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屍體上,是一張略算熟悉的臉。
商人安靜的平躺在木板牀上,身上蓋着白色的薄布,他的皮膚,不是正常的皮膚,確切的說,不是完整的皮膚。
他的皮膚已然潰爛了,就像泛黃的油畫,邊角因爲潮溼,而泛起了生皮。
他的整張臉,乍然一看,就像被炸開了一般,腮邊和頭頂的位置,能隱約從翻出的皮膚下,看到裡頭紅色的血肉。
不止是臉!
這具屍體的手,脖子,裸露在外的皮膚,都呈現出這種狀態。
柳蔚相信,如果把他的衣服脫了,衣服下,應該也是這種情況……
柳蔚瞳孔縮了一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容棱眼神也驟然變了變,盯着那具屍體,沉默了許久,才道:“像是被水泡過。”
否則不會翻起。
“不。”柳蔚抿緊嘴巴,上前用沒戴手套的手,去碰了碰葉元良臉頰邊的肉皮,撕開一點,看了看下頭的痕跡,道:“像是被人割過。”
割過?
割了皮膚?
容棱皺起挺眉,柳蔚已經快速戴上事先準備好的手套,拿出自己的手術刀,在葉元良尚還完好的皮膚部位,割開了一個小口,再仔細盯着那塊肉皮,瞧着屍體的變化。
柳蔚的動作很專注,加上光線的原因,柳蔚不得不靠屍體靠的很近。
這樣一近,柳蔚便嗅到了一股氣味。
忍不住擰了擰眉,柳蔚剛要說話,容棱已一把將她拉開,後退半步,冷目盯着那屍體:“有異。”
柳蔚看過去:“那個味道……”
話音未落,柳蔚突然看到,葉元良的屍體頭頂上,開始有淺淺的白霧在逐漸瀰漫。
柳蔚用力睜了睜眸子,只見那白霧以肉眼可視的速度,不疾不徐的在屍體上空飄散一會兒。
半晌,白霧下沉,再次不着痕跡地融進皮膚裡。
這個過程並不是很快,柳蔚認真的看着那一切,等到白霧消失,她嘗試性的上前一步。
手腕卻被男人勒緊!
柳蔚轉頭,安撫的拍拍容棱的手背:“我沒事。”
容棱執意不放。
柳蔚無奈:“屍體被人動過手腳,那白霧,不知是什麼,但看起來,應該是使其皮膚翻開的始作俑者,我需要研究清楚。”
“可能有毒。”容棱寒聲警告道。
他不會讓她去冒這個險。
女人,毒死了毒殘了,這輩子他就認定這一個。
柳蔚淡定地從口袋裡翻出口罩,嚴實戴上,再次無辜的看向男人。
容棱皺眉,拿她沒轍,這才稍微鬆開她一些。
柳蔚低頭走過去,容棱也要過去,柳蔚卻將他攔住:“口罩只有一隻,你站遠些。”
男人卻直直的走過來,矗立一般,站在她旁邊。
柳蔚面無表情的看看容棱,而他卻只是警惕的盯着屍體,似乎一旦那白霧再次出現,他會立刻帶着柳蔚,再次躲開。
柳蔚看容棱執意,也不想在這種時候浪費時間,她快速的低頭去看。
果然看到,屍體上,那方纔被自己割開的那寸皮膚,經過白霧的侵蝕,不過數秒鐘,皮角已經些微翻起了。
柳蔚眯着眸,淡聲道:“看來……的確不正常。”
柳蔚將解剖刀握好,嘴脣一抿,刀尖抵住屍體的頭頂,這便打算開腦。
那白霧是從屍體頭頂冒出來的,所以屍體的腦袋裡,一定有什麼古怪。
寂靜的房間裡,只有月光淅淅瀝瀝的透射進來,刀尖切開頭皮的聲音,被空氣無限放大,聽在人耳裡,異常吵鬧,讓人心煩。
頭殼不容易開。
若在現代,是需要用儀器之類,但柳蔚一身武藝,手上隱含內力,用那薄弱的解剖刀,倒是很容易,便將頭殼破裂。
順着頭骨的紋路,柳蔚切得很小心。
在手已經被流出來的腦漿和血液浸溼時,容棱再次握住她的手,將她帶的老遠。
柳蔚蹌踉一下,動作狼狽的跌在他懷裡,臉頰撞到了他堅硬的胸膛。
“怎麼?”
她擡頭問了一句。
容棱沒有看她,只是目光專注的盯着屍體。
柳蔚轉頭也看去,就見那白霧,竟然又出現了!
“怎麼會?”柳蔚在容棱懷裡低喃一聲,有些不可思議。
那白霧是從頭頂發散出,她方纔專注切開頭殼,卻並沒瞧見有白霧生成的跡象。
“來自胸口。”容棱聲音很冷:“這次,是從胸口出來。”
胸口……
柳蔚盯着屍體的胸口部位,那裡,還穿着衣服,不算乾淨的布料,將屍體的胸膛,包裹得極爲嚴密。
柳蔚皺起眉:“那煙,能穿透布料……”
屋子裡再次恢復寂靜。
直到那煙霧重新消失,兩人才再次靠近。
這次,柳蔚沒管那開了一半的頭骨,而是伸手去解屍體的衣服。
衣服是不算好的布料。
柳蔚閃了閃眼皮,順口說了一句:“這不是葉元良的衣服。”
良久。
柳蔚再道:“布料不對,葉元良與我們同船數日,穿的衣物,大多用的南方上等布料,這件衣服,是地道的北方布料,粗糙,客棧的小二,穿的便是這種布料。”
“下船後買的?”
“不。”柳蔚說:“買的衣服,不會這麼舊。”
容棱沉默。
轉眼間,柳蔚已將葉元良的衣服剝開,露出了裡面同樣翻爛的皮膚。
而比起臉上的痕跡,葉元良身上的皮膚,潰爛得更加嚴重,皮膚翻裂的程度,幾乎已經到了整塊皮脫落的摸樣。
柳蔚輕輕撕開那已經不牢固的一大塊胸皮。
她的力道很小,幾乎沒用什麼力,可只是一碰,那胸皮便完全脫離,柳蔚拎起胸皮,瞧着下面紅色的血肉,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柳蔚才說:“竟然沒有血……”
是的,皮膚與血肉分離,按理說,應該有大量的血液涌出。
可是,這裡並沒有。
屍體很乾燥,剝開皮膚,露出裡面紅色的人肉和青色的經脈,但是,一滴血液也沒有。
柳蔚取下手套,去碰了碰,發現肉像果凍一樣,被凍結住了,用了不小的力氣去戳,都戳不穿。
“有意思!”柳蔚笑了一聲,將那胸皮放開。
轉頭,柳蔚繼續去開腦,嘴裡說:“事情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也不能用自盡解釋了,這人的身體裡藏着什麼,那白霧,究竟是何物,竟能自動將人的血與肉凍結,剝離外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