黑夜中不受阻礙,但是夜晚,卻是森林中的動物們,開始變得活躍的時刻,所以商定過後,他們決定留在原地休息,由斯查弗升起小小的火堆,他們圍在一邊。

“亞當森。”坐在火堆旁的威爾突然說,他有些彆扭地看了亞當森一眼,“你是雌性嗎?”

“……什麼?”亞當森驚詫地看着威爾,他動了動嘴脣,低聲說了句,“不。”

“爲什麼你會這麼問?”李奇怪地看着威爾。

威爾有些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腦袋,“因爲他看上去很嬌小。”他咧嘴笑了起來,比劃了一下,“我以爲他是雌性。”

“爲什麼你不認爲湯姆是?”李看着威爾。

“他?”威爾瞪大眼睛,“湯姆絕對不可能。”

對此,斯查弗只是聳聳肩,“你們來自哪兒?”他問,李的相貌有些特殊,帝國內大部分人都是天生的白膚。

“12區。”威爾大大咧咧地說。

“12區。”李說這句話時,表情十分的鎮定,但是斯查弗對此持有保留意見。

“……12區。”亞當森小聲說,他避開自己的視線,生怕接觸到斯查弗審視的目光——有問題,斯查弗想,但是亞當森的表現太明顯了,這幾乎令他懷疑,這是不是他迷惑他們的一個手段。

“我們也是。”拉賽特指了指他們說到,至於真實的情況究竟是如何,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我這裡有一些罐頭。”拉賽特說,他拿出自己的揹包,裡面的東西都是他和斯查弗之前在路上補充的,而現在看來,他們挺有先見之明。

“謝了。”包裡只有3個罐頭,而這裡一共有5個人,拿到罐頭後,李立即發現了這個問題,“給。”他把其中的一罐扔給威爾,“你的塊頭最大。”他轉頭看着抱着膝蓋,坐在自己身邊的亞當森,“我們吃一罐可以嗎?”

亞當森連忙點頭,“可、可以。”

把罐頭放到火上加熱後,他們伴着白麪包吃完了這頓簡單的晚餐,期間沒有任何交談,因爲他們都是一些陌生人,雖然目前因爲某些事情聚集在一起,但是他們誰都沒法相信誰。

“我困了。”威爾吃完後打了個呵欠,“你們難道不困嗎?”

無論是早上的那場突襲,還是從進入森林後沒有停下的跋涉,都很耗費人的精力,所以當威爾提議休息後,立即得到了全部的贊成票,“所以,誰願意當第一個守夜的人?”李問,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不可能毫無防備的睡着。

“我。”拉賽特立即出聲表示,緊接着斯查弗立即舉手,“我在他後面。”

“那接下啦……亞當森可以嗎?”李問,越接近早晨,守夜也變得越困難,所以他絕對最後的守夜由他或者威爾負責,至於亞當森就負責比較輕鬆的中間時段。

“最後由我負責吧。”威爾立即表示,他寧願最後被叫醒,也不願睡在中途被叫醒,然後繼續睡覺。

守夜的順序被很快執行了起來,以火堆爲中心,大家四處找可以睡覺的地方,李快速爬上了樹幹,亞當森擡頭看着樹幹,發現這些樹木太高大了,完全不是他的身手能夠駕馭的,只能放棄似地在李待着的樹幹下蜷縮着身子,在身旁撒滿了那些粉末。

威爾則大大咧咧地隨便找了個地方,扎進褲腿以及確認衣服沒有任何空隙可以讓那些小蟲子進來後,就立即歪頭睡去,並很快發出了鼾聲。

“要和我一起嗎?”待所有人都睡去後,拉賽特發出邀請。

“爲什麼不?”斯查弗和拉賽特也找到一個角落坐好,背後是一個十分粗壯的樹木,斯查弗靠上樹,“這一天可真夠漫長的。”他有些疲累地嘆了口氣,“計劃得更改嗎?”他們目前是絕對沒法搭上西雷的順風車前往9區了。

“還有11天,他們即將離開9區,回到3區。”拉賽特低聲說,這是他們之前計劃的進入3區的最好方法,而現在看來,計劃可能得失敗,而之前由於時間太過倉促,他根本沒有準備第二個計劃——這是他的失誤,拉賽特承認。

“記憶之銀……只有3區有?”進入三區並不是他們全部的目的,他們主要的目的是開採記憶之銀,這是拉賽特抵禦風暴潮的關鍵物品。

“目前我只知道,3區有記憶之銀殘存的礦脈。”拉賽特一向平穩的聲音裡,此刻也多了一些無奈的意味,“不過現在我們該擔心的不是這個。”事情已經變成這樣,他們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恩。”威爾突然發出了一點聲音,嘴裡唸叨着什麼,然後抓了抓自己的下巴,繼續睡去。

拉賽特警惕地看了周圍一眼,靠近斯查弗,在他耳邊低聲說,“現在該考慮的是,我們該如何出去。”這篇森林一直是帝國的一片奇妙領域,雖然沒有明令禁止,但是森林中消失的人還是令人望而卻步。

而一路上遇到的一些東西也已經證明了這個森林的危險,如果不是亞當森調配的藥劑,或許他們已經在之前的路上受傷了。

“現在我們只能朝着一個方向前進。”斯查弗說,他有些不自在地別開臉,拉賽特吹拂到他耳朵上的氣息令他覺得十分別扭,就着這個姿勢,他拿出口袋中的通訊終端,但是此時沒有一點信號。

“瑞克他們現在一定快發瘋了。”拉賽特說,每天他都會和瑞克他們進行定時的通話,而這個森林卻屏蔽了信號,失去了聯繫的瑞克他們一定認爲斯查弗和他遇到了什麼意外,希望瑞克那個衝動的傢伙不會做出什麼事情。

談話中,斯查弗已經打了幾個呵欠,這時,他有打了一個,甚至連生理性的眼淚也順着眼角滑出,拉賽特看了很久,沒有伸出手替他抹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滴眼淚順着斯查弗的臉頰滑下——

“拉賽特?”斯查弗疑惑地看着拉賽特,不明白他爲什麼盯着自己。

“要去睡嗎?”拉賽特問,現在斯查弗需要的是休息,他的身體已經不斷表達着自己的勞累。

“好吧。”斯查弗點點頭,他又打了個呵欠,他確實有些困了,之前在車廂裡的時候,他並沒有得到很好地休息,雖然流放倉對他來說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但是影響終究是在的,他靠着樹幹,閉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當斯查弗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穩後,拉賽特纔回頭仔細觀察着自己的這個同伴……或者其他?他有些不太明白自己對於斯查弗的定位,他沒法把他當做和瑞克他們一樣的同伴,斯查弗是他仰慕的雄性,但是現在,他明白,自己的感情絕對不僅僅是仰慕,這種陌生的感覺令拉賽特有些困惑,所以他決定不去思考,至少他喜歡和斯查弗相處,這就足夠了。

“晚安。”他輕輕說,注視了斯查弗半響,最終輕輕吻上他的眼瞼,他感覺斯查弗的眼睛似乎顫抖了一下,而呼吸卻那樣平穩。

這令他移開身子,觀察了斯查弗一會兒,才把視線轉移到周圍,預防夜晚的襲擊。

風吹過火堆,令火光搖曳,樹木燃燒發出的噼啪聲,在安靜的四周十分刺耳,拉賽特坐在離火堆不遠的地方,他就像一座雕像一樣,只是偶爾眨動的眼睛,才令人知道,坐在那裡的並不是一尊雕像。

不知道過了多久,拉賽特活動了一下身體,走到斯查弗的身邊,他蹲下來盯着這個他目前還沒法弄清定位的人的臉頰,“斯查弗。”他搖晃了一下斯查弗的肩膀。

斯查弗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然後他猛地驚醒,“到我了?”他打了個呵欠問。

拉賽特點點頭,坐在斯查弗的身邊。

斯查弗接替到坐到原來的位置,火堆旁的位置不錯,從他的角度能夠看見拉賽特、亞當森和威爾……至於李,斯查弗眯起眼睛擡頭,終於在樹枝遮掩的空隙,找尋到他的蹤跡,守夜從任何一個意義上來說,都是一件十分無聊的事情,並且極易耗費人的精神,由於靠火堆太近,斯查弗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相比起坐在那裡,絮絮叨叨的回憶過去,斯查弗寧願保養自己的武器。

他從大腿上的皮套裡拿出那柄匕首,這玩意很好用,斯查弗比劃了一下,然後釘入樹幹中,他站起來取下樹幹上的匕首,順便帶下了那條蛇,然後走到火堆旁,動作利索地剁下蛇頭扔進火裡,接着劃開身體,剝皮……看着手中的蛇膽,斯查弗思考了一會兒扔進嘴裡,然後找到一截樹枝,開始燒烤那條可憐的蛇。

斯查弗其實很滿意現在的生活,雖然他從一個雄性變成了雌性,但是至少他還活着,不必繼續待在流放倉裡,更何況最近他還有了一些同伴,這是他之前從未經歷的。

有了烤蛇的陪伴,守夜的夜晚也不是那樣無聊,斯查弗啃着手中的蛇肉想,他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走到亞當森的面前——

“亞當森?”他輕聲喊道,卻離他遠遠的,天知道亞當森在睡覺前,往自己四周撒了些什麼,他可不想成爲那個試藥的倒黴蛋。

亞當森睡得很熟,至少目前沒有清醒的跡象,斯查弗不知道這是否是來源於對自己所製藥劑的絕對自信……他用手中的樹枝捅了一下亞當森的胸膛,“亞當森。”

亞當森迷迷糊糊地醒來,他迷茫地看着斯查弗。

“亞當森?”斯查弗挑眉試探地問道,任何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有條件反射似的反應,無論他現在是否清醒的,但是亞當森卻沒有……這是否證明,亞當森的名字就和湯姆、傑克一樣,是個徹徹底底的騙局?

很快,亞當森就清醒過來,他似乎已經意識到剛剛犯了錯誤,面色因爲緊張而變得有些蒼白。

“亞當森?”斯查弗又喊了一聲,這次得到了亞當森的迴應。

“到我了,是嗎?”亞當森小心翼翼地觀察斯查弗,卻沒看到任何異狀,他不知道斯查弗是否發現自己剛剛的異常。

“是的。”斯查弗點點頭,扔下手中的樹枝,回到拉賽特的身邊坐下,當他坐下的一瞬間,拉賽特就醒了——

“你沒睡着?”斯查弗看了眼拉賽特。

“不。”拉賽特含糊不清地說,他揉了下眉心,半長的黑髮披散在肩頭,增添了一些詭異的憂鬱氣質,是的,詭異。斯查弗心裡,拉賽特可以用任何形容詞來形容,唯獨不能用憂鬱,詩人般的氣質不適合他,他所表達出的是更兇悍血腥的東西,“我只是……有些不安心。”在斯查弗晃神的空隙,拉賽特說出了自己內心的困擾。

“什麼?”斯查弗看着身邊的黑髮獸人。

“風暴潮,斯查弗。”拉賽特沒法安心休息,界外區對他來說是唯一的家園,他不願意任何東西毀壞那裡,雖然對抗風暴潮聽上去很可笑,但是他們的生存就是這樣,不斷對抗各種未知的風險。

斯查弗明白拉賽特心中的擔憂,但是現在,他們卻只能待在這個該死的森林中,“你覺得……變異能量是什麼?”斯查弗突然想起了老沃克,他的存在令斯查弗對變異能量感到好奇。

“……那是一種特殊的能量。”說到這裡,拉賽特皺起眉頭,“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斯查弗,界外區沒有純雄。”

“但是你……”拉賽特的能力是那些純雄才能夠擁有的,等等——斯查弗的目光突然移到拉賽特已經被割掉的綿羊角上。

“是的。”拉賽特點點頭,“我的身體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純雄,但是我卻有那些天賦的能力,當然,我的身體也與一般獸人不同,至少我知道的獸人裡,很少有長角的。”

“……你的獸態是什麼?”這個問題很久之前斯查弗也想過,他曾經的獸態是一隻豹子,雖然能否變成獸態是雄性的標誌,但是隨着科技的進步,獸人們使用獸態的機會也越來越少,只有偶爾的時候,纔會變成獸態。

“綿羊。”拉賽特坦然地看着斯查弗。

斯查弗有些難以理解的皺緊眉頭,獸人的獸態的作用就是在遠古的適合和怪獸搏鬥,所以纔會生出尖銳的爪子和獠牙……雖然綿羊的角也挺有攻擊力,但是……

“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公平,賜予我純雄的天賦能力,剝奪我獸態的戰鬥力。”拉賽特說,雖然這是被動的接受,但是他並不討厭。

這是第二個人關於變異能量的闡述,斯查弗覺得自己還是一頭霧水,他覺得,這或許只有自己接觸了,才能明白它的真諦。

而現在,斯查弗看了身邊的拉賽特一眼——

綿羊角幾乎可以說是獸態的拉賽特唯一可以自保的手段,但是爲了混入帝國,他的綿羊角被割斷,獸態的他幾乎沒有自保能力,“我們必須出去。”斯查弗盯住拉賽特說,他不希望拉賽特的這個計劃失敗,因爲這代價有些沉重。

“當然。”拉賽特注視斯查弗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他當然知道那對角對他來說意味着什麼,但是相比之下,記憶之銀的取得卻是更爲重要。

“我們會成功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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