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蔚擡擡手:“孫大人客氣,柳某與大人同級,擔不得大人一禮。”
孫奇這才直起身,但態度依舊殷勤,這不爲其他,就爲容棱那句“停屍房內是我的人”。
在孫奇看來,是容大人的人,那就是大人,無論官職!
看孫奇表情未變,並未因官職平等,而立刻矜持的擺出姿態,柳蔚倒是挑了挑眉,側眸,瞧了容棱一眼。
容棱緊抿薄脣,問她:“驗完了?”
“嗯。”柳蔚點頭,但屍體具體如何,這裡有外人,柳蔚不打算說。
容棱明白,便沒過問屍體的詳細情況,只是問她:“可是還有要問孫大人的話?”
孫奇立刻道:“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兩人大人有何想問的,儘管問便是!”
都說是同級了,怎麼還是下官下官的!
瞧着這孫大人的摸樣,柳蔚突然想到什麼,她問容棱:“你不會恐嚇人家了吧?”
不然這府尹大人怎麼一副鵪鶉像。
容棱看着柳蔚,目光漠然。
柳蔚繼續:“那你打他了?”柳蔚還是覺得這孫大人不對勁。
容棱繼續看着柳蔚。
柳蔚無語,索性也盯着容棱,柳蔚就不信,容棱這男人還不打算開口說話了。
不等容棱說話,那邊孫奇聽到音兒了,急忙道:“沒有沒有,柳大人誤會了,容大人對下官很好,非常之好,下官對容大人的恩典感激不盡,沒齒難忘!哪怕爲其效終身犬馬之勞,也在所不惜,無怨無悔!”
孫奇說得滿是熱血,彷彿真的恨不得立刻就爲心中偶像拋頭顱,灑熱血一般!
可柳蔚聽得,卻是愣了。
柳蔚這輩子,還從沒聽到過一個大男人,對另一個大男人,說這種話。
忍着想笑出聲,柳蔚看了容棱一眼,見其臉色黑如墨汁,倒是來了興趣:“看起來,孫大人與容大人,很熟?”
孫奇忙道:“下官與容大人,相識八年三個月十二天零……”說到這裡,孫奇嚴肅的看了看天外的月色:“零十一個時辰。”
柳蔚:“……”
容棱:“…………………”
“哈哈哈……”柳蔚終於忍不住,還是笑了出來,且還笑的腰都直不起來了!
孫奇不知柳蔚爲何笑,只是一臉老實的看着柳蔚。
而容棱,臉已不是墨汁,儼然已成了墨潭!
柳蔚兩步走到孫奇的面前,語氣也鮮活起來:“來來來,告訴柳某,孫大人您與容大人的是如何相識的。”
孫奇就喜歡別人問他這個問題,他立刻張嘴要說!
那頭容棱卻冷咳一聲,上前單手抓住柳蔚,一臉嚴厲的要帶柳蔚走。
柳蔚掙脫着不走,還退後幾步,繞開容棱,走到孫奇另一邊,繼續問:“孫大人,你繼續說……”
孫奇羞澀的看了容棱一眼,這便道:“下官與容都尉相識,是八年前的一個晌午,那日,下官所乘的馬車,在郊外遇上山匪……”
“閉嘴!”容棱毫不想回憶當時的一切,頭疼的打斷孫奇,上前要再拉柳蔚。
柳蔚這回機靈,跑得更快,並催促孫奇繼續說。
孫奇有點怕容棱,膽怯的瞧了容都尉一眼,不敢說了。
柳蔚鼓勵道:“咱們容都尉寬容大量,再說,兩個男人之間的君子之交,有何不能說的,孫大人放心說便是,容都尉不會怪罪於你。”
柳蔚說着,還對着容棱眨了下眼,眼底滿是狡黠。
這樣露出一臉奸猾的柳蔚,倒是少見。
瞧着柳蔚有些可人的臉頰,容棱猶豫一下,心裡思忖着什麼,這便沉下聲:“你當真想知道?”
柳蔚點頭:“想知,但不用你說,孫大人,你說!”
別以爲她不知道容棱的那點小手段,問她是不是想知,她說想,他就說那回去告訴你,然後回去了,他永遠不會說,只會把她堵在房間,用他的手段,讓她一個字都坑不出來,想問的,一個字也問不到。
在這個男人身上,柳蔚上當太多次,再不學乖就是智商有問題了。
果然,聽她如此說,容棱的臉色,便又難看了一分!
柳蔚索性拉着孫奇,走遠一點,聽孫奇說。
孫奇看容都尉沒跟上來,就壓低了聲音,小聲的把過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
孫奇是個文人,文人最喜歡做的,就是將一件很普通的事,描述得多麼有意義一般。
比如在孫奇口中,當年的經歷,就很有傳奇色彩。
八年前,孫奇還是個從貧農小鄉村出來的金鳳凰,他們村十多個孩子唸書,只有他考中了鄉試,後來又中了秀才,可以光耀門楣,進京趕考。
對於打小窮孩子出生的孫奇而言,別說進京了,從小到大進縣城的次數都屈指可數,臨行前,孫奇的父母對其是百般叮囑,萬般期待,更在十里八鄉,拉着老臉到處借錢,好不容易湊足了十兩銀子盤纏給他當路費。
孫奇就這麼蹭着隔壁大伯家的驢車,揹着比他人還大的行囊,從鄉下得不能再鄉下的村莊,走出州府,進入京都。
進京趕考這條路,不同人,有不同的走法,有些人家裡有錢,人家可以坐馬車,再慢,走個兩個月也能到了。
有的人家庭條件有限,只能坐驢車,這種地方遠的話,得走四個月。
孫奇不一樣,他啥都沒有,他從家鄉入京,走了八個月。
他幾乎提前大半年,就出發了,全程靠走。
所以當孫奇抵達京郊外面時,他已經長了一歲了……
在離京郊不遠的地方,已經開始有土財主攔截上京趕考的窮困舉子,有針對的投資拉攏,而孫奇比較幸運,因爲年紀輕,看起來是個有前途的小夥子,被一位土財主看上,土財主請他坐馬車,還說進京後給他安排住宿。
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孫奇自然滿口答應,但是不幸就在這時候發生了,剛坐上馬車沒一會兒,還沒坐熱乎的孫奇,遇到山匪了。
土財主趁亂跑了,車伕也跑了,最後剩下孫奇一人。
那麼問題來了,一個山窮水盡的窮秀才,有什麼可以被人盜的?
答案是沒有,沒有怎麼辦,山匪大爺們能白做工嗎?當然不可能。
所以,對方起了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