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洲戰役的拉響,是突然的。
聽那族是邊牧民族,整整八萬大軍,驟然出現在鬆洲邊境,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過來的,何時過來的,他們手持兵器,個個高大驍勇。
羣龍無首的鬆洲僞高官,被這些人,實實在在的嚇了一跳。
緊急召集商討後,他們發現,如今鬆洲全部叛軍兵力,不過一萬,而對方如果要攻破城門,不光鬆洲百姓遭殃,他們這些叛軍,也會跟着身首異處。
在短暫的一個時辰議會後,一位漢族僞官員提出:“我們需要鬆洲軍援助。”
聽那族八萬人已兵臨城下,他們必須反抗,但現在手裡沒人,那用什麼反抗?
別忘了,鬆洲本地駐軍,還在城郊,現在,這十數萬兵馬如果可以揮動,幾萬聽那兵,也不是不能打。
可這個提議一發出,被另一位蠻族僞官員拒絕:“你知道我們多不容易纔將城郊駐兵軍困住嗎?他們是一隻老虎,被我們鎖在籠子裡,你打算把他們放出來,你怎麼知道,他們最先吃掉的不是我們?”
漢族僞官員反駁道:“鬆州城內全是百姓,聽那族攻城,必然不會善待原百姓,鬆洲軍是朝廷軍,他們受到的訓練,堅持的信念,是保家衛國,所以放他們出來,他們一定會先打聽那兵。”
“算他們真的打聽那兵,那聽那戰敗後呢,我們呢?”蠻族僞官員嗤笑:“別忘了,我們之前能輕鬆攻破鬆洲,是因爲突襲,是因爲困住了城郊的兵馬,將城內與城外隔開,讓他們的援軍無法趕到,現在放他們進城,聽那族先死,我們其後也會死。”
“這不一定!”漢族僞官員沉思道:“我們名義叫做叛軍,但我效忠的是漢人,娘娘即便起義成功,最後她也不會登基,她會再輔佐一個傀儡皇帝,幕後攝政,所以只要青雲國還姓容,還是漢族的,那我們的士兵依舊會效忠國家,說到底,皇后與七王現在做的是皇權之爭,皇權之外,只要國家不倒,百姓不死,一切都不會改變。”
“所以你堅持放出鬆洲軍?”蠻族僞官員問。
漢族僞官員點頭:“這是唯一的辦法。”
蠻族僞官員沉默了,把目光轉向會議另一個太監,這個太監,是皇后從宮裡派出來的監軍。
“公公認爲呢?”
那老太監看似老成持重,其實心裡也是畏懼的,他看了看着蠻族人,又看了看那漢族人,沉默片刻,道:“總之,鬆洲城不能破,娘娘的好事,不能敗在我們手。”
那這是同意放出鬆洲軍了,蠻官有些不悅,但最終也沒說什麼,他們現在的處境有些微妙,前腳呼爾將軍才遣走所有鬆洲叛軍,後腳聽那族來人了,呼爾將軍不是聽那族人,前後一聯想,他們現在多少有些尷尬。
見其他人都沒意見了,那位漢官主動道:“我是漢人,親自與鬆洲軍談,我相信他們會理解。”
“那你試試吧。”老太監尖着嗓子道,臨走前又叮嚀:“鬆洲千萬不能丟,丟了,你,我,我們,人頭也得跟着掉。”
這句威脅令廳內氣氛短暫的沉默起來,大家面面相覷片刻,那位漢官先起來,帶着人往城門外走。
他們是避開聽那軍走的,抵達駐兵大營時,看到操場內,兵士們還在訓練,打頭站着的那位,一身戎裝,四十下的年紀,鐵骨錚錚。
漢官走過去的時候,操場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幾千雙眼睛,被這麼盯着,漢官後背都流汗了。
鬆洲駐軍元帥姓李,叫李恐,身高近乎六尺,非常高大。
漢官前,先對李恐行了禮,隨即便與他說起了城外聽那族的事。
李恐聽聞,臉沒有驚訝,反應平平:“所以呢?”
漢官抹了抹汗,道:“外患不除,民心不定,李元帥一生戎馬,想來也是爲國爲民之輩,眼下鬆洲大難臨頭,正是我們聯手擊敵之時,只待鬆洲亂象一過,李元帥,功不可沒。”
李恐冷笑一聲:“老子沒兵權。”
漢官連忙命令後面的侍衛,把一枚令牌送。
李恐看着那枚熟悉的令牌,臉波瀾不驚:“效了皇后的令,我們是不是,也成了叛軍的兵了?”
漢官道:“皇病重,朝內臃腫,皇后有治世大才,遠勝七王百倍,這天下終究要讓個能人統領,七王滋滋鑽營,早年便傳出結黨營私,貪污賦稅,搜刮民脂民膏的風聲,無風不起浪,七王本人,人品不行,天下交到這樣的人手裡,百姓如何還有好日子過?”
“交到皇后那婆娘手,百姓能過好日子了?”李恐反問。
漢官忽略掉李恐對皇后的不敬稱呼,沉聲道:“鬆洲破城多月,李元帥尚能安然無恙,這難道還不夠說明娘娘的誠意嗎?娘娘不分敵我,只看人才,李元帥便是娘娘人才簿裡的第一人,若娘娘能功成,依照娘娘對您的欣賞,李元帥封王封侯,都並非難事。”
這威逼利誘的,用的可真是一套一套的。
李恐心念電閃時,便笑了起來:“好,不過今日這話你可記好了,站了皇后一列,老子得看到明晃晃的好處。”
“這是自然。”漢官連口說道。
等到李恐讓人帶着漢官下去休息,他要持令點兵時,一位副將便湊了來,神秘兮兮的問:“一樣嗎?”
“全他娘一樣。”李恐撓了撓頭髮,粗魯的道:“先說爲國爲民,又說封王拜相,嘖,你說這麼多年了,怎麼柳蔚那小子腦子還這麼好使?別人說什麼他都能猜到,我看他別當仵作了,擺個攤算命多好。”
副將噗笑一聲,道:“柳仵作本聰明,以前付大人老聽他的,您還總說,說付大人沒出息,被個小仵作處處壓制,後來……”
“嘶,別說了,我記得。”
副將繼續着道:“後來柳仵作給您下的瀉藥,讓您足足半個月沒下得去牀,自那以後,您是再不敢當面說他壞話了。”
“說了我記得,你還屁話什麼!”李恐生氣的打了副將一個後腦勺,又道:“成吧,令牌拿到了,你去給柳蔚回信,用咱們軍營自己的鴿子,他那飛鴿不知道從哪兒買的,一看是便宜貨,飛到湖邊去了,不是小兵去洗澡看見了,這麼重要的信息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