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球賽的鑼聲再次敲響,令月端坐在慶徽帝身側,彷彿有些茫然,眸色散漫,沒有焦點,彷彿在看什麼,又彷彿什麼也沒看。
忽的一聲鑼響,驚得她回了神,意識回攏,她想起了剛剛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猛然開始慌亂了起來,臉上彷彿有火焰在炙烤,讓她感到有些燥得慌!
她不僅壓了那裴延秀贏,還堂而皇之的在阿耶面前迴應了他,明明不是這樣的,自己一向是厭他的纔對,他趁人之危,在那夜她落難時輕浮於她,簡直不可原諒!
但……實打實的說,要不是那夜裴延秀救了她,自己可能都被那兩個殺千刀的惡徒賣到唐州去了,或許連阿耶都找不到自己,那樣的話,自己的下場估計不會比死好多少吧……
說起來,人家確實是功大於過的!
想到這,令月不免有些心虛加底氣不足,因爲自己的威勢懲罰了人家,終究是有些不講情面的……
阿耶一向知道自己對裴家那廝的態度,今日自己這番做派,還不知道阿耶會如何取笑自己……
立即的,令月偷偷看了一眼慶徽帝,卻不曾想,慶徽帝正饒有興趣的看着小女兒變換不定的神色,眸子蘊滿了笑意……
“阿……阿耶,你看我做什麼!”
小公主立馬開始羞惱了起來,毫不留情的錘了慶徽帝的胳膊一下,這一下,反而使得慶徽帝大笑了起來。
“那皎皎看我做什麼?”聖人反問,似有逗弄之意。
“兒……兒只是隨便看看,沒什麼的!”
令月當然不會說實話,只得打個馬虎眼想混過去,但慶徽帝可不吃她這一套,莫說做了多少年的聖人了,就說對這個小女兒的瞭解,慶徽帝也知道令月的心思,但他不會緊追不捨,畢竟,小女兒心思可不是逼出來的……
慶徽帝沒有在意小公主的馬虎眼,他看了看場上激烈的馬球賽,指了指裴延秀,示意令月去看。
“裴延秀這小子能耐確實不小,上場這一會就將比分給拉回來了,連弘都要避其鋒芒,看來,阿耶可能攔不住皎皎去浴佛節嘍!”
慶徽帝彷彿自言自語,但是那自言自語的勁頭一點也不遮掩,明擺着是說給令月聽的,話音一落,小公主果然開始喜笑顏開。
正當馬球在人羣中穿梭時,忽然有一位小郎君因爲馬匹的激烈碰撞不小心掉下了馬,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右腿慘叫了起來,好似摔的不輕,聖人一見,立馬遣侍從將那位小郎君從場上擡了下來,話也不多說,直接將人送到了尚藥局……
郎君們暫時都停了下來,少了一人,這馬球打起來卻是有些不公平了。
他們一羣郎君們在那討論了一番,還頗爲激烈,最終,太子李弘作爲代表上前來了。
“父親,翟四郎傷了腿,兒子本打算這場馬球作廢,但裴三不願,他說,欲以少勝多!弘覺得不妥,故來請示父親”
“倒是有膽色,這般了也不願放棄,吾的小公主果然魅力很大……”
破天荒的,慶徽帝開起了玩笑,只把令月說的面紅耳赤的,有些手足無措了。
來彙報情況的太子弘,見此情景,雖然不可能知道這個約定,但也能大差不差的猜出定是那裴三郎爲了博長寧眼球才如此張狂,當下便抿住了脣,臉色不善了起來。
而後,聖人的意思便是,既然裴延秀有這膽氣,那便依了他,他若是不能贏下,那可是要好好罰他這張狂性子的!
太子弘領命而去,馬球賽再次繼續,因少了一人的緣故,裴延秀這邊多少有些壓力,但由於他個人球技的出挑,倒也彌補了少了一員的劣勢,然而太子這邊也不弱,都是個把個的馬球好手,雙方你來我往,攻伐相間,一時間竟難分伯仲,場面一度有些僵持……
亭中,令月看着雙方僵持住的比分,心下開始擔憂了起來,果然以少勝多太過艱難了,就算以裴延秀那廝,也不好收場!
少女纖眉輕皺,心漸漸沉了下去,良久,她終於耐不住性子了,提起裙襬就下了場,想盡可能的近距離觀看。
“阿耶,兒要離近一些看!”
不待慶徽帝應允,小公主便如同一陣風似的飄了下去,到了那她開始萬分嫌棄的塵土飛揚的球場邊緣,素手遮擋頭頂的日光,開始觀察了起來……
裴延秀,這可是你答應過的,可千萬別叫我失望……
令月心中暗想着,面色有些忐忑,這可關乎她下月能不能去浴佛節,她可是相當上心的,發覺剛剛還信誓旦旦的裴延秀可能不會贏,她立即就坐不住了,趕緊下場來看。
駿馬的嘶鳴中,太子弘和裴延秀一眼看見了球場邊緣的小娘子,面色皆是一沉。
“裴小郎君倒是有能耐……”
太子弘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話,也不知是在誇耀裴延秀的球技還是其他,頗有些不着強調。
“殿下謬讚,還是快將這球打完吧,這日頭漸漸大了,咱們這樣的糙漢子不怕,可公主殿下怕是禁不住……”
玄衣少年目光將將從小公主身上收回,便與太子近距離相遇,聞言,頗有些犯愁道。
此時的李弘一聽,卻有些覺得裴延秀在奚落自己不能贏他,頓時有些氣結,理也沒理,拽了拽繮繩便追球去了,裴延秀見此情景,也不敢鬆懈,又是一番激烈搶奪。
終於,就在太子弘與裴延秀再次在人羣中擦肩時,與裴延秀同隊的四皇子李珏將馬球傳到了二人這裡,只要其中一人擊球進洞,勝負便可分!
馬球猶如旋轉的陀螺,飛速朝着二人前來,霎那間,裴延秀眼疾手快,從馬背上一躍而起,用了一個漂亮的側擊,這一下若無人阻攔,將會順利的打進對方的球洞中。
而這一刻,身側同樣正在躍起的太子弘發覺他根本無法把球打進對方的球洞中 因爲球飛來時的軌道已是偏離的,想要扭轉,基本上不可能,但眼看着裴延秀就要取勝了,他心下極度不甘,於是乎,他再眨眼之間便做出了抉擇,他手中球杆奮力一揮,也不在乎這顆球將會被他打向哪處,只是盲目一擊,抱着自己打不進也不讓裴延秀打進的想法,將球重重的擊向了別處……
“啊……”
只聽見場外一陣嬌呼,彷彿有什麼東西落地,衆兒郎們立即看去……
晴天霹靂!
只見馬球場邊緣處,本來好好站在那裡緊張兮兮的長寧公主捂着額頭坐在了地上,小臉都皺到了一塊,身側的塵土地上,正躺着一顆還在滾動的木質馬球……
衆人臉色大變……
尤其以裴延秀與“兇手”太子李弘爲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