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覺自己這樣的態度,在上峰面前會不會顯得不尊重?
孫奇立刻不安,忙肅然起敬起來,趕緊改口:“那什麼……賣也賣不了幾個人,既然是兩位大人特地送來的,那咱們當然不能賣,那不賣就自用,下官這就叫人去把這些燈籠都掛起來,把咱們整個衙門都裝扮得亮堂起來……”他說着,這就想叫人。
卻聽一道斯斯文文,清清淡淡的男音,猛然響起:“孫大人,藝高,人膽大,十數具人骨,在你眼中,不過是裝扮衙門的物件罷了。”
“咦,人骨?”孫奇懵了一下。
柳蔚起身,隨意拿起一隻燈籠,將燈籠遞到孫奇眼前,一字一句道:“這些燈籠,製作,用的人皮。”
被燈籠擋住視線的孫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孫奇在怔忡了足足五個呼吸後,才猛的後退一步,臉上的表情驚恐極了:“人人人人人皮?”
柳蔚將燈籠丟給他。
孫奇條件發射的接住,接住後又想起方纔的話,頓時將燈籠又扔開,一蹦好遠:“人人人皮?這……這這這是人皮?”
柳蔚又拿了另一隻燈籠起來,那是隻小豬摸樣的燈籠,看起來憨態可掬,外形討人喜歡極了。
“不是生人皮,是煮過的,皮膚上殘餘物處理的很乾淨,血管也都一根根拔了的,皮質嫩滑,用的不是死扒法,應該是生扒,孫大人可能知道,皮要生扒下來最能保持皮質的緊滑度和柔軟度,手感會比死後扒皮要好很多。”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孫奇都結巴了,這種事他怎麼會知道,扒皮,生扒,還是死扒,他一個讀書人爲什麼要知道這種事?
柳蔚沒理孫奇的打岔,繼續說:“生扒法有些弊端,最大的弊端就是,容易斷裂,完整性不能得到保障,畢竟一個活人,你扒他的皮,難保他不會反抗,掙扎下,皮壞了,就等於浪費了一條人命。”
既然是人命,你爲什麼要用這種雲淡風氣的語氣說?
孫奇都要震驚了!
這個柳大人,爲什麼要和他討論扒人皮的方法,他一點也不想學,而且現在的重點不是這些燈籠居然是用人皮做的嗎?爲什麼柳大人的重點是製作方式的探討?
這個有什麼好探討的!
其實這個真的值得探討,因爲皮質的手感,與扒皮的過程,直接能鎖定兇手的身份,作案時的心態,以及手法上的熟捻程度。
一個人能談笑風生間,將一個人生扒下皮,還做成工藝品,這樣的人,無論是手段上,還是心性上,都不容小覷。
況且,這裡還不止是一隻燈籠,這裡有十幾只,而且看皮質,有些是新的,有些是很久以前的舊的,也就是說,至少從幾年前,這兇手就在陸陸續續殺人,但卻一直沒被發現。
若是當真如此,這樁案子,只怕便是柳蔚入行法醫以來,遇到的最大人口數的連環變態殺人案了。
深吸一口氣,柳蔚摩挲着手中燈籠的表皮,臉色很沉:“這些燈籠,我會一一揭開,對皮質進行檢驗,勞煩孫大人將近幾年,所有的失蹤人口,以及其家庭背景都列份名單,交予我,這樁案子牽扯太大,已由鎮格門親自接手,暫時可能會借古庸府的衙門作行公事之便,還望孫大人見諒。”
孫奇聽到這裡,也不敢不信這件事的嚴重程度了。
他嘴裡連忙應着,說是不會不便,眼睛卻看着眼前一大堆的燈籠,然後,後知後覺的冒起了雞皮疙瘩,後背整個都開始發麻,脖子後頭更是有種被冷風激得哆嗦的感覺。
人皮燈籠。
究竟是何樣的人,會做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今夜,對柳蔚而言是個不眠夜。
容棱看柳蔚一直魂不守舍,也沒了白日與柳蔚鬥嘴的意思,只安靜的陪在她身邊,看着她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抿脣,小臉表情時時在變,卻一會兒比一會兒難看。
先是葉元良遇害,再是李林被殺,接着小妞失蹤,隨即數十條人命的曝光,總覺得從來到古庸府,他們便一直沒停過。
一樁樁一件件的命案,接連不斷,卻到現在,也都高高懸着,沒有定論。
只因,這些案件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兇手在現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以前也遇到不少案件,柳蔚總能從不同的細節處,尋出蛛絲馬跡,將案件推理而破,但這次,柳蔚好像突然鈍了,也或者,是兇手突然聰明瞭,聰明得讓人捕捉不到任何痕跡。
對手強大!
容棱漫不經心的想着,旁邊的柳蔚突然驚了一下,然後細軟的小手捏住容棱的手腕,容棱轉過頭,就對上柳蔚認真的眼:“你的暗衛,可有抓到那襲擊容溯之人?”
容棱搖頭,暗衛已傳來消息,那人跑的太快,根本搜索不及,已了無音訊。
柳蔚眼中的光彩轉瞬黑暗,猛地咬牙,直直的往外面走。
“去哪兒?”
“樹林,我要再去看一次,林子肯定還有什麼沒被發現的。”
容棱強硬拉着她:“現在太晚。”
柳蔚掙脫:“晚不晚都要去,那邊雖然已經封鎖了,但那兇手武藝不俗,若是留下了什麼證據,想神不知鬼不覺回去找回,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要立刻去看。”
柳蔚執意,容棱在遲疑一下後,沒有阻攔,陪着她一起去。
柳蔚走的很快,到了林子後,更是立刻在滿是土腥味的樹林中翻找搜索。
柳蔚只有小小一個人,在黑夜籠罩,宛若巨獸之口的林子裡穿梭,看起來如此單薄。
容棱吩咐人一起找,但沒人知道究竟要找什麼,就連柳蔚也不知道。
而這一找,就是兩個時辰,直到天都亮了。
眼看着最後一寸土地被翻查個遍,卻依然什麼也沒有,容棱沉着臉,直接拉着柳蔚回客棧。
柳蔚還不願走,容棱直接將她抱起來,強抱着走。
柳蔚在容棱懷裡掙脫:“我再看看,就看一會兒,山洞裡面可能還有什麼,我得再找找。”
“那山洞你找了四遍!”男人絲毫不爲所動,冷聲的說。
柳蔚不依:“沒準第五遍就找到了,四是個不詳的數字。”
容棱一句話沒說,抱着人,直接回客棧。
柳蔚需要休息,就算不休息,至少要梳洗一下,看她的樣子,土都跑到臉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