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紀槿一聲輕喚,容棱也回過頭去,瞧見那遠遠而來的清麗女子,他眼眸閃了一下,極快的將眼中情愫隱藏。
柳蔚走得很慢,但每往前走一步,柳蔚的臉色就深一層。
柳蔚沒有看容棱,而是看着前方的紀槿,那視線,宛若審視般的在對方身上上下晃動。
紀槿被柳蔚盯得有些不自在,微微偏開視線。
要說起來,面對柳蔚時,紀槿是心虛的,畢竟之前雲霓表姨那樣待柳蔚,如今柳蔚只怕不止對雲霓表姨一人,對他們整個紀家,大抵都持着不喜之心。
想到此處,紀槿又有些惆悵,自己與紀茶一番好意,當真沒想到事情會落至如此地步。
原本以爲只是件小事,可到頭來,竟弄得爭鋒相對,裡外不是人。
想到眼下還被困着的紀茶,紀槿在心底又喟嘆一聲。
原本還想沾着柳蔚的光,騙騙這位容都尉幫自己一把,可眼下正主已經來了,想來以柳蔚如今對紀家的不喜,是斷不會出手相助了。
這麼想着,紀槿便有些想走,既然求救無望,還不若自己再去拼一把,夜襲看看,或許運氣好,能將紀茶偷出來。
心中思忖着計謀,紀槿卻完全未想過,這深更半夜的,據她們調查最不喜身着女裝的柳蔚,爲何會一身娉婷,行走街外。
紀槿心思純淨,看事情很多時候都看不清,也看不透,往日有紀茶從旁指點,眼下沒有,紀槿自個兒也是懵懵懂懂的,心中思慮着姐姐的安危,竟是一點未覺此刻的柳蔚有什麼不妥。
可紀槿未發現,容棱卻一眼便發現了。
且不說柳蔚竟敢穿着如此摸樣,出了大街,便說柳蔚此刻的眼神,就讓容棱莫名不安,心神不寧。
柳蔚看了紀槿好幾眼,再看向容棱時,柳蔚的表情很淡,眼神也很冷,容棱哪怕不用猜,也瞧得出柳蔚心情不好。
柳蔚是心情不好,剛開始因爲被放鴿子心情不好,而現在……
看看紀槿,再看看容棱,柳蔚壓抑住心底的火氣,走過去,站在兩人之間,慢條斯理的道:“巧了。”
紀槿以爲柳蔚是說容棱恰好路過,救了自己之事,便苦笑一聲,回了一句:“是巧。”
柳蔚眼神一轉,只瞧着紀槿,陰陽怪氣的冷笑一下:“說來,你我早該見一面了。”
紀槿一雙金色的眸子滯了一下,再回神時,看向柳蔚,眸中難掩激動:“你……你……你願意認我?”
柳蔚皺眉:“你以爲,我們相見,要談什麼?”
紀槿一把抓住柳蔚的手,手心都在冒汗:“自然是姐妹之情,你……你願認我是不是?你若是肯認我,也認認紀茶吧,紀茶現下……”
不等紀槿將話說完,柳蔚揮開紀槿的手,語氣很生:“這個時候攀關係,是不是遲了些?”
紀槿盯着自己被甩開的手,有些懵然。
柳蔚卻又擡起手,攥住紀槿的下顎,將紀槿嬌豔欲滴的小臉擡起來,打量一番,最後目光定格在紀槿金瞳之上:“金色瞳眸,建陽府內,殺人償命,天經地義,你可知了,我在說甚?”
建陽府內,殺人償命?
殺人償命?
紀槿反應了好一會兒,纔回憶起來,頓時瞪大眼睛:“你是說,那,那個女人?”
柳蔚鬆開紀槿的下顎,冷笑一聲:“連對方名字都忘了?”
紀槿很苦惱,紀槿咬着脣瓣,低頭思索一下,想了好久,還真就沒想起來那人的名字。
柳蔚冷冰冰的補了一句:“吳心嵐。”
“對對對,就是她。”紀槿恍然大悟,食指點了點腦袋,這才問道:“她怎的了?”
柳蔚表情很差:“是你,將她殺了。”
還是以一種極爲詭異的方式,炸碎。
一想到初見那滿屋子屍塊時的場景,柳蔚便眼神發深,當時,吳心嵐的手被懸掛在牆上正中,吳心嵐手上,有一枚紅痣,恰好與柳蔚手心的吻合。
而整間屋子,看似被轟炸過,但屍塊掉落的位置,卻暗藏八卦,但凡進來之人,皆受陣眼蠱惑,頭腦不清,且易感內惡。現在卻知,鋪設如此局面之人,便是眼前這看似楚楚可憐,實則心狠手辣的金瞳之人。
當初,此人還換做男裝扮相,且易容成容棱一暗衛之容,只可惜,容貌能改,這雙金瞳,得天獨厚,卻是一眼便讓人認出。
柳蔚當初便沒見過這金瞳人,但按照小黎與黃臨的描述,曾畫過素描,其中眼睛部位因爲兩個小孩記得尤爲深刻,因此柳蔚也畫的尤爲細緻,且鐫刻在心。
上次衙門停屍房內,柳蔚一眼瞧見紀槿,便幾乎認出,只可惜紀槿跑得太快,等到再想追時,已經無力追捕。
今日卻是紀槿自己找上門來,如此看,陳年舊案,也該順道清清了。
而一提起吳心嵐那起案子,紀槿也漸漸回憶起來,紀槿原本想說,讓柳蔚不用謝自己,自己只是替天行道,路見不平,順道也想爲柳蔚留一些線索,助柳蔚歸家,纔多管這一遭閒事。
但看柳蔚表情冷峻,言辭間也萬沒有要道謝的意思,甚至用上了“殺人償命”這等字眼,紀槿便機敏的止住了脫口而出的謙虛,轉了轉眼珠,改口道:“她不是,手染人命嗎?”
吳心嵐爲守住那黃覺楊,將親生妹妹的兒子偷偷抱走,佯裝自己所生,送入黃府,又在多年後,妹妹投靠自己而來時,惟怕其搶回兒子,將妹妹親手殺害,且將其人頭砍掉,鬧至整個建陽府沸沸揚揚,人心惶惶。
那樁無頭女屍案,鬧了甚久,其中還牽扯了諸多勢力,紀槿覺得,自己讓那罪魁禍首去見了閻羅王,只是助了朝廷一把,也算是爲死者報了仇。
紀槿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若說殺人償命,那吳心嵐不就是在爲其妹妹償命嗎。
紀槿的觀念很直白。
紀槿問完後,就噙着一雙眸子,盯着柳蔚,以表示自己的無辜嚶嚶嚶。
柳蔚卻凝起眉,面色不善的道:“法有法道,律有律規,你一非府臺,二非閣老,三非皇帝,你有什麼資格,評判別人的死活,評判別人的罪名?”